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霖同唐公望夫妇度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新年。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快到年尾了, 天气寒冷,一屋子人干脆躲在屋里不大出门,沈江霖写春联, 许氏夫妻两个帮着张贴,云嬷嬷和钟氏一起剪窗花, 贴窗花,然后便是做些炸肉圆、炸熏鱼、炸麻花,炸完之后锅灶不能闲着, 继续炒花生、炒瓜子、炒蚕豆, 蒸包子、蒸馒头、蒸白糕。
灶房一天到晚都离不开人,沈江霖和唐公望师徒两个就被钟氏发配到灶口, 专门给他们几个大师傅做烧火工。
沈江霖坐在灶口边,看着柴火, 吃着花生, 闲了拿一本书继续翻上两页,或者逗钟氏和云嬷嬷说说她们年轻时候的故事,倒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唐公望又命沈江霖空了多写几幅春联,放到了村中祠堂口, 谁家要是缺春联便可自己随意拿去。
有人拿了沈江霖的春联, 再对比自己从集市上买来的春联, 虽然很多人不怎么认字, 但是字的好坏还是看的懂的, 沈小相公的字,明显比集市上买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顿时, 那些下手慢,没拿到的,回去后就拍断大腿, 说唐老相公回乡带回来的小公子不得了,一笔字写的比镇上的秀才公还好!
这话正好被上次去过唐家,吃过宴席的人听到了,立马站出来得意地解释道:“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那个沈小相公,别看年纪小,其实是京城来的解元郎哩!”
“解元?这么小年纪?真的假的?”
“这如何做的了假?若不是解元郎,能写这么好看的字?”那人对对方的短见嗤之以鼻。
一开始村里人还以为沈江霖是唐公望的孙子,谁知道竟是师徒,而且那次回村宴上,还专程向村里的族老里正介绍了沈江霖,沈江霖本就让人一见难忘,又听到对方是个解元郎,更是不敢小瞧了去。
等过了春节,村中人互相开始拜年,除了里正家里,唐相公家也是要上门拜会的,每一个到了唐家见过沈江霖的人都是啧啧称奇,男子惊叹于沈江霖小小年纪,如此进退有度、有理有节,大姑娘小媳妇看到了沈江霖,则无不是拿眼偷偷仔细去瞧,尤其是尚未婚配的村中姑娘们,有些胆子大的,更是经常从唐家门前假装路过,就想看一眼那位沈解元。
钟氏有时候还拿话打趣沈江霖,沈江霖却是宠辱不惊,慢条斯理地帮钟氏将晒干的衣服收进来,帮着一起叠好。
也就大年初一到初五村里热闹一些,拜年的人多一些,等过了初五,许多人家就要趁着农闲,把地翻一翻,把草除一除,好等到开春了就把地种上。
徽州没有京城北方冻的厉害,等过完了正月,天气稍微暖和点,农家人就又要开始忙活起来了。
沈江霖从腊月二十五歇息到了正月初七,从初八开始,每天早上依旧是天蒙蒙亮就起来洗漱打拳、扎马步,他这也不是练什么武艺,主要就是一个强身健体,等到身上打热了,再跟唐公望一起喝杯茶,两人慢悠悠地吃个早饭。
用过早饭,唐公望就被钟氏赶了出去,让他把家门口的地给翻了。
沈江霖扛着锄头,帮着师父一起翻地,他们师徒两个干点农活都是不紧不慢的,把土块翻出来后,仔仔细细捣碎,草也拔得干干净净,虽然做的慢,但是做的仔细规整,翻过的地像豆腐块似的,四四方方。
钟氏出来验收的时候,看了一眼师徒两个翻的地,满意地点点头,扭身回屋的时候,心里却是嘀咕道:“还好咱家不靠种地吃饭,否则就他们师徒两个一上午干的那点活,一大家子都得饿死。”
中午用过午饭,沈江霖便和唐公望手谈一局,两人棋力相当,各有输赢,一局结束,唐公望要到房里去歇中觉了,沈江霖则是拿出高斗南给他的字帖,到自己的房间内,临窗练字。
他房间的窗户朝南,今日天气好,气温回升,也没有风,沈江霖干脆将木窗打开支好,然后铺开宣纸,磨墨沾笔,一笔一笔开始静心练字。
沈江霖练字是极为用心的,练字对沈江霖而言,不仅仅是为了科举,更是他真正能够抛开一切想法,专注于眼前之事,在此时此刻,他的心是极静的。
“喂!你在看什么?”
“嘘——”倪六姐赶紧捂住了唐满的嘴巴,让她别出声。
唐满将目光顺着倪六姐的视线看过去,终于知道了缘由,笑嘻嘻地低声道:“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唐二爷爷他家里好客着呢,不如上门看的清楚点?”
唐满是唐公望隔了房的后辈,今年只有十三岁,因着沾亲带故,过年的时候去了唐家几次,钟氏喜爱她活泼可爱,没少给她拿糖吃。
倪六姐打了她一下,怒道:“你要是再这么没个正形,仔细我好好捶你一顿!”
倪六姐比唐满大一岁,两个女孩儿在村里一同长大,比亲姐妹还要亲,平日里无话不谈。
唐满又“嘻嘻”贼笑了两声,没有反驳倪六姐的话,反而和倪六姐一起蹲在篱笆外头的草丛里,一起看沈江霖练字。
看了一会儿,唐满觉着无聊了,拉了拉倪六姐的袖子:“六姐,咱们走吧,沈解元再好看,可是我腿都蹲麻了。”
倪六姐“嗯”了一声站起了身,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沈小相公,这才扯了一根枯树枝,一边漫不经心地打着路边的草,一边低着头走着。
唐满快走了两步,走到倪六姐面前,弯腰低垂下头往上看倪六姐脸上的表情,见她果然很是落寞,眼珠子一转,问道:“六姐,你是不是看上沈解元了?”
倪六姐被说中了心事,心头顿时一跳,连忙红着脸摆手道:“你胡说什么呢!那沈解元是什么人物?我是什么人物?再说这种话,小心我撕你的嘴!”
唐满“切”了一声,一点没信:“六姐,看上就看上呗,这有啥的?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聪明,说不定让解元郎见了你,就喜欢上了呢?”
年少方知慕艾,倪六姐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小美人儿,这两年来他们家说媒的都快将他们家的门槛踏破了,也就是倪六姐的爹娘舍不得她,想要多留几年,才没一下子答应下来。
只是倪六姐也没想到,只是见一眼那位沈公子,自己一颗芳心就落下了,哪怕就是多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唐满的话,没有让倪六姐感觉到安慰,她没有唐满这么天真,她爹这两年在外走商,没少和她说外头的事情,像沈解元这样的少年举人,外头有的是名门闺秀想要嫁,更何况他还能拜唐老相公为师,说不定家庭门第也是极高的。
“莫说门第品貌了,沈解元可是解元出身,读那么多书,写的字那么好看,我是一个字都认不得的人,哪里能想这些?”倪六姐越想越丧气,声音越来越低落。
她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字都不认得,以前从不觉得有什么,今日却觉得十分的配不上别人。
恐怕沈解元说的话,自己都不一定能听得明白吧。
唐满却道:“那你就去学认字嘛!往日里我叫你学,你还说女孩儿家的不用学这些,明日你上我家来,我学了有好几百个字了,都教给你!”
倪六姐眉头终于松开了,好似这样就离沈解元更近一点:“好!明日我就上你家来,你教我。”
两个小姐妹说说笑笑地往家去了,沈江霖可不知道这些,他练完了一个时辰的字,将习字的宣纸收纳起来,然后从架子上拿出一个纸包,又从后罩房库房里搬出五个大大小小的花盆,弄了土填进去,然后把纸包里的种子撒了进去。
钟氏看沈江霖一个人弄的吃力,帮着一起挑了水来浇,一边浇水一边问:“霖哥儿,你这里面种的是什么花?”
种在花盆里,总归是花了,钟氏是见过唐公望种花的,想着文人是不是都爱弄这个。
要她说,种花种它作什么?又不当吃又不当喝的,想看花,种两棵梨树,梨花一开,多好看,开了花就能结果,到时候还能吃上大水梨,多好!
沈江霖等到把水浇完,这才直起了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师娘,我也不晓得,过年前赶集的时候,从一个小摊子上买的,里头的种子各色各样的,说是海上来的,我撒进去种种看,不知道能种出点什么来。”
“花了多少钱买的?”
“不贵,就五百文。”沈江霖一边将花盆搬到向阳的地方,一边回答道。
钟氏扶了扶额头,这还真是少爷了诶!就那么一小包不知道什么的种子,还敢卖五百文!
什么海上来的,陆上来的,八成是骗人的!
也就是看他们霖哥儿年纪小又长得好,穿的齐整,就知道兜里有两个钱,才敢如此狮子大开口。
但是钟氏看着沈江霖干的开心,将这几个花盆摆的整整齐齐,一脸期盼地看着,只能无奈笑了笑道:“那行,到时候师娘帮着你一起浇水,看看里头能长出什么来。”
唐公望恰好午睡起来,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就听到了这段对话,经过钟氏的时候,无声地“哼”了一声——他上次花了三十两银子买了几株名品,可是被钟氏好一顿臭骂。
沈江霖弄完了这些,打了水洗干净手,然后陪着唐公望一道去外头村里逛一逛,若是碰上熟悉的人有空过来攀谈,唐公望便立在原地和人聊了起来,沈江霖也不催促,就立在唐公望身后静静地听他们聊天,师徒两在村里逛了小半个时辰,然后才慢慢悠悠回去。
“师父,您是不是觉着,在村里要比京城舒服开心?”沈江霖搀扶着唐公望的胳膊,乡间小路碎石土块疙瘩多,唐公望上了年纪了,随便摔一跤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每次唐公望出去转悠,沈江霖必是陪着的。
唐公望笑了一声道:“这得分时间。年轻的时候,一心想要出去看看,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能耐,等年纪大了,落叶归根,在自己出生的地方看看来时的路,师父这心里啊,就觉着安定了。”
沈江霖点了点头,虽然他还没有到唐公望的年纪,但是他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一点唐公望的心绪。
“只是这人啊,总是对长时间的一种状态会充满厌倦。长时间在朝堂里勾心斗角,就会想念以往清贫安乐的日子;可是当年我在村中苦读的时候,难道不向往那些庙堂之上的高官?他们得厚禄,掌权势,叱咤风云。人永远不知道满足,但是什么年纪需要做什么事,青春年少时享受安定,那么等到年老之时,再胸怀远大,也难以实现咯。”
沈江霖仔细帮唐公望看着脚下的路,听着唐公望的有感而发,自己也觉得收获颇多,听到最后一局的时候,沈江霖自嘲道:“师父可是在点我?小小年纪,不思进取?”
唐公望失笑:“你还叫不思进取,这世上就没有进取的后生了!这两月我看你跟着我和你师娘过着乡野村居倒也合适,你就安安心心住个两年,也算是陪陪为师了。”
师徒两人一路说着闲话,回到了家门口,云嬷嬷在院子里,她坐在小杌子上摘菜,钟氏在帮唐公望补一件氅衣,好好的料子,上次坐在灶口烧火给烫了一块,钟氏生气骂了唐公望好几句,让他以后烧火都得穿一件罩衣,今日得了空,就帮他缝补起来。
唐公望让沈江霖帮他搬一张躺椅过来,又搬来一张矮几,躺在躺椅上看书晒太严,钟氏眼睛瞟了一眼唐公望,想着刚刚他已经出去走过一圈了,就也不叫他了,自己放下针线,走到房里抱出一条毯子出来,盖在唐公望身上:“这会儿有点风,别受凉了。”
唐公望看书看的正入神,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翻过了一页。
沈江霖蹲在云嬷嬷对面,帮她一起择菜,这青菜是地里刚挑出来的,问隔壁邻居宋七斤买的。
之前宋家总是送菜过来,后来唐公望发话了,若再不收钱就不要再送了,他们才收了钱。
青菜根部还粘着泥,一些老的叶子被摘了下来,一会儿切碎了拌在麦麸里给鸡吃,上个月钟氏刚捉了十几只小鸡崽回来,每天要看好几回,生怕饿着它们。
等摘完了菜,云嬷嬷和她儿媳妇去厨房忙活,云嬷嬷丈夫齐大山埋头剁鸡食,他儿子齐石头和他一样是个少话的,正在搓麻绳。
沈江霖走到房间里,写了两页《求仙记》,这本书他走的时候交给了沈江云第五册,他手头这本是第六册了,预计写到第七册,便可以写完。
沈江霖也不急,每日写两页纸,有时候没有灵感了先搁置两天也是有的。
写完了《求仙记》的内容,沈江霖又拿出了他的科举书籍,温故知新了一遍,听到外头云嬷嬷喊开饭了,抬头一看,果然天色暗了下来,马上就要掌灯了。
沈江霖将书收拾好,这才到了堂屋和师父师娘一同用饭。
堂屋木桌子下面燃着炭盆,一只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小野猫就蹲炭盆不远处取暖,看到了沈江霖过来,也只是侧过头看一眼,然后又舔了舔自己的毛发,傲娇地扭过头去。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小东西,已经来咱这几天了,今天胆子特别大,居然就敢登堂入室了。”唐公望对着弟子指着这只橘色的小猫笑道。
钟氏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喂了它,它知道咱这里有吃的,就巴巴跑过来了,你要是不给它吃的,它能过来吗?”
又叮嘱沈江霖:“霖哥儿,村里的猫野,你没养过小猫不知道,可千万别招它,万一摸了它皮毛,它一不开心就把你给挠了,别看它个子小,爪子可利了!”
沈江霖听话地绕过猫兄,他确实没有养过猫狗,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钟氏熟练地从木桌上挑了一块鱼,又给它弄了一口饭,放在桌子底下让小猫吃,小猫见有吃的了,马上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黄毛,“喵”了一声,优雅地跃到瓷碗前,不一会儿就把碗里的饭食吃了个精光,然后又“喵喵”叫了两声,几个轻轻跳跃,就从门口跑出去了。
“瞧,这猫也是通人性的,吃完了还不忘叫两声谢谢我。”唐公望一边拿起筷子吃饭,一边自得道。
钟氏很是无语:“鱼肉是我夹的,饭是我喂的,谢你个什么?难道不是谢我?”
唐公望呵呵笑道:“对,谢你,肯定是谢你!”
沈江霖把头埋在了饭碗里,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这样的日子看似缓慢,但是算算日子也是很快,眨眼又是一年春闱,沈江霖今年虽不赴考,但是心中却为大哥沈江云暗暗祈祷,希望他此次一帆风顺。
哪怕平日里还是一样的作息,总归心里挂着事情,时不时就想着这封报喜的家书何时才能来。
结果过了三月,家书没有收到,朝廷的邸报却是先到了,沈江霖在这份邸报上看到了本届新科进士的名录,其中赫然就有“沈江云”三个字。
沈江霖长舒了一口气,仔细看了沈江云的排名,竟然还算不错,是此次的二甲十五名,每三年才录取三百人,大哥能取得如此名次,着实不易,恐怕这几个月是下了苦功夫的。
过了几日,沈江霖才收到了沈江云厚厚的一封家书,言及此次会试和殿试的种种事迹,笔墨之间颇有激动之色,其中还提到他虽然只是二甲十五名,不怎么起眼的名次,但是陛下居然从几百名进士之中唤他出列,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还夸他少年俊杰不过如此。
字里行间,沈江云的兴奋之意,难以言表。
除了这些,沈江云还谈到了家中父亲母亲对他的态度变化,尤其是父亲沈锐,如今总算是不会再强迫他做什么事情了,父子之间原本比较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同时沈江霖叮嘱他的,买通沈锐身边的心腹小厮,每日汇报沈锐行踪也从未有过疏漏。
沈江霖很是为大哥感到高兴,派人送了两匣子徽墨过去,以作祝贺。
沈江霖去了心事,在黄宁村的生活更加如鱼得水,只觉得自己自从来到此异世,从未有过的心安。
等到五月初的时候,有一日唐公望从外头进堂屋,把沈江霖喊了出来,手里拿了一张帖子,气鼓鼓道:“有个老家伙知道我新收了一个徒弟,非要约我出来吃一顿酒,还让我带上你,那老东西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江霖接过帖子看过去,只是一个普通的请柬,下面落款人是陆昌言,地点约在歙县“千味楼”。
这人沈江霖并不认识,看来是师父过去的老相识,而且是关系不太好的那一挂的。
“师父,那我们去不去?”
唐公望立马道:“去,如何不去?有人请吃请喝的,怎么就不去呢?就约在后天,到时候咱们师徒两个早膳少用点,午膳到那个“千味楼”吃个够本回来。”
“你还真是越老越不知羞,有你这样教学生的吗?”钟氏忍不住在一边插嘴,这很多人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她家老头子还真的脾气越活越回去了。
唐公望扭过头去辩道:“是陆昌言那老家伙,他孙子前两年就中了解元,如今游学到这里,听到我告老回乡了,可不就是要来跟我显摆?我能让他显摆上?”
一听是“陆昌言”,钟氏也不说话了,丢了一句“随你”就走开了。
唐公望叮嘱沈江霖后日要穿的齐整些,把京城那些好衣服拿出来穿,可别到时候跌了份,那陆昌言最喜欢挑人刺。
陆昌言当年和唐公望是同榜,只是没进一甲,是二甲头一名,两人一起入的翰林院,那个时候就经常不对付。
陆昌言是个嘴碎之人,经常喜欢吹毛求疵,别人都不耐烦他,只有唐公望是个做事极其严谨认真的,陆昌言说他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唐公望便花十二分力气做到最好,让陆昌言没话讲。
两人从翰林院结下的梁子,后来又一同入六部轮转,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两人经常被分到同一个部,后来陆昌言仗着自己家世好,做官一路青云直上,倒压了唐公望一头,官位最高坐到吏部左侍郎,正好比唐公望权利大那么一点,两人在署衙里打机锋不是一次两次了。
后来陆昌言因为身子骨不好,才做了两年吏部侍郎,就辞官回乡了。
这一别,两人已经是多年未见,虽说还有许多过往的不愉快在,但是他们都是到了这个岁数的人,再不见一面,不知道下回还有没有机会见。
故而,会还是要会一会的,至于是否愉快,那么会了之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