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钦植的卧室许久没人住了,干净得有些冷清。游跃看到桌上有一张张钦植小时候与张耀通的合影照片,兄弟俩都笑得很开心。
游跃问:“小植,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张钦植关上房门,侧身对着游跃,没有看他的眼睛。
“当年你的成绩被替换的事,我......早就知情。”张钦植反复斟酌,艰难开口:“当年我的父亲是行政司司长,这件事是得到了他的允许才最终被执行。我明明知道真相,却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么多年来......我......我为了保全家族名声......我是个懦夫。”
张钦植鼓起所有勇气对游跃坦白,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游跃的痛骂也好,哭泣也好,就算游跃揍他、从此以后厌恶他、远离他,他也全都可以接受。
可游跃只是点头“嗯”了一声,他的眼中含着一点难过,更多却是如常的安静。
刹那间张钦植被万念俱灰摄中,但紧接着他全都明白了。
张钦植颤声道:“你早就知道了吗?”
游跃无奈又温和一笑:“小植,我又没有那么笨。”
“你是怎么......”
“三年前我得知自己被替换成绩,当然就会想到去网上查当年的成绩公布名单。”游跃平静道:“联考考试组的老师名字就在公布名单的第二页,我看到耀哥的名字在纪律监察组组长的位置,那时候我就已经差不多都明白了。我也和耀哥聊过这件事,这没什么,小植......”
“这没什么?”张钦植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难以置信喃喃:“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你难道不应该恨我们吗?”
“小植,你听我说。”
“当年知道这件事的局外人只有我,可我没有为你发声,你不讨厌我吗?你不恨我吗?这三年我欺骗你,不择手段得到你,你,你......我这种人,你为什么还答应和我在一起?!”
游跃认真道:“因为我愿意。”
张钦植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愿意?”
窗外的阳光斜照,游跃抬起手,轻轻拂去张钦植脸庞落下的一滴泪。
“小植,我还记得......漓城码头很远的海水很冷。那天风很大,海上都是白浪,我明明已经被海浪卷走了,可你还是义无反顾地跳进海里,抓住了我。”
张钦植怔愣看着游跃。
“那天我好像灵魂出窍了,可后来当我回忆起来,记忆的景象都变得清晰。我记得我们被卷到很深的海里,不管往哪里看,视线都是黑的。你拼命抓着我,抱着我不让我撞到礁石上,后来你把我拖上岸,你自己都脱力了,还在给我做心肺复苏。你的脚上都是血,伤口可以看见骨头.......小植,你一定很痛,可后来我都没有问过你痛不痛。”
张钦植连呼吸都在微微发抖:“我......我不痛,那会儿都没感觉了......一点都不痛。”
游跃嗯一声,光攀爬到两人之间,缓慢悠然地游弋,张钦植恍然发觉游跃竟然真的没有一点恨意。他甚至低头摊开手掌无意识地去接那阳光,而后抬头看向自己。
“没有谁不是满身缺点,但是小植你——是很好的人......你是非常好的人。这三年如果没有你和耀哥陪在我身边,我不会好的,你一点都不胆小,正是你的勇敢,才让我的人生能够重新开始。小植,你救了我的命。”
张钦植捂住双眼:“不.......如果我能早点......我......”
游跃把他的手拉下来,擦去眼前这个大男生脸上不断落下的泪水。那泪水充满痛苦,忏悔,对他的眷恋和不舍。
“没有如果,小植。很多事情你和我都无能为力,但是至少现在,你还可以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游跃露出一点笑容,“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吧,不为别人而活,去澳洲潜水,在海里自由自在地潜浮,去发现很多人没有见过的风景。这么酷的事情,特别适合你去做。”
张钦植双眼通红,良久说不出话。
“我可以给你发海底的照片吗?”张钦植哑声问。
游跃轻声答:“如果很漂亮,当然可以。”
张家餐厅摆满一桌的午宴空无一人,院里空空荡荡。张钦植背一个包站在路边,过一会儿张耀通把自行车骑过来,晃晃悠悠听到他面前。
张钦植跨到后座,长腿拖在地上。弟弟长太大个头了,张耀通费劲踩车蹬,还是张钦植在后面给他蹬地,自行车才动起来。
张耀通骑得喘气:“都走了,挺好的,免得又吵架。饿了吧?哥哥回家给你做饭。”
张钦植忽然问:“哥,当年游跃知道你是那一届纪律监察组组长以后,你们聊了什么?”
“噢,游跃告诉你了?我想想......跃跃问我......从圣文伦辞职......就是因为他的事情吗......”
“然后呢?”
“然后......我说......不全是,我早就......不想在那干了......”
“我说......跃跃......哥哥对不起......你......哥哥有......有罪......”
张钦植:“......你下来,我载你。”
兄弟俩换个位置,张耀通坐在后座,总算喘顺气了:“后来跃跃高考完查分,那天你没回宁市,我们俩坐在电脑前查分,分数出来的时候,跃跃转头就抱住我叫唤,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高兴的样子。”
张钦植坐在前面骑车,闻言也笑着,仿佛看到那鲜活的一幕。
“然后跃跃对我说......说‘耀哥,你没有罪,你是最好的哥哥’。”
风掠过街边绿木树梢,无边无际的寒天旷幕,容纳所有的云,风,雨和飞鸟。
[耀哥,你没有罪,你是最好的哥哥。]
[跃跃,刚才你抱住我的时候,我才终于感到我身上的罪开始减轻了。除了你,没有人有资格原谅我。]
[那我......原谅你,耀哥。]
少年坐在他的面前,在张耀通的眼中似有一团温暖的光晕,令人虔诚地想要得到其中一点点的星辉,用以照亮前方的路。
[从今天开始,你的身上没有任何负担。我希望你真的快乐,耀哥。]
天下起冰冷的雨丝。
街上凄冷,酒吧内音乐轰鸣人声鼎沸,灯光昏暗的角落里,游跃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前桌上几个空酒杯。他叫住路过的服务生,又叫了一杯酒。
服务生见美人独自在角落饮酒,心生怜惜:“先生,需要叫车送您回家吗?”
游跃撑着额头,眼睛都不抬一下:“威士忌。”
服务生只好为他端来一杯威士忌,游跃混着酒喝,几杯就已经开始头疼,加上吵闹的音乐震耳欲聋,但他感觉还不错,他正需要这种极度混乱的体感让他暂时忘记烦心事。自从来到漓城,他没有一天不心烦,当初他的确不应该选择参加这次研学,就在宁市老老实实实习有什么不好的?
迷乱五颜六色的光时而晃过游跃的脸,游跃被光照得微微皱眉不耐,他醉到脸颊一片绯红,眼角眉梢都挂着红,酒吧里太热,他脱了外套毛衣,只穿一件薄薄的白衬衫,衣领被他自己扯乱,脖颈干净纤细,锁骨下淡色静脉蜿蜒。黑发垂下微微挡住他的眉眼,醉意令他露出意识朦胧的倦意神情,低头时秀丽的鼻梁光洁美好,红唇于光影中半隐半现,像昏暗角落里一幅神秘诱人的画像。
游跃被频繁过来搭讪的人弄得已彻底失去耐心,在第不知几个人不知分寸地坐到他身边时,他恼火推开那人搂过来的手:“不开房,走开!”
头顶传来低笑。游跃茫然看着自己手里还剩一半的酒杯被一只大手抽走,接着对方俯身靠近,轻轻拍拍他的脸。
“好,不开房。”男人在他耳边低声说:“带你回家。”
又是那道好闻的气息,熟悉的淡香。游跃的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想朝旁边躲,但他被用力握住了肩膀,陷入一个宽阔的温暖怀抱里。吻不打招呼地落下,唇被用力封住,游跃被压到沙发里,他抓住男人的肩膀,吻却热到让他浑身发软,他被抱得太紧了,震动乐响掩盖唇舌激烈交缠的水声和喘息,充满占有欲和力量的吻从唇到脖颈,游跃热到像突发一场高烧,他呼吸不上气,哆嗦着手指抓住李云济的头发,但他很快就再次迷失在李云济强势攻占的吻里。
李云济放开游跃的时候,游跃身上的衬衫已被扯开大半,他黑发凌乱,醉红的脸上挂着泪,眼里全是窒息太久涌出的眼泪,从下巴到胸口已分不清是醉酒还是被亲出的红。怀里的人已意识飞出大半,只抓着他的衣领不知所措地喘,一副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的模样。李云济拎起一旁的外衣,兜头把游跃整个罩住。
他抱起游跃, 穿过喧嚣的人群,离开酒吧。夜里寒冷,雨落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的温度,浇不灭身体里燃烧的大火,怒火妒火也是,欲火也是,烧到神经都在噼啪作响,而始作俑者只浑然不知地蜷缩在他怀里醉到不知东西南北。
李云济把游跃塞进车,直到把人一路抱进家门,游跃都只是时而不舒服地哼两声,根本没挣扎过。李云济淋了点雨,一身寒意,被衣服裹住的游跃没一点受寒,只一头凌乱地左右看看,那副任拐任卖的样子都把李云济气笑了。
阿梅刚哄游照清睡着,出来看到沙发上的游跃,吃惊:“小少爷!”
李云济:“煮碗姜汤,拿醒酒药来我房间。”
阿梅忙去了厨房。李云济抱着游跃上楼回卧室,把人放在床上。
“还认识我是谁吗?”李云济问。
游跃坐在自己的衣服里,抬头茫然看他。
“哥哥......”
这声哥哥叫得李云济定在原地,好一会儿没说话。卧室暖气充足,游跃的脸很快被热红了。李云济从衣柜里拿出睡衣,睡衣正是游跃的尺寸。他拿走游跃身上的外套,把人抱起来。
“一身酒味,给你洗个澡。”
游跃迷糊说:“我自己洗。”
“路都走不稳,滑倒了怎么办?”
李云济把人抱进浴室,游跃趴在李云济肩上,喃喃:“哥哥,我不是小孩了......”
李云济偏头吻游跃的唇角,低声道:“嗯,没有把你当小孩。”
李云济在浴室伺候人洗澡,期间阿梅进来,把盛着姜汤的保温碗和醒酒药放在床头,安静出去了。游跃不胜酒力,几杯酒醉得厉害,一会儿嫌水烫,一会儿喊冷,还说李云济揉得他痛,问他哪痛,头痛嘴痛手痛脚痛,浑身没一处舒服。李云济好容易把人洗完擦干裹上睡袍放床上,傻孩子又开始在问这是哪,闹着要回酒店。
李云济把人抱进怀里,不让乱动:“已经和你们带队老师联系过了,今晚在我这睡,别去闹腾你同学。”
游跃:“我结业报告还没写完呢。”
怎么醉成这样还不忘结业报告?李云济只好哄他,把温热的姜汤拿过来,一口口喂游跃喝了。喝完又把醒酒药和热水拿来,让游跃吃药。
游跃偏过头:“我不吃,我不饿。”
李云济掰过他脑袋:“没事,吃药不顶饿。不是头疼吗?吃了就不疼了。”
游跃不情愿地吃了药,李云济把东西收拾好放到一边,搂过游跃让他躺到床上,给他拉好被子。
“怎么一个人跑去酒吧喝酒?”李云济也躺到游跃身边,轻声问。
被子里温暖柔软,游跃渐渐不再头疼得厉害。他回答:“我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
“和男朋友分手了。”
沉默中,如果此时游跃尚存一丝清醒,在这么近的距离里,他就可以看到李云济脸上的温柔褪去,只剩冰冷。
李云济摩挲游跃的下巴,低头吻他。游跃被扣着下巴吻了很久,他推了推李云济,李云济才放开他。
“再找个新的不就好了?”李云济压在游跃上方,轻轻吻游跃喘息的唇。
“我不想......”
“就这么喜欢他?”
游跃不愿回答,偏开脑袋,李云济用力掰回他的脸:“小醉鬼,说话。这么喜欢他吗?”
游跃疼得醉意稍减,认清李云济的脸,愤而咬他的手指,却被压进床里封住唇。李云济的身上仍残留黑夜寒雨的冷意,抱住他的身躯却热到发烫,游跃不住挣扎,却被男人扯了衣服,白皙赤裸的身体陷在床里,当李云济握住他的腰,他浑身都颤抖起来。
“我不要......!”
李云济扼住他的下巴:“说啊,到底喜欢谁?”
游跃恼羞说:“我讨厌你!你......你......李云济,我不喜——唔......”
李云济拉起他挣扎的手按到头顶,房中昏暗,只剩男人粗重的喘息和男孩的呜咽,两人如同经历一场混乱的争夺与逃脱,游跃几次哭着控诉李云济,却被吻得晕头转向,李云济按得他动弹不得,游跃几乎要崩溃:“放开我......我不想......我不想做!”
李云济几乎将他的肩膀咬出血,贴着他的耳朵哑声开口:“我从在宁市第一次见到你就在忍,游跃,是你把我逼疯的。”
房中喘息与呻吟愈盛,李云济做前戏的动作太粗糙,强行进去的时候激得游跃快大哭:“好......痛!”
李云济胸膛通红急促起伏,他快听不见游跃的哭声了,被囚闭的野兽撞出牢笼大门咆哮侵占了他的神智,理智的弦绷断,游跃温热柔软的身体在他身下颤动,比梦里的感触更真实,更让人濒临疯狂。
吻像吞噬占有着游跃,李云济粗鲁挺腰,撞那令人销魂的入口,“好紧......你们没做过吗?”
身下的人被撞到哭不出来,李云济把人紧紧抱在怀里亲吻:“游跃,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狠心,嗯?算哥哥求你了,游跃......”
“乖,不哭......”
“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游跃喘不上气,破碎的气息被强迫从胸腔里猛力挤压出来,让他只能发出呜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哭得脸上都是泪,酒精醉意让他四肢发软没有力气,脑子像被一层雾蒙着,他在窒息间张嘴发出想叫哥哥的声音,却只有语不成句的断续哀鸣。男人吻得他浑身都痛,视野中的一切都被卷碎,撕扯,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剧烈高烧的欲望伴随痛苦,把他燃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