兰希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坦荡地迎上众人的目光,视线大方地扫过每个人,和他们短暂对视,不带任何感情,最后微微一笑:“无可奉告。”
牟言点了点头,说:“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轮到贺仙发言,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顾亦然,虽然她早就能够独当一面,带领禁毒支队处理好任何难题,可一旦重回有顾亦然的环境,她总会习惯性地等待顾亦然的指令,顾亦然当然知道,假装没有意识到,移开了视线。
贺仙一顿,快速收起自己的失落感,开口道:“我是明月宫的贺歌女,钱花旦,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姐姐。”
“哇哦——”
“芜湖——”
众人纷纷发出不同的惊叹词,刚在后面时不时换着地儿巡视的奥利奥也一屁股坐下来,仰起头嗷了一声。
贺仙扭过头看向奥利奥,被黄屿柠一逗,奥利奥立刻就配合着摇着大脑袋“呜呜呜”起来,贺仙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回过头来又瞬间入戏,露出悲伤的神情:“小时候家里穷,我们一起被送进村里的戏班子,师父唱戏唱坏了嗓子,声音很恐怖,他一喝醉酒就会打骂我们出气,我们不想老了变成他那样,也不想再被他打了,我们逃了几次,每次都被抓回来,最后一次,我逃走了,钱花旦为了掩护我,抱住师父的腿,被踹了好几脚,她都没有松手,之前我们约定,谁要是逃出去了,一定想办法搬救兵回去救对方,可是我太小了,我不敢回家,又饿又累,晕倒在路上,被马帮的人救了,他们一路带着我,我给他们唱戏,他们就开心,给我吃穿,把我当女儿养。”
“所以,你回去找她了吗?”兰希听得仔细,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贺仙点了点头,说:“我给马帮的叔叔们说了,他们答应我下次路过我们村子的时候,就帮我救姐姐,可是等我们再次路过村子,戏班子已经开始到处表演了,我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姐姐在我逃走后经历了些什么。我下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梨园的钱花旦了。”
兰希忙转头看向齐一慈:“钱花旦是怎么来梨园的?”
见话题又引回自己身上,所有人都投来审视的目光,齐一慈犹豫了片刻,还是老实回答:“买的,那个戏班子没有路费了,他们师父就来问我,有没有看上的,我看钱花旦身段还行,就买了——但我绝对没亏待她!也没打骂她!”
“是吗?”顾亦然这人十分记仇,等到合适的时机,也没有要放人好过的意思,“钱花旦之前跟我提起过,你总是说你对她有救命之恩,但我们梨园因为她,应该没少赚钱吧,她欠你的早就还清了,她当初那么想要嫁给司令,不就是想要摆脱你吗?”
齐一慈的脸色有点难看了:“你别空口胡诌啊,她想要嫁给你们魏司令,可不是为了摆脱我,她就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俞安雨立刻就抗议起来:“我们离离怎么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们离离本来就是凤凰!”
齐一慈一脸问号:“不是!这你都来碰瓷?你疯了吧你!”
俞安雨攥起拳头警告道:“你才是,谨言慎行。”
齐一慈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反正就这样,当初钱花旦的确是我买的,我要不买她,她颠沛流离,死在旅途中也不一定,她来我梨园,吃得饱穿得暖,不比她在外面强?这不算我救了她?”
从齐老板的角度来看,这的确构不成他对钱花旦的杀机,毕竟活着的钱花旦,才能给他创造更多的财富,众人没有再就这个点提出质疑,贺仙继续说:“我去了梨园几次,她终于认出我了,可她还记恨我当初没有回去救她,我给她解释,她却不愿意听我解释。”
“所以你们俩,还没有和好么?”兰希一脸惋惜。
贺仙摇摇头:“案发那天,我在裁缝店里,店里有牟老板和陆姨太,后来顾花旦进来了,我透过玻璃门看出去,看到了钱花旦在外面,我还有些激动,我知道他们是一起来的,一会儿钱花旦也会进裁缝店,我就赶忙转过身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就听到了枪声……”
众人有些唏嘘,钱花旦和贺歌女的误会,竟然直到钱花旦死去也没有解开。
没有人再说话,大家都沉浸在遗憾的情绪中,齐一慈突然开口:“所以,贺歌女也可能是X,毕竟,钱花旦是她亲姐姐,她于心有愧,肯定想要弄清楚姐姐的死因,她那时候在裁缝店里,透过玻璃门窗,也目睹了这一切,也满足X的条件……”
“不是,齐哥,你……你真的,”周游哽了一下,谴责道,“你是对温情过敏吗?怎么回回都是你啊!”
齐一慈乐了,咯咯地笑了起来:“嗨,我只是适时地提醒大家,不要被那些包装后的故事蒙蔽了双眼,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本质就是你这个人没有心吧!”周游吐槽。
兰希就坐在贺仙身边,刚才听得最专心,被齐一慈破坏了气氛,也抬起正义的小拳拳捶了齐一慈的手臂一下,力气很小,齐一慈甜到心窝窝里去了,一把握住兰希的手,没有再说话了。
贺仙继续说:“我是不是X不重要,我想表达的是,案发当时,我和顾花旦可以互证,我们那个时候都在裁缝店里,不可能开枪杀害钱花旦,起码我们不是凶手,后续的调查,可以由我们组织带领大家。”
顾亦然挑眉,视线扫过陆离,果然陆离可听不得顾亦然解除嫌疑这话,立刻开炮:“那可不一定,那时候在裁缝店里的,不见得就是清白的,开枪杀害钱花旦的人可能不在你们俩里面,但,”陆离环顾四周,“不见得,真凶只有一个人。”
众人提了一口气,纷纷看向陆离,陆离继续说:“钱花旦被枪杀,凶手是临时起意,还是有预谋的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大家应该很清楚吧?怎样让钱花旦出现在那里,是否有帮凶,在座各位,谁又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是绝对清白的呢?”
圆桌上的气氛有瞬间的凝固,刚听了故事才放松了警惕的大家,又绷紧了起来,疑神疑鬼地观察着彼此的微表情,他们这才意识到,刚才彼此的自我介绍绝不是全部,不过是各自粉饰过的,想要撇清嫌疑的自白罢了。
贺仙点了点头,也没有争辩:“也是,自我介绍环节完全解除嫌疑,的确有些不谨慎了,我说完了,过吧。”
见众人没有要问贺仙的,牟言开口道:“我是裁缝店的牟老板,我来回答刚才陆姨太提出来的,‘怎样让钱花旦出现在那里’这个问题,其实这个顾花旦也提到了……”牟言顿了一下,虽然知道这对自己而言是一个不利的条件,但与其被别人质疑后辩解,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来,“钱花旦案发当日会来裁缝店,是因为我给她打了电话。”
察觉到众人眼神里的质疑,牟言耸了耸肩:“我只是提醒钱花旦,她的裙子做好了,让她有空记得来取,她就和我约定了那天的时间——但我认为,那一天究竟要不要来裁缝店,并不取决于我。”
就在众人觉得牟老板说的话有些道理的时候,周游却突然开口,直击牟言话里的逻辑漏洞:“这对你而言没关系吧?如果你要杀她,你只用做好准备通知她就好了,她哪天来根本不重要,你和她是必然相遇的。”
周游话音一落,牟言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他没有立刻辩解,而是陷入思考,好半天才开口:“虽然我和她的相遇是必须的,但是如果我要策划杀害她,那天枪杀她的时机,也太随意了,我是因为捡到了陆姨太的耳环才追出去的,我没理由在那个时候杀她,这太冒险了。”
牟言的这个解释足够说服大家,周游似乎也认可了,没有再刁难牟言,顾亦然也抽回正由着魏风尘把弄的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握着钢笔正一下一下,点在他画的地图上。
魏风尘掌心突然空了,心里也空落落的,他瞬间泄了气,更没心思玩游戏了,可失落了不到半分钟,顾亦然的左手又懂事地递回来了,他连忙捧在手心里捂住,心满意足地抬眼看向牟言。
牟言继续说:“钱花旦是我的老主顾,我自认为,我们也是朋友。因为陆姨太也喜欢在我家做裙子,她也总会问我陆姨太新做了什么裙子,然后要用同样的布料做同样的款式。”
“哎,这是一种病态心理了吧?感觉她也不是真的喜欢魏司令,她就是把陆姨太当做自己的假想敌了。”黄屿柠分析。
牟言不置可否,继续说:“案发当时的情况,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我本来在裁缝店里,看到地上有一枚耳环,想到应该是我替陆姨太理头发的时候掉下来了,陆姨太刚走,我就捡起来追出去,推开门,就听到了枪声,我回过神来,就看到钱花旦倒在地上了……”
“你看到她是怎么倒下的吗?”魏崇突然发问。
看着魏崇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双眼,牟言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剧本,的确没有描写钱花旦倒下的细节,他摇了摇头,魏崇的视线又扫向其他人,追问:“你们有谁看到她倒下的时候,是朝着哪个方向的么?这中枪的位置和射击的角度确定了,不是就可以通过彼此的站位确定凶手了吗?”
众人努力回想了一下,都纷纷摇头,魏崇无语:“不是,那个年代是查不出来这个吗?怎么可能破不了案啊!”
顾亦然乐了:“请不要用当代刑侦思维去玩剧本杀,要晚个几十年,当年很多悬案都能破的,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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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齐哥:煽情是不可能让你煽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