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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犯病

入瘾 暧昧散尽 3234 2025-06-10 07:41:00

冯川回来时已经是晚饭后了。

男人弯身,在斜楞着身子仰倒在躺椅上玩手机的程安额头上亲了一下,有些歉意道:“今晚还有个酒局要参加。”

程安表示理解,“嗯,您忙。”

“在钟祈行的会馆里。”冯川拆掉领带,将领扣松开了一颗,颈间那处才结痂的齿痕更显眼了,“一起去。”

冯川带着程安到场时,酒宴已经开场了。

依旧是散落而坐的形式,却不似上次的“阴间”局,到场人员着装都还算正式,身边也没什么人在旁陪同,三五举杯站在一起,冯川甫一出场,立即收获了一堆“孙子”。

冯川神情自若的应着,径直走到另一位众星捧月的人跟前。

那男人的站姿很端正,长相亦是周正,嘴角噙着抹笑,落眼手边未点燃的烟,侧耳听着与他搭肩之人的私话。近旁有人向后来者招呼了一声,男人随之抬起视线,容貌有棱角,眼神却不附攻击性,只能从眉宇间一道走向戾气的浅纹,看出点真实的脾气。

“小冯爷,别来无恙。”有些怀念的语气。

程安大概知道这名男人是谁了。

监管地标准的寸发,看着三十四五的年纪,笑时和钟祈行三分相似的面容,以及身边人半分钟不错神的注视,是他心上人十六岁那年的情窦初开,梦话中的“阿承”。

冯川接过托盘中的酒,与同他举杯的人碰了一下,温言道:“不小了。”

冯川若是对程安这样说话,十有八九是在开车,和曾暗生过情愫的人说是何意未可知,但与他碰杯那位同样是名“老司机”,视线跳跃着向下部扫了一眼。

众目睽睽之下“眉来眼去”。

程安表情毫无波动,用指甲刺了刺掌心。

周遭人倒是没什么特异的反应,冯川与钟祈承过往的渊源,并不被外人所知。

钟祈承那一眼似乎只是男性之间不走心的尺寸比较,双方的互视并无深意,依然是亲友之间叙旧的氛围,“也是,上次相见还是在八年前,在里面一成不变的度日还不觉得有什么,出来才觉得物是人非。”

钟祈承牢底十年,冯川还曾去探望过他,他的金主真是有情有义。

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心里添堵,知道太少也不是好事——但凡程安知道这场酒局是为钟祈承办的洗尘宴,他都不会上赶着找这个堵。

几人落座说话,程安心烦意乱,以至于冯川将他向身边带时,下意识的躲开了。

冯川面色微沉,不因程安在外驳他的面子,而是因为私下里任由搂抱的程安在外时抗拒与他亲近。

“过来坐,宝贝。”

程安再次闪躲,这次却是刻意的,他不想让冯川碰到自己体温异常的手。

程安自觉心态挺好,即使冯川带着他出来见“旧爱”,或是以最恶意的目的,故意带着他在旧爱面前招摇做戏,怎样都好,心中再不快都是程安自己的事,不会在台面上矫情的甩脸色。心态失常时只有一种情况——直到手心凉透了,程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旧爱”也找上门来了。

这瘾太他妈有病了,发作的真不是时候。

程安犯病时会更想依恋对方,与冯川想的相反,正因为在外边,程安怕控制不住想向冯川身上蹭,才故意躲避,他的无羞耻只愿给冯川一人展示。

不论出于什么缘由,他一个“小情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这位“冯爷”难堪是事实。

于是程安浑不在意的将“难堪”转到了自己身上,冲着冯川双膝点地的跪了下去,恭顺的认错。

这一跪,侧目看戏的反而收了眼——看戏看的是难以收场,驯化好的家猫演不出精彩的节目。

程安轻声的请示:“我可以先离开么。”

低下的头被一只黑色的鞋尖抬起,冯川比刚才更加愠怒,不予深情本色出演时又是那位令程安想要敬而远之的冯先生。这场景恰似他第一次为金钱折腰,跪在男人身前时的样子,这次当真是低微到鞋底的角度。

冯先生语气仍是随和,话意却不是,“你觉得呢?”

腿长在程安身上,他想去哪就去哪,程安心中又烦又乱,姿态却更顺从了,“那我不走了。”

“呵,这还没到年呢,就携家眷拜上了。”钟祈承很复古的划了根火柴点烟,玩笑着替地上的这位解围,“我也给小冯爷拜个早年,万事顺遂——快让你的人起来吧,我这才出来,兜里比脸都干净,没得压岁钱。”

酒局“主角”开口,没面子也有里子。冯川又命程安坐到近前,这次却是没再伸手搂他。事不过三,程安不想惹男人不快,度秒如年的遵从安排。

瘾君子从未觉得,他的“致瘾原”转移是一件这么煎熬的事情。

周遭所有的觥筹交错,语笑喧阗,都像是嗡鸣的飞虫,带着金石相擦般的刺耳噪声,结队在耳膜旁忽近忽远的乱舞,耳内清晰的声音唯有身旁的人声线低缓的只言片语。

盘踞在心头的毒蛇吐着冰冷的信子,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的寻找发泄口,各种垃圾废料的瘾头随心脏的快速起搏,顺着血管一次次污染全身——想要刺激,想要欲望,想要满足。

附骨的毒物像是知道能给予他安慰的人就在近前似的,游弋的更加起劲,体内有着真实的被噬咬的刺痛感,不过片刻,颈背处的冷汗便潮湿了身上的羊绒衫。

原来望梅并不能止渴,只会无限放大渴望,可望却不可即。

许是他今夜表现的“不乖”,冯川有意将他冷处理,又或是冯川的注意力都投注在了其他事物的上面,思过一样垂着头的程安没有得到任何的关切。

程安展开布满指甲印的掌心,分裂的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叹笑,不被关注好,瘾头最喜欢犯贱,捞不到搭理,叫几声就消停了。

“这些年常听到我家二行提到你,大爷有恩于我,你对我弟弟也多有照顾,这杯我敬你。”

向来沾酒有限的冯先生,敬一杯,喝一杯。

三分致故友,七分在心情。

“照顾不敢当,祈行如今的立足之地都是他自己挣来的。”冯川将杯子搁置在桌面上,凝视着玻璃杯上反射出的一线轮廓曲折不清的倒影,是他近旁之人的倒影。

有人跟声发问:“钟老板怎么不在场。”

“刚刚还在,神出鬼没的,不知道跑哪去了。”谈及时纵溺的语气,仿佛对方还是那个被他护在羽翼之下的顽劣少年。

“哥哥。”

钟祈承回望着悄然出现在身后的男人,有一瞬的陌生,经年来失去的并不止是自由,那一句笑言的“物是人非”,这一刻却再笑不出来了。

“哥哥在。”钟祈承像曾经那样必有回应。

钟祈行仿佛被魂穿了似的,一改往日的神经质,举手投足沉稳有度,抑扬顿挫的尾音也平直的毫无波澜,在旁人自觉让出的位置上坐定,将钟祈承的酒杯放到自己跟前。

“晕车就不要喝酒了,宾客我来接待,你奔波了一天,就坐在这边歇歇吧。”兄友弟恭,仿佛不久前在冯川面前寒着脸,要置他哥于万劫不复境地的不是他一样。

时过境迁,这场利益交际的酒局,来宾捧得不过是今时“在位者”的人场。

钟祈承早先就烦应酬,吐了个烟圈,拍了拍弟弟的肩,与相熟的几人移步旁边的茶室。

这一桌暂时性的空下来了。

冯川没动,程安也没起身。

“我有点生气了,因为你的回避。”冯川端详着手上的酒杯,或是在端详杯面上投映出的,身边的人朦胧曲转的剪影,“你也不需要跪给任何人看。”

冯川在解决矛盾时,会以沟通的形式,先将自我的问题与不满以不带情绪的方式表达出来,虽然这句“有点生气了”听起来和在矛盾处理上成熟冷静的冯先生有些不搭。

“所以你躲我的原因是什么。”该到程安坦白了,冯川转向程安,命令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我要听实话。”

仅仅与冯川说几句话,程安的心里就平静了很多。

目睹心上人与“心上人”久别重逢的“美好”场景,最多算是赶上病瘾发作时的诱因,但程安并不想告知对方自己在犯病。

在床上他还能用骚浪掩饰自己的重欲,该正常的时刻,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脑子,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运转。

可怕更可悲。

“我只是有些不舒服。”半截实话也是实话。

程安的脸色的确不好,蔫得像被“百草枯”喷过的小野草,唇色都有些泛白。

这次的告退得到了批准。

“晚点回去收拾你。”

放完狠话的冯先生,与前来攀谈的合伙人就项目规划的相关事宜商讨了几句,没心思久留,离场前礼数周全的向钟祈承道别。

钟祈承跟出来送了他几步。

两人并肩在走廊里走着,杯酒下肚,配上情景心情,多多少少有些感性。

钟祈承看向冯川的指间,轻笑道:“这么多年还戴着呢。”

冯川抬起手,手上的戒指略微有些紧,因为戴的不顺手,总会有意无意的调动一下位置,拇指推着戒环转了转,之前的位置便留下了一圈浅淡的印记,不痛不痒,很快又消褪了。

“快摘了。”冯川说。

钟祈承在冯川脖子上的齿痕上撩了一眼,笑容里添加了幸灾乐祸的意味,“你那宝贝够野的。”

冯川斜睨着钟祈承,轻飘飘的反击了回去,“我口味很专一,一直喜欢野的。”

作为不幸被垂爱过的一员,钟祈承笑容里的幸灾乐祸又没了。

“开玩笑的,我家程宝贝很乖。”

钟祈承听着别扭,皱眉道:“你说那小孩叫什么?”

“程安,章程的程,安定的安。”冯川低声的笑,“这巧合可不是我有意为之,你弟弟给我送的人——祈承哥听不惯也没有办法,毕竟我家程安的程是姓氏,你要真在意,不如趁机关单位年假前改个名,正好应景全新的开始。”

冯川以当年小冯爷特有的“天然黑”语气,语速悠哉的将钟祈承气得差点现了原型,满脸的暴躁戾气。

可见当时与钟祈行对话时,那句“不怨他”多多少少掺了点水分。

锋芒外露的钟祈承才是冯川记忆中所熟知的那个人,冯先生正色些许,“阿承,欢迎回来。”

钟祈承泄了气恼,笑着勾上了冯川的脖子,冯川礼节性的回拥了一下。

双方都持有距离感的拥抱,亦如冯川说过的那句“没有过什么”。

可惜在去而复返的程安看来不是这样。

程安有些“丢三落四”,落过衣服,落过手机,这次落下的是人。

他踩着铺满银霜的地面,一步一个脚印的去往冯川的住所,过激的心律在低温中徐徐平复,反悔自己的提前离场,又踩着走过的脚印,去寻落下的人。

寒夜凄冷,坚强的心冻得有点玻璃,远远目睹这一幕的程安,在冯川看到他之前,退回到走廊的拐角,扭身走了。

作者感言

暧昧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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