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崇走进办公室,顾亦然和魏风尘默契地朝着会客区的沙发走去,两人在长沙发上坐下,魏风尘瞟了一眼旁边的单人沙发,魏崇连忙带上门,朝着会客区走来,拘束地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明明每天都见到他们俩,但此刻在支队长办公室里,魏崇竟莫名觉得有些紧张,好像学生时代突然被老师点名叫去办公室,他努力把最近做的、可能会惹顾亦然生气的事情都回忆了一番,除了拒绝给顾亦然买草莓慕斯,他一时也想不起来有什么事值得让顾队深夜对自己兴师问罪。
顾亦然开口:“这几天你来医院送了汤,都会回局里加班?”
魏崇犹豫着点了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不知道该不该解释,内心一番挣扎,还是没有开口。
“做什么呢?”顾亦然追问。
“郑哥和念哥说你之前提过年底有个虞美人的专项打击,提了一些方向……”魏崇说着就没声儿了,他想到今天顾亦然发火的事,他不了解之前顾亦然具体的部署情况,怕自己说多了害何念和郑一诺,更怕自己一句话没对劲让这祖宗又发火,现在的顾亦然要是咳嗽一声,自己得背百分之百的锅,魏风尘必定不会让自己活着走出这间办公室,这样想着,魏崇冷汗就下来了。
顾亦然也没有计较魏崇话说一半就不说了,开口道:“好好跟他们学,他俩脾气都不错,也有耐心,不懂的立刻提出来问,他们不会对你有所保留的,平时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仙鹤。”
魏崇愣了一下,赶紧点头,松了一口气,顾亦然又说:“辛苦了,奖励你一只小狗。”
“哈?”魏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视线移向坐在顾亦然身边的魏风尘,魏风尘那张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这两个人也没有闲到大晚上和自己开这种无厘头的玩笑,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后,喜悦迅速占据了大脑,魏崇果然还是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孩子,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立刻就露出一个纯良的傻笑来:“真的吗?是给我的吗?”
“开玩笑的。”顾亦然话音刚落,魏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泄了气,眼角眉梢都耷拉了下来,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顾亦然又补充道,“不是奖励给你的,而是想要和你商量,问你愿不愿意领养它,其次,严格说来,它不是小狗,是只成年犬,体型上,也算不上小。”
魏崇的心情像是在坐云霄飞车,刚跌入谷底又冲上了云霄,但他丝毫没有觉得顾亦然在逗自己玩,还从顾亦然的话语里听出了尊重和诚恳,他追问道:“大狗?是什么狗!德牧吗?原来部队养了好多黑背!还有中华田园犬,它们都很喜欢和我玩!”魏崇脱口而出,说完意识到自己太兴奋有些失态,又害羞了起来,耳朵立刻就红了,抿着嘴唇,弱弱地偷看了他哥一眼,他哥果然又不耐烦了,拧着眉一脸嫌弃。
“是只边牧,它是我姐姐的狗,但我们家不能养,所以,想拜托你照顾一下。”
魏崇像中了头奖,第一反应竟是有些木讷地点了下头,下一秒怕顾亦然以为自己不情愿,又补充似的猛点了几下头,生怕顾亦然反悔:“我可以!我可以照顾它!我一个人住,家里很宽敞的,我们小区遛狗也很方便,它平时吃的什么狗粮,我马上去下单!还有狗窝和饮水机……”
“不用,这些都有,我给俞队打过招呼了,明天让刑侦队的同事带你去把它接回来,你可以不用急着答应我,先适应几天,如果不合适,我们再帮它找其他的主人……”
“不!不!我!我可以!我真的可以!”魏崇急得都要去抓顾亦然的手了,可感觉到他哥的目刀剜了过来,他立刻僵在原地,顾亦然的嘴角勾了勾,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用好听的声音说:“谢谢你,魏崇。”
魏崇晕乎乎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带上门,双手握拳小声的“耶”了一下,刚要开开心心回座位,视线就和正忧心忡忡看着门口的何念和郑一诺对上了,两人也万万没有想到魏崇走出办公室时会是这个状态,三人三脸懵逼,魏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尴尬地抬起手来捂住眼睛,干巴巴地开口:“顾队说……让大家回去休息,工作明天再来做。”
“哦……哦!这个点也该下班了,呵呵。”何念干笑了两声,有点同情这孩子,看来是这两天加班加得太狠了,顾队发话让他回家能让他开心成这样。
郑一诺伸了个懒腰,顺势打了个声势浩大的呵欠,拖长尾音后懒懒地说:“也是,这么晚了,你们快回去吧,我就不回了,我去冲个澡在休息室睡了,明天早班。”
何念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点了下头,说:“行,我还要回家换衣服,那我们走了。”
何念和魏崇一起走出市局大楼,径直朝着露天停车场的方向走去,魏崇的牧马人停在车位里,何念熟门熟路地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对面就停着魏队的赛博坦克——果然是亲兄弟。
何念系上安全带了,又开始念叨:“真的,我每天都蹭你的车回家,还是让我分担点油费吧!”
“哎,”魏崇无奈叹气,又重复了一遍他每天都要说的话,“念哥,就算你不坐,我也走这条路回家,况且我也不是送你到家门口,你自己不还得走五百米才能到小区吗,对我来说没有任何额外的付出,并且,相同的成本,你坐在这里,我还收获了很多工作上的经验,专业上的知识,扩大利益,这是双赢。”魏崇说着开出了车位。
何念小声嘟囔:“不能这么说……”但既然魏崇这么说了,他便开口,“那今天,你有什么疑惑吗?”
魏崇刚还沉浸在即将拥有小狗的喜悦里,听到何念的问题,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可他从来没有问出口过——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可不可以问,他心里也没底,何念究竟知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看出了魏崇的迷茫,何念笑笑:“说吧,小何老师的小课堂开课了,授课时间只有十分钟哦,错过今天,就要再等二十个小时了。”
魏崇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还是开了口:“念哥,其实我的确有个疑惑……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问,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如果我问了不该问的,你可以当做没有这段对话过吗?”
见魏崇这么严肃,何念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郑重地点了点头:“只要不逾矩,应该没有不该问的问题。”
“顾队之前抓过裴松南,又让你们策划有关虞美人的专项打击,顾队明明很针对裴松南,但裴松南,好像一直在向顾队示好——他明明是个十恶不赦的毒贩,手里那么多条人命,可他为什么不杀顾队?我们在华林市的仓库,他的手下伤了顾队,他也中枪了,但第一反应却是在关心顾队,还向手下开枪,他们之间,是有过什么吗?”魏崇问完,提着一口气,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他看不到何念此刻的表情,只能从何念的呼吸判断他的反应。
何念听完的确是愣了一下,松了一口气,声音带笑:“我还以为什么问题呢……放心吧,顾队和裴松南才没有任何关系,都是裴松南硬要来沾边儿。裴松南现在这个态度,也不是因为他欣赏顾队,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毒贩,他这么做,只是想要膈应顾队而已,不过他不想伤顾队倒是真的,因为他需要一个健康的、可以带领禁毒队有所行动的顾队。”
魏崇有些不解,没有接话,皱着眉,扶着方向盘,何念继续说:“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三年的‘向日葵行动’吗?是葵用他的生命把顾队捧上了神坛,顾队成为了第一个从向野手里活下来的缉毒警,并且带回了葵最重要的情报,重创了盐帮。顾队,是过去二十年,唯一一个撼动了盐帮在毒品交易市场上霸主地位的人,‘向日葵行动’后,向野销声匿迹,温远为闻风而逃,盐帮直接丧失了一半的国内市场,对我们警方而言的确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但同时,对暗潮汹涌的毒品交易市场而言,也迎来了过去二十年最好的一次机会,裴松南就是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抢占了先机,用虞美人填补了大量缺口,裴松南他有野心,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温远为的对手,他不敢公开向温远为宣战,所以,他需要顾队,替他牵制温远为。”
“那顾队不是很危险吗?温远为杀了那么多警察,不怕温远为伤害顾队吗?”魏崇心里一沉,脑海中甚至有了立刻调转车头回去守着顾亦然保护他的冲动。
何念垂下眼,轻声感叹道:“是啊……所以,老天才安排了魏队保护顾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