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店大堂走出来，魏风尘并没有往停车场的方向走，魏崇小声问何念：“我们为什么不开车？”
何念悄悄回答他：“在车上，看不到有些东西。”
魏崇似懂非懂，但还是乖乖跟上了他们。何念一路上都在关注各种电线杆、路灯杆，看上面贴着印着的各种牛皮癣广告，除了黑心工厂招工信息，还有常见的办证、开锁、代提公积金，像黑户贷款、境外赌场这些明目张胆的违法信息倒是被人用马克笔涂黑了，只能依稀辨别，还有些隐晦的暗语。
魏崇跟着看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忍不住吐槽：“感觉华林市治安和环境不行啊，电线杆上这么多违法广告……”
何念有些欣喜，转头看向魏崇，问他：“你看出什么啦？”
魏崇指了指贴满牛皮癣小广告的电线杆，何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黑色的二维码，魏崇开口：“这个，楼凤，色情吧。”
何念点头，满眼期待，示意让魏崇继续，顾亦然和魏风尘也停下脚步，站在几步之外，魏崇得到何念的肯定，心里有些开心，回过头继续研究电线杆上其他的牛皮癣小广告，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这个，雏鸟出售，是指有未成年？”
“是。”何念的脸色也有些难看，魏崇不满：“这边派出所是干嘛的？市政环卫也是，怎么可以让这些广告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何念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可能在我们没看到的地方，还有更多……”意识到自己在传输负能量，何念连忙打起精神来，问魏崇，“还有呢，还发现了什么？”
魏崇指了指围栏上贴着的一张牛皮癣，说：“这个助孕中心，是代孕吗？”
“试管婴儿、代孕、卖卵，受害群体都是青年女性，特别是女大学生，是对她们而言蛮大一笔钱，但同时伤害更大。”聊了这么一会儿，何念想起顾亦然，回过头发现顾亦然和魏风尘正在等他们，何念尴尬一笑，顾亦然开口：“继续，魏崇，你还看出了什么？”
魏崇只能硬着头皮指了指其中一个贷款广告：“这个，七天短期周转，是套路贷吗？”
魏风尘总算有些不耐烦了：“没看出点和你专业对口的信息吗？”
魏崇目瞪口呆，忙回过头仔细查看电线杆，在上面密密麻麻的信息中，魏崇还真没发现和毒品有关的信息，何念见他半天没有反应，指了指其中一个蓝色的气球图案，小声提示魏崇：“这个……”
“气球？”魏崇一愣，如梦初醒，压低声音试探性询问，“笑气？”
见魏崇答对了，何念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魏崇皱眉：“可是，只有一个气球图案，什么都没有啊。”
何念指了指夹杂在一堆广告中的一串蓝色手机号，说：“你看，这个号码，特意和开锁的电话并排写，这只是伪装，字体和大小并不一样，说明他们并不是一个整体，它其实对应的，是蓝色的气球。”
魏崇恍然大悟，又仔细研究了一番，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放大确认照片上的文字都是清晰的，魏崇才心满意足收起手机。
“还有这个。”何念指了指电线杆上一个台球室的广告信息，名字、地址、电话一应俱全。
魏崇歪头：“台球室？有问题吗？”
何念点了点台球室名字旁边一颗数字是4的台球图案。
“是有点奇怪，不应该是黑8吗？”魏崇也发出了质疑。
何念耸肩，用气声向魏崇解释：“海洛因，又叫四号。”
“所以，这个台球室……”魏崇难以置信，转过头又看了一眼这条广告，他不敢相信，在电线杆这么一块小小的区域里，竟然就有两个毒品的广告。
“过来。”顾亦然单手插兜，见魏崇看向自己了，便指了指便利店旁边的一条小巷。
小巷在两栋楼中间，勉强够两人并排通过，似乎是排水系统老化，加之两栋楼之间光照不好，地上湿漉漉的，靠墙堆了几块废弃板材，长期在潮湿的环境下，原木色的板材被泡发一块一块地鼓起，还有黑色的霉边。
何念先一步走过去查看，发现魏崇没有跟上，转头叫他：“过来呀！”
魏崇走到巷口，何念又往里挪了几步，把自己刚站着的一块比较干净的地儿留给了魏崇，抬了抬下巴，示意砖墙上贴着的广告：“看出了什么？”
魏崇现在浑身跟有虫子在爬一样难受，根本无法集中精力看墙上的字，巷子里有一股食物腐烂后的腥臭味，脚下的板材也散发着霉臭味，他被熏得难受，退了两步，捂住嘴忍不住干呕了两下。
何念笑他：“这可不行啊，我感觉这还没一诺一周没换的袜子臭。”
魏崇忍着呕出来的眼泪，艰难地解释：“我、吐点低……对、对不起……唔……”
何念看魏崇这反应，应该是此生不愿再踏入这条巷子第二次了，便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也走出了巷子，刚要靠近顾亦然，顾亦然就皱着眉偏开头小声咳了一下，魏风尘赶紧用眼神示意何念站住，何念也立刻懂事地站住了，有点委屈——巷子是他指的，自己也只站了那么短短一分钟，也不至于就带着味道回来了吧。
何念当然也看得出来顾亦然是装的，他这是选择性娇气，执行任务的时候，再脏再差的环境他也能忍，但如果是普通的教学环节，他可是一点儿委屈也不愿意受，仗着魏风尘在身边，更是娇气加倍。
魏崇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总算是止住了吐意，立刻愧疚地凑到何念身边看他刚才拍下的照片，何念把手机递给魏崇，魏崇看了半天也只有一个没有被涂黑的境外赌场招工信息和一个黑户背债看起来严重一些。
魏崇虚心地抬起头来，双眼散发着求知的光芒，望向何念，何念指了指其中一个平平无奇的广告：“这个，猪肉批发。”
“哈？”魏崇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虽然食材广告出现在这样脏乱差的巷子这件事看起来的确有点瞎，是魏崇都要为老板销量担忧的程度。魏崇放大图片，“猪肉批发”下方的写着“肋排里脊五花猪蹄猪头”，再下一排是“星期三星期五特价”，他实在是没法把这个纯粹的猪肉广告和毒品联想在一起。
“肉、嘎嘎、猪肉、植物肉，这些都是冰毒的别称，”何念小声解释，“星期三是30克，星期五是50克。”
见魏崇沉默了，何念忙解释：“当然啦！会留下这些信息的，都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大多都是自己也在吸，又有途径买到货，赚点差价以贩养吸这样。”
“在大街上都敢这么无法无天，那那些娱乐会所里，不是更猖獗吗？”魏崇觉得心里堵得慌，好像有一股无名火正在熊熊燃烧，恨毒贩打不完，又怨华林市的警方不作为。
“每个地方都有的，”顾亦然开口，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那样平静，“一个吸毒的人，他永远能找到购买毒品的渠道，而为了规避警察，暗号不断迭代，那些暗号，可能就在你的眼皮底下，可你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他们在挑衅你。”
魏崇握着拳头的手不自觉捏紧了，顾亦然抬眼看向何念：“念念，晚上回去好好给他补补课。”
“啊，是！”何念连忙认真答应下来。
顾亦然说完低头看手机上的地图，嘟嘟囔囔向魏风尘抱怨：“你不是说走五分钟就能到了吗？”
“嗯？”这下轮到何念疑惑了。
顾亦然面无表情，扫了魏崇一眼：“魏队说，魏崇上午开车辛苦了，要给他买他最喜欢的巴斯克蛋糕。”
魏崇瞪大双眼，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吃巴斯克蛋糕了，看向魏风尘，魏风尘的眼里闪过片刻的笑意，但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后立刻又冷了下来，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分明就是在说“从现在起，你最喜欢的就是巴斯克蛋糕了”。
过了两个十字路口，总算到了主干道上，一看到“桃李路”的路牌，魏崇就条件反射快步走过去检查有没有什么小广告，何念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和魏队长得那么像，但做的件件都不是魏队会做的事，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马路对面是华林市第五中学，地图上显示蛋糕店就在华林市第五中学斜对面，顾亦然环视了一周，顺着人行道的方向，远远地看到了蛋糕店的灯牌，标志性的绿白条纹遮阳棚和纯白的花园椅，毕竟是连锁品牌的蛋糕店，和蔷薇广场那家店的配置完全一样。
“主干道上就没有小广告，看来表面工作还是会做一些嘛。”魏崇冷笑，发现魏风尘和顾亦然已经走远了。
魏崇和何念连忙跟上，刚走到蛋糕店门口，就看到顾亦然黑着脸快步从蛋糕店里走出来，那个炸弹爆炸倒计时三十秒还临危不乱的魏队，此刻脸上写满了惊慌，也顾不得魏崇和何念两脸懵逼看着他们，好声好气地哄顾亦然：“又不是今天吃不到了，六点就能出炉，我们准时过来买，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