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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记打

入瘾 暧昧散尽 3203 2025-06-10 07:41:00

钟祈承十年监牢,缺烟缺的紧,甫一出来难免贪吸了点,钟祈行每次看到他嘴边冒烟,都会抢他嘴里的烟抽,导致这位当哥的,为了给弟弟树立榜样,只能跟个“地痞”一样以监管地标准的蹲姿,在会所的大门外“放风”。

他正快乐的吐着烟圈,不远处的路灯灯光下,有道走路姿势很有“丧尸”风格的人影,一步步的挪进了他的视线内。

钟祈承默默的看着,隐约觉得这“丧尸”有点眼熟,毕竟他“与世隔绝”十年,能让他感觉眼熟的并不多,于是像个拦路打劫良家妇女的匪徒似的,好奇心很重的迎了过去。

人影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接着走着脚下这条漫长得仿佛没尽头的路。

“天这么冷,脸哭花了该冻伤了。”钟祈承很闲着没事的随着他走了两步,钟家的全部八卦基因全长他身上了,“怎么了小宝贝,跟大川闹别扭了?”

程安今晚被当了一晚上的空气,终于也轮到他来空气别人了。

钟祈承只是出来抽烟的,没穿厚外套,见着程安衣衫单薄,于是递了根烟过去,为他送上一份“温暖”。

这次程安没再无视他,微微摇了摇头,“戒了。”

在风浪中游走过的钟祈承,仿佛大彻大悟的自语了一句,“人活这一辈子,有些乐事能享则享,错过今时,未必有来日。”

“及时行乐”意在适度的享受当前,而不在挥霍放纵,程安很好的做到了后面这一点,提前预支了来日的“乐”,合该他不快乐。

“因为什么吵架啊?”这“闲事精”又来了。

满溢的倾诉欲堵在喉间,也不在乎跟谁说了,“我没听他的话,惹他生气了。”

钟祈承过往没做过几桩善事,却是个胸怀侠义,乐于助人的主,以调节邻里矛盾的居委会大妈的语气,一边吞云吐雾的说道:“那少爷就那脾气,自幼被人当祖宗供起来长大的,跋扈惯了,说一不二,但家教甚严,性格被树的很正,心思通透,明事理,你稍微顺着他点,不会轻易跟你动气的。”

程安听进去了,于是更加难过了。

“他真的生气了。”

钟祈承严肃的啧声,“那完了,冯川特记仇,我十来年前得罪过他,现在还被记恨着呢。”

程安脚步顿了一下,头压的更低了。

“逗你的,怎么又哭上了,别被大川看到了以为我欺负你,真找我麻烦。”

这话由钟祈承说出来,程安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不过好歹没再在“情敌”面前接着丢人。

钟祈承想拍拍程安的肩,没想到这没用什么力度的一巴掌,差点将人推摔了,才发现程安身上的伤可能比他想象的还重。

“他跟你动手了吗?”钟祈承皱眉,“他也真是,那么大个人了,看着对你也挺上心的,怎么还跟早年时似的,急了就下手没轻没重的。”

程安语气生硬了些,“你别说他,是我自己犯错,不怪他。”

钟祈承轻笑道:“姓冯的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都这样了还向着他说话。”

程安又沉思着缄默了。

钟祈承拦着程安不让他接着溜街了,“你家住哪啊,我让我阿弟派人送你回去。”

某“老鸨”刚帮着某人向他心口递刀,程安承不起这个人情。

“谢谢钟先生的好意,我想自己走完这段路。”

“身上有伤就别逞强了,就你这时速,没一小时都挪不到路口。”

程安如果只是冯川养的普通小“玩物”,钟祈承也不至于跟他废这么多话,他是看出了冯川真的在乎这小孩——彼时桀骜轻狂的小冯爷在他打听戒指来历时,曾说过那枚戒指会一直戴着。

一个小时,这个反思的时间倒是正好。

“疼了才长记性。”

记吃不记打的程安,要将今晚的教训全部吃下去。

钟祈承看着程安离去的背影微微摇头,吐出最后一个烟圈,仰视着皎皎的月色,向回走。

井底视野的蛙,常年坐观四方的井口,此刻看着广阔无垠的天际,一时对自己身处之地有些迷惘的不真实感——他真的跳出了坑底之外了啊。

钟大少正假模假式的悲春伤秋呢,猛地被什么人从后面追了下尾,撞得一个趔趄,心境被打搅,戾气瞬间布满了眉宇,“你的眼睛是不想要了么?”

这么宽敞的大门,走两个人还能碰到一起,确实有点瞎,不过后面“碰瓷”这位的眼睛若是不要了着实有点可惜。

魂不守舍的“碰瓷”者,在凶相毕露的钟祈承的面前,仿佛一只见了掠食者的小绵羊,惊惧的瞪大了一双清澈无辜的眼,钟祈承微微抬眉,将戾气向回收了收。

莫名的对视。

就在这时,钟祈承兜里的电话响了。跟不上科技脚步的他,抄着手机,被铃声催促得有些烦躁的将机身颠来倒去,而后,一只纤细的手伸了过来,轻柔的帮他划开了通话键,收手时,有意无意的在男人的手背上划了一下。

“哥哥,你去哪了?”

钟祈行在钟祈承这里,总是一副稳重温良的态度,他们都是彼此在世间唯一的至亲了,钟祈行比小时候更加黏他。

“哥哥在门口抽烟呢,刚刚看到大川家的那个小孩了,跟着聊了两句。”

“你出去时没穿厚衣服,我给你拿件外套出来。”

钟祈承抬眼看着对面冲他眨了眨眼并笑出梨涡的青年,对自家弟弟说道:“别出来了,怪冷的,我现在就回屋。”

小景与这名男人保持了些许的距离,随后一起进入了会所里。

时间不会倒流,也不会停驻。

程安因为母亲病重时,眼见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天天枯萎凋零,而极度厌恶医院这种地方。

令人心情低郁的消毒水味道,饱受病痛折磨而苦叫的患者,以及时刻会被死亡收割走的灵魂,都是他的避之不及。

程安极少去医院,可这次真的扛不住了。

受寒引起的感冒,使得身后伤处恶化,恶化又加重了发热,恶性循环下,程安住了四天的院,才另爆表的体温降低了下来。

高热使得他的脑子晕迷短路,与外界信号接触不良,也拒绝与外界接触。手里握着一个摔坏无法启动的手机,像在等一通注定无法拨入的电话。

他身后的伤令接待他的医护人员愤而怜悯,问他是不是受到了非法的对待,是否需要寻求帮助。

“我活该。”

仿佛哑巴一样的青年,只说了这么三个字。

程安的睡姿忽然变得不老实,手上的滞留针第二次滑脱后,淤肿的手背血管上又多出了许多普通输液针留下的针孔。

冯川说过喜欢他的手,于是在程安的要求下,一组组的药液又换了其他的位置,输入进了他的身体里。

对此程安有些忧心,怕自己刚控干净水分的脑子里,再进水。于是在生命体征平稳下来后,挥别医院,趴回在了自己屋子的床上。

程安入睡后多梦,但都是些一闪而逝的零散无章的片段。以至于现下半梦半醒时,身临其境的梦境令他觉得这才是平行空间倒影下的真实。

他又梦到了他的男人。

周遭是黑寂的虚无,无数条猩红色的丝线当空垂下,缠绕在他的身躯上,将被束缚住的他吊在了半空中。

朝思暮念的人在梦境中清晰的重现,不着片缕的挺拔身姿,令人脸红悸动,身携着男人特有的凌厉森寒,像只来自黑暗海底噬人的海妖,走近他,亲吻他,享用祭品般,将胯间滚烫的巨物硬横的深埋进他的体内,律动出的黏腻水声,盖过了他羞耻的淫哼。

被潮涌的快感淹没的梦中人,在窒息中轻轻挣动,于是灵魂脱体,以旁观者的视角,目睹着这场肉欲的融合。

梦中的自己五官具象不清,令程安逐渐恐慌的认为那并不是自己。剥离出的意识企图重新附体那个在男人身下欢愉的肉体上,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空气墙隔绝,再也无法触及。

“不要,不要不要,冯川你看看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春梦变梦魇,意识在梦境里绝望的挣扎,良久后,总算满脸泪痕的睁开了眼。

卧睡会压迫到胸口,容易引起鬼压床,于是,哪怕身后还在痛着,哪怕痛得睡不着,学会“记打”的程安也再不会趴着睡觉了。

冬天怎么还不过去,怎么还不开课,伤口怎么还不愈合。

不过程安总算不再畏惧他的病瘾了。

与冯川上次一别已有七天,他的心瘾依旧会频繁的出来和他叫嚣对峙,这次换作他冷眼旁观,满目讥讽。

戒了烟,戒了赌,还是戒不掉那个人。

人活着总要有点念想,悄悄的思念,总不是过错。

瘾症发作时,冰凉的手无法在作画时投入进全副的精度。地上扔满了从梦境中抽帧出来的作废的画稿。黑色的背景,缠磨的身躯。

“你得不到你想要的。”

程安好言劝慰着心声。

心声气恼他的“阴阳怪气”,于是心脏更加癫狂的跳动了起来。

“好烦。”程安太阳穴突突的跳,“能安静一会儿吗?”

这下僵冷的手连笔都握不住了。

“你不是不想死吗?”

程安将画笔撂在了一旁,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把裁纸刀,将削薄的刀片一格格推出来,和总是与他作对的心声轻声的说:“那我也和你作对一次吧。”

锋利的刀尖在贴近手腕内侧之后,又在落刀前向上挪了一寸,切破表皮,深扎着在腕臂上横贯了一刀。

鲜血争相从破口溢出,“嘀嗒”着落进了下方提前预备好的水桶里,一小桶的清水很快被渐染成了颜色暧昧的淡红。

伤痛仿佛是程安的镇静剂,瘾症像被他的疯魔震慑住了,短暂的闭了嘴。

程安仿佛划得不是自己似的,挨着那道刀口,在手腕上又划开了一道。

瘾症到底是胆小怕事,心跳一时蹦的胆战心惊。

割腕是很难死的,于是程安呵笑道:“骗你的。”

赌徒总是喜欢欺骗,程安骗不过别人,只能骗骗自己。

第三道落下的较为缓慢,刀尖偏转,刻出带着弧线的笔锋。

刀片很锐,切口利落线条干净,程安很满意。

眼前灼目的三道红痕,像极了那个人曾在与他激情时写在他身上的名字,程安低头,虔诚的轻吻了一下手腕上的刀口。

心里平静了些,手就稳的多了。

作画的人用调色盘在仍在滴血的腕臂下,接了点浓稠的血色,拿出那根久没用过的勾线笔,以此画出梦中吊束着他的红线。

这幅画从天光大亮,画到落日西沉,方才补完了最后的一笔。腕臂上被放任的刀口早已凝住了血,许久不曾享受过的身心宁静,令他又善变的期望时间能在此刻放慢定格。

几乎在他撂笔的同一时刻,门外忽而传来了敲门的声响。

作者感言

暧昧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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