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然接到孙闯电话的时候正在选下一本要看的书。
特警队出现场的时候,顾亦然刚从隔壁烘焙店买了下午茶,一口气出动了这么多特警,顾亦然当下是心口一紧,但回到书店,他很轻松地在本地热搜上找到了答案——有人抢银行。
顾亦然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虽然特警队这阵势是大了些,但行动风险并不大,起码在这个年代,能干出抢银行这事儿,对方在脑子上就不算好使了。
可听到孙闯在电话那头气喘吁吁地汇报“老大受伤了”,顾亦然还是耳朵一嗡,心都捏紧了。
顾亦然赶到特警队的医务室,大门紧闭,门口守着好几个特警,孙闯来回踱着步,看到顾亦然来了,赶忙迎上前:“顾队!”
孙闯和郗文手上、身上都有血渍,地上也有血迹——看来流的血还不少。
没有送医院,是特警队队医能处理的伤,排除枪伤和骨折,应该是皮外伤,虽然顾亦然心里已经有数了,但流这么多血,顾亦然还是心疼得厉害。
“嗳!”郗文提醒孙闯,这人急起来,“顾队”就脱口而出了,老大警告过不止一次了,不准再提“顾队”这个称呼,孙闯抬手扇了自己一嘴巴,忙改口:“大嫂!”
喊完孙闯又抽了自己一嘴巴,欲哭无泪:“哎哟!顾哥!老大还在里面,手臂被拉了好大一条口子,我们都说送医院了,他非不去,他说队医可以解决……”
“怎么回事?”顾亦然刚挂断电话就从书店跑过来,他喘着气,眉头都拧起来了,“现场很棘手吗?”
郗文挠了挠头发:“也没很棘手,劫匪是用的仿真枪,而且他们应该都有病,烟雾弹下去了,都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很快就都被制服了,现场的人质也都没有受伤,老大……老大是被人质伤的……”郗文说着,觉得不够准确,又纠正,“应该也不算人质,算同伙?”
顾亦然背了一口气,厉声询问:“现场什么情况?”
众人瞬间又回想起了被“顾队”支配的恐惧,郗文立刻站直了,老实巴交地交代:“我们接到分局的支援请求,说有劫匪抢银行,我们赶去现场,发现现场劫匪共四名,人质六名,两名劫匪在大厅控制五名人质,包括三名普通市民和两名银行柜员,另外两人在金库,一人在装钱,一人控制着金库管理员……”
顾亦然听完勃然大怒:“那金库管理员和他们一伙的,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吗?”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顾亦然没有去到现场,但却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所在,孙闯大惊:“哥?你怎么知道的!”
“这样的分配方式意义何在?金库是双人钥匙,另一个柜员都回到大厅了,为什么要让金库管理员留在现场?”
“也可能是为了让金库管理员帮他们开后门?”孙闯小声嘟囔。
“你们没有安排人在后门吗?”
“安排了呀!”孙闯骄傲地答完,就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猜测是错误的了。
郗文又忙给自家老大找补:“其实行动前,老大就推测出来了他们有病了,可能是生了病,走投无路才来抢银行的,烟雾弹一下去,他们果然就都不行了……虽然不想共情劫匪,但是他们让发病的老太太出来,也没有抢她的钱,就这一点来看,也不算十恶不赦……”
顾亦然转过头看向郗文,郗文生怕自己说错话,提着一口气也不敢说后面的内容了,顾亦然挑了挑眉毛:“劫匪放了个带着钱的老太太出来?”
郗文和站在他旁边的孙闯都连忙点头,顾亦然又问:“老太太呢?”
孙闯抢答:“让她缓了一阵,就送医院去了,她说她儿子等着她的钱救命呢……”
顾亦然苦笑:“那看来他们抢银行成功了嘛,真心酸啊,几个病人闹得那么大,也只是想要抢一点救命钱。”
众人一怔,秋老虎肆虐的九月,一阵寒意却从背后悄然升起。
老太太的包是劫匪丢下台阶的,他们都默认了那是老太太紧紧抱在怀里的包,而老太太在现场说的话,也让他们都默认了,里面的钱都是老太太口中的“棺材本”。
郗文最先回过神来:“顾队!我去联系分局了解情况!”
顾亦然也没有制止他,毕竟那笔钱很可能已经交给医院了,某个医院的某个手术室里,有个人的生命因为这一出闹剧得以延续下去,这听上去像个黑色幽默。
医务室的门突然打开,特警队众人纷纷回过头,顾亦然也快步上前,来开门的是特警队队医的助手,他礼貌地朝顾亦然颔首,轻声说:“魏队听到你的声音了,他让你进去。”助手说罢,让开了一个身位。
顾亦然点头,轻声道过谢,跨进了医务室,孙闯也连忙跟上:“我也要进去!”
助手摇头,绝情地把孙闯拦在了外面。
医用帘拉着,顾亦然只能看到里面的人影,那直挺挺坐着的人影,一看就是他们家魏队。
助手去另一边重新洗手消毒了,顾亦然开口询问:“医生,魏队的伤势如何?”
“看着夸张,清理创口费了点时间,缝了十五针,马上就好了。之后半个月注意一下,训练肯定得停停,别不当回事,把伤口撑开了,最近又有点热,小心伤口发炎,还要注意忌口。”
“好的,我会监督他的。”顾亦然答应下来。
队医又补充:“魏队今天失血有点多,不过魏队身体底子好,问题也不大,这两天就多给他吃点营养的东西,补补吧。”
“好的。”顾亦然连忙答应。
“然然,你坐吧。”魏风尘的声音传来,听声音没有任何异常,顾亦然紧绷的神经才总算放松了一些。
“嗯。”顾亦然答应下来,走到另一边的双人座椅上坐了下来,视线也一刻没有从帘子上魏风尘的影子上移开。
队医处理完魏风尘手臂上的伤,将医用帘拉开,魏风尘站了起来,他穿着黑色的训练背心,右手手臂上缠着绷带,左手的血渍就能看出来,他的确是流了不少血。
顾亦然起身走过去,也不敢碰魏风尘的手臂,瘪了瘪嘴,抬眼看魏风尘,心疼都写在脸上了。
“疼吗?”顾亦然抬手抚摸魏风尘的脸。
魏风尘垂着眼看顾亦然,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写满了对自己的关切,魏风尘心口一暖,眨了下眼,应了一声:“疼。”
队医和他的助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纷纷转头看向魏队,人高马大的魏队,中弹了都不吭一声的魏队,此刻正把脑袋埋在顾亦然的颈窝蹭了两下,昔日矜贵的顾队此刻也没有嫌他矫情推开他,而是抬手来揉他的头发,丝毫没有掩饰脸上的心疼和爱意,又偏过头亲了亲他的脸,柔声哄道:“没事了,你注意别沾水,这几天就别训练了。”
“嗯……”魏风尘又蹭了蹭,左手也牵着顾亦然的手没有放。
魏风尘受伤后训练的确是停了,孙闯以为自己久违的假期到了,却不料老大每天还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们训练,偷懒的统统队法伺候。
在特警队训练场上勇猛不减的魏队,出了特警队跨进老婆的书店里就是另一副娇气模样了——手臂受了伤,吃东西都不利索了,要老婆亲手喂进嘴里,还要替他擦嘴;要好好休息,所以中午要躺在沙发上枕着老婆的大腿睡午觉;下午回特警队训练的闹钟响起,也得要老婆哄着起床了。
反正他的右手现在除了在老婆身上揩油能做,其他什么事都做不了。
下午训练开始前,孙闯和郗文打着来接老大的幌子,想来看老大撒娇现场,玻璃门上挂着“休息中”的木牌,两人相视一笑,孙闯挑了挑眉,郗文也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坏笑来。
孙闯深吸一口气,推开玻璃门,扯着嗓子叫魏风尘:“老大!”
视线投向阅读区,孙闯立刻乖乖住了口,魏风尘枕在顾亦然的大腿上正在午睡,顾亦然左手端着一本书,抬眼看向孙闯,两人视线对上,顾亦然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抬起右手竖起食指,示意让孙闯不要吵醒魏风尘。
但他怀里那只沉睡的猛兽还是醒了过来,那对散发着幽光的眸子瞬间锁定了两个罪魁祸首。
孙闯扯了扯嘴角,立刻把锅甩了出去:“老大,洋哥说时间到了,让我和文狗来叫你去训练了!”
郗文一怔,花了一秒钟向左洋道了个歉,附和道:“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