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绿洲
1.
没多久,公司上下都知道了总裁恋爱的消息。
虞景起初并不知情,直到一次他从陈岁聿办公室出来,被同事拉住,好几位同事用八卦的目光看向他,低声问他:
“你看见没?”
虞景一头雾水,手里还抓着设计稿,肤白似雪,被围在人堆里,跟棵小白杨似的:
“看见什么?”
“陈总的脖子!”
同事忍不住提醒他:“就在衬衣领口那儿,这么明显,你竟然没看见??”
虞景先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颈,脑子里飞快闪过昨晚的画面。
落地窗玻璃太凉了,陈岁聿像是知道这一点,很坏地让虞景搂紧一点儿,虞景当时几乎快要死过去,没忍住,狠狠咬了他锁骨一口。
…
完了,这些人眼睛怎么这么尖??
而且他有那么用力吗,虞景心虚得不敢和他们对视,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再次摸了摸脖子,咳了咳:
“是不是蚊子咬的。”
“怎么可能,这都十二月了,江城哪儿还有蚊子?!”
另一位同事跟着点头:
“就是,我看就是他对象亲的。”
“你们说那人是谁啊,会不会是我们公司的?”
“有可能,那个送玫瑰的你们记得吗?”
…
八卦声此起彼伏,大家是真好奇,陈岁聿长得好,又有能力,妥妥的青年才俊,除了跟胡棠的绯闻—后来胡棠在采访中还解释了,说两个人从始至终都只是朋友。感情生活称得上是一片空白,甫一有点儿蛛丝马迹,各个都兴奋得不得了。
虞景却很想逃。
他被围在人群中,听到他们已经扒到陈岁聿手上的情侣腕表了,只好欲盖弥彰地把毛衣袖口放下来一些,有点儿想死。
好在没多久,一道漫不经心的低沉嗓音在众人身后响起,陈岁聿目光蜻蜓点水地掠过众人,落在虞景身上,慢悠悠开口: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众人顿时一哄而散。
只有一两个胆子大的,临走前笑着叫陈岁聿:
“陈总,我们在聊你是不是恋爱了,大家都挺好奇。”
“我?”陈岁聿闻言,眉梢微微扬了一下,却转头看着虞景,莫名问了句,“你说呢?”
一边的同事“啊”一声,点点头:
“对啊,小虞老师你不是陈总弟弟吗,你肯定知道。”
虞景和陈岁聿是兄弟这件事在公司早就算不上秘密,在“热切的顽石”画展采访中,承办人陈岁聿就承认了他们亲近的关系。
“是我养了很久,短暂离开又回来的弟弟。”
他面对一众镜头,语气平静,承认得坦然。
虞景完全没听见同事说了什么,他迎上陈岁聿意味深长的目光,对方的瞳仁极黑,像安静浓稠的黑夜,此刻那双眼睛里带上了些其他的意味,虞景不确定那是不是逗弄。
他眼睫倏尔下垂,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抠着墙皮,耳廓有些发红,随口道:
“是的吧。”
同事瞬间瞪大眼睛,追问道:
“是谁是谁,我们公司的吗!”
“……”虞景努力不去看陈岁聿,心跳声大得惊人,面上还得故作镇定,轻咳一声,“不太方便说。”
他看着同事失落地转开视线,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陈岁聿,大概是想听他怎么说。
可陈岁聿面无表情,情绪看不出来好还是不好,淡淡“嗯”了一声,应和虞景: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然后虞景被他叫到办公室,厚重的门被关上,又上了锁。
虞景只来得及听见细微的一声响,便被陈岁聿搂着腰单手抱了起来,一瞬间天旋地转,再抬眼,虞景已经坐在了宽大的办公桌上。
下一秒,陈岁聿倾身,食指扣住虞景下巴,迫使他仰头和自己接吻。
陈岁聿极其偏爱这样的姿势。
因为这样,他能观察到虞景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轻薄颤动的眼皮,还有受不住时难耐扬起眼尾。
像一尾海中潜行的游鱼。
就如同此刻,虞景几乎整个人都陷在他怀里,发出的声音很轻,但勾得人发痒,白皙的脖颈染上粉红,漂亮得要命。
但陈岁聿依旧觉得不满足。
他的弟弟防范意识极好,在外人面前,从不肯和自己表现得亲密,送给自己的情侣腕表也要遮遮藏藏,像是怕被人看见。
好像他们在谈一场很隐秘的地下恋情。
陈岁聿的亲吻从来都强势而不容拒绝,虞景实在坚持不住,眼睛里水光一片,用小臂推阻他胸膛,小声说:
“哥哥,停一停。”
陈岁聿掌心摩挲着虞景的腰,终于缓缓停下动作。
他偏头,重得瑟情的呼吸声打在虞景耳廓,嗓音低而哑,也学着同事叫虞景,漫不经心地开口:
“什么时候给个名分,小虞老师?”
2.
在来年开春,鲸振组织了一次团建,为期一星期的海滨之旅,上上下下百人有余,陈岁聿少有地也参加了。
只是因为过年的时候,虞景迷上了一档旅游综艺,每晚守在电视前,还总要拉着他一起看,看着看着脑子就跑偏,坐在陈岁聿的腿上说:
“我们什么时候也去旅游吧。”
陈岁聿正在低头看邮件,闻言将手机放下,散漫着语气问他:
“想去哪儿?”
“不知道,”虞景向来想一出是一出,先说想去海边,西雅图也临海,但陈岁聿不在身边,他总是一个人看,又说想去看极光,最后对上陈岁聿的眼睛,话音不知为何便停住了。
他像是受了蛊惑一般,脑子里什么也不想了,什么极光和大海,统统抛在脑后,凑过去亲吻自己的哥哥,然后在许久以后哭着让陈岁聿停下。
但陈岁聿却记下来了。
南方的三月很暖和,仿佛只有艳阳天,陈岁聿和虞景慢悠悠地在沙滩上散步,同事们在不远处的海水中嬉戏打闹。
他穿着浅色T恤和宽松休闲裤,整个人都很放松,身边的虞景倒是穿得亮眼,水蓝色的浪花衬衫,膝盖上方一点儿的沙滩裤,皮肤白得发光。
虞景腰上套了个小黄鸭救生圈,跃跃欲试地飞扑到澄澈无垠的海水中,只一下,整个人就晃荡起来,被浪拍打,像是在空中。
他远远地朝陈岁聿挥手,热烈的阳光照在脸上,笑容隐隐绰绰,有些看不清晰。
陈岁聿戴着墨镜,随意地靠在沙滩椅上,感受到咸腥的海风吹过发梢,等着虞景回来找他。
西雅图也是有海的,他想。
但虞景看起来像第一次看见海一样,兴奋得像一只小狗,会甩掉头发上的水珠,兴冲冲地回来拉自己去骑海上摩托,坐轮渡。
金色沙滩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虞景握着手心里的船票,不知道在想什么,话变得很少。
陈岁聿用毛巾擦干他的头发,然后按了按虞景后颈:
“在想什么?”
虞景蓦然抬起头,指尖摩挲着船票上鲜红的印章,朝陈岁聿弯了下眼睛,说:
“哥,其实18年的时候,我也送了一张船票给你。”
那是陈岁聿24岁生日的时候。
西雅图难得举办一次大型航船展览活动,虞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高价买来两张船票,只因为活动的slogan是“See your love”。
看见你的爱人。
虞景当时头脑一热。
他没忘记陈岁聿说的话,也没忘记自已既不再是陈岁聿承认的弟弟,也不再是同他肌肤相亲的恋人。
但虞景又想,爱人和恋人是不一样的。
后者需要陈岁聿的同意,前者只需要虞景的承认。
所以他大着胆子,怀揣着零星半点儿的希望,将一张轻飘飘的船票,寄去了大洋彼岸。
那几日西海岸天气好得反常,明媚的阳光洒遍海滨,虞景握着那张船票,从日出等到午夜。
是自己一厢情愿,虞景明白,他就是不死心。
在那个时候,他也需要找些东西活下来,才好度过西雅图的日复一日。
在所有航船离开港口,鸣笛声悠长地返回海岸,虞景坐在长椅上,眼泪一滴一滴打在船票上,将那上面的红色印章染得一片模糊。
原来陈岁聿真的不要他了。
虞景想清楚这个事情,觉得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坐在那儿哭了会儿,然后将湿润的船票揣进口袋,强迫自己从幻想中逃离,回归平庸而没有生气的生活中去。
在虞景说到寄船票的时候,陈岁聿就明白过来了,他想起床头那些没有拆开的礼物,也藏着很重的虞景的心意。
那时候陈岁聿看着礼物就心生烦躁,想扔又舍不得,将它们放在最亲近的位置,又自虐一般从来不打开。
可能他们是必须错过。
陈岁聿看着失落明显的虞景,抬手抱住他,没有说话,在风与海鸥的振翅声中闭上了眼睛。
所幸,他们的分开是必然,但重逢也是。
3.
两人没有参加晚上的聚餐。
在傍晚时分,虞景拉着陈岁聿逃到小店,买了几听果酒,回到酒店的露台上,迎着潮汐日落拉开拉环,递给陈岁聿一罐。
陈岁聿没接。
虞景扭头看他,一下就知道陈岁聿在想什么,便承诺道:
“度数很低,我不会醉的。”
陈岁聿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伸手接过了易拉罐。
两人慢悠悠地聊着天,多数是虞景说,陈岁聿负责倾听,虞景是位称职的表演艺术家,说着就忍不住用手比划起来,讲起故事引人入胜。
陈岁聿双手撑在栏杆上,微微弓着背,淡着神情注视着虞景的侧脸。
虞景一个挥手,旁边的易拉罐被碰到,陈岁聿眼疾手快接住,有少许桃子酒泼洒出来,虞景很慢地吸了吸鼻子,脸颊红红的,看向他:
“什么东西,好香。”
陈岁聿就知道这人醉了。
他将果酒放到一边,伸出手把虞景揽到怀里,正准备开口,虞景却低下头,很轻地舔了舔陈岁聿断掉的小指处。
柔软的唇贴住被桃子酒晕湿试的皮肤,虞景垂下眼睛,只能看到睫毛长得惊人。
“哥,你也好香。”
他慢悠悠地开口。
陈岁聿只觉得一股火从断指烧到了脑子里。
他闭了闭眼,喉结微动:
“虞景,回房”
喉结处突然贴上一片湿润,是虞景亲了上来,他刚喝的也是桃子酒,现在整个人都像被桃子气味浸泡,皮肤很烫,目光却很软。
他睁大一双澄明的眼,水润而干净,看着陈岁聿:
“哥哥,你亲亲我。”
……
另一边,对面不远处的露台上,孙林宇一众人望着正在接吻的两人,像是被按下静音键一般,齐齐沉默。
许久,孙林宇才找回自己声音,有种大难临头的无力感,艰难开口:
“……都说了,他们很忙的。”
一群人呆滞着目光,谁也没听他说了什么,良久,刘卓青干笑一声:
“那什么,亲得还挺好看,不是我在说什么狗屁,都吃饱了吗,吃饱了大家就早点儿回房休息……”
虞景被陈岁聿抱进屋里,陈岁聿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将虞景摔到床上的动作没收力,狠得虞景眼前一晕,下意识勾住陈岁聿的腰。
他看向陈岁聿:
“哥,你去哪儿?”
陈岁聿盯着他的目光很沉,掌心摩挲着虞景小腿的皮肤,嗓音低哑:
“拿东西。”
……
后来他们又一去去过很多地方,在大沙漠里看过日出,去冰岛看过极光,又在意大利街边的书店里接过吻,走过地图上几乎每一个板块,留下了不少也弥足珍贵的回忆。
虞景突然想起某一年他许下的生日愿望
“想要在有生之年和哥哥一起去布达佩斯长居,去非洲或者北冰洋救助动物,去布达佩斯养老或迎接死亡。”
也或许都不用。
只需要和他名义上的哥哥、切实的恋人陈岁聿一起,朝九晚五,偶尔加班,在周末看一场结局不算圆满的电影,去江滩看一场日落。
日复一日,度过漫长的几十年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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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的番外已写,这次是真的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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