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最喜欢什么天气啊?”
“雨天。”
“为什么会喜欢雨天?”
“因为有雾。”
“哥哥,那早中晚,你喜欢哪一个?”
“早晨。”
“理由呢?”
“早晨有雾。”
……
B市地处南方,春秋的雨季总是雾蒙蒙的。
下雨的周末,公交车站没有什么人,只有旁边的行道树落下的红黄相间的枫叶,在地上扫出沙沙的声响。
宋疏辞高三上学期期中全市联考拿了第一,于是每天死皮赖脸地追在简雾后面要奖励。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在一起,仍出于宋疏辞反复表白,而他反复拒绝的阶段。宋疏辞从家里拿了个拍立得,说想给他拍照,这个奖励实在是算不上过分,简雾自然也没办法拒绝。
热衷于给他拍照的宋疏辞水平其实很一般,但是胜在特别能提供情绪价值,不管照片拍成什么样子,他都能无比真心地说好看。
简雾曾经也怀疑过,宋疏辞的拍照水平迟迟得不到提升,是不是因为青春期躁动的情感导致他被蒙蔽了双眼,根本辨不出好坏。
但无论缘由是什么,他终究还是给宋疏辞当了一次又一次的模特。
宋疏辞说要拍公交车站和枫叶,他就坐在车站前的椅子上好脾气地由着他拍,拍到他一瓶饮料都喝完了,宋疏辞还是没有满意。
十多年前B市的城建还做得相当一般,这一片也没被很好的开发,周围几乎看不到小卖店。他渴得不行,自己的水又喝完了,宋疏辞看出了他渴,就把自己的水递了过去。
其实按照他们俩的关系,在宋疏辞表白前,他们喝一个杯子是件相当司空见惯的事,但有了宋疏辞单方面喜欢他这层关系,再看这个举动就显得有些暧昧了。
简雾望着水杯欲言又止,悬空喝怕伤着宋疏辞,让他觉得是嫌弃,可直接喝又怕造成某种暗示,最后他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后者。
放下水杯的时候,他为了缓解尴尬,主动去凑上去看宋疏辞拍的那些照片。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几块钱一张的相纸,他不要钱似的用,就在公交车站这二十分钟的功夫,他至少用了两百块钱的相纸。
可问题这会儿下着雨,雾又大,那么多照片全是雾蒙蒙的,一点儿质量都没有。
他俩虽然家庭条件差不多,但双方家庭的养育方式导致了两人花钱的观念截然不同。宋疏辞从小就是少爷做派,花钱非常大手大脚,而从小就被教育着勤俭节约的简雾看着那些废片,心都快碎了。
他忙不迭地劝:“别拍了,今天天气不好,雾太大了,不适合拍照。”
而举着拍立得的宋疏辞却对他说:“我就喜欢雾。”
简雾已经不是十二三岁,追在宋疏辞后面问他为什么喜欢雨天和早晨的初中生了。
他知道宋疏辞说喜欢的“雾”,到底是哪个“雾”。
可宋疏辞非要往天气上去说:“你不觉得大雾天很有意思吗?”
“这么大的雾,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看得到。”
他把握着拍立得的手搭在简雾的腿上,看向少年在朦胧的雾中眉眼清晰分明的脸。
“……也就意味着,我们什么都可以做。”
宋疏辞的嗓音是天生偏低沉的那一挂,调子稍微高点的歌都会被他唱得乱七八糟,但这样的声音在说一些特定的话的时候,却会有些独特的魔力。
简雾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他的声音蛊惑了,才会在宋疏辞吻上来的瞬间没有立刻躲开,直到他垂手时不小心打到了拍立得,才骤然回神地挣脱出来。
宋疏辞没拿稳,他又好巧不巧正好撞到了拍摄键,可怜的拍立得在空中翻腾一周后僵直落地,只来得及吐出了最后一张照片,便一命呜呼而去。
而一贯很礼貌的简雾这次连道歉都忘了,慌张地红着耳根,直接踩上了一辆正好停靠在旁边的公交车,把宋疏辞丢在了车站。
宋疏辞的嘴唇很薄,看着总让人想起冰凉的雕塑,但它真实的触感其实很柔软,温热的,稍高于其他部位的体温。
事实上,简雾想,他意识到自己对宋疏辞的喜欢,就是从那个初吻开始的。
他从始发站坐到终点站,又从终点站坐回始发站,绕着B市走了一圈,雨停了,雾散了,他还是忘不掉那一刻心脏震颤的感觉。
比起“旧情复燃”,“旧欲复燃”似乎是更容易发生在前任这种身份上的。
七年的时间,和宋疏辞接吻已经快成了简雾的生理本能。
所以这次宋疏辞亲上来的时候,他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去处理这一则信息,嘴唇便下意识迎了上去。
蓄谋已久的宋疏辞没给他反悔的机会,当即咬住了他的下唇。一边不让他挣脱,一边又佯装温柔地一下一下浅浅亲着,像雾一样,潮湿而黏腻。
他似乎并不满足于浅尝辄止,这样黏糊了一会儿,宋疏辞单手抬起简雾的下巴,又深入吻了下去。
他的手也跟着往后滑,四指挤进简雾的脖颈和按摩椅之间的空隙,掐住了他的后颈,大拇指按在他的下颌骨上,使他没办法合上嘴,不得不对眼前的侵.略全盘接收。
视线盲区,被迫仰头的简雾有些难耐地蜷了蜷手指。
他实在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喘,宋疏辞就压他的下巴,让他的嘴张得更开,让所有的声音都必须毫无保留地泄露出来。
唇舌的交缠暧.昧温热,厚重的呼吸声彼此交叠着。
他们在接吻这件事上总是合拍的,不需要什么言语,就能配合得天衣无缝。
等简雾涨红着脸喘不上气了,宋疏辞就松开他,让他换气。等他换好了,他就又亲上去,继续下一轮的缠.绵攻势。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宋疏辞吻得越来越深,喘.息也越来越烫,似乎是情绪太重难以表达,连握着他的后颈都不够,宋疏辞又紧扣住他的后脑勺,继续加重了这个吻。
身后的按摩椅还在兢兢业业地服务着,简雾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热透了、敏.感透了,让他都被逼出了生理性的眼泪,以至于小臂和小腿处的机关几次变松了他也没有发现。
等宋疏辞松开他的时候,简雾四肢都软了。
他往后靠了靠,瘫在按摩椅上喘.息,眼尾还残留着一点欲盖弥彰的红。
左眼的眼泪在滑落到那颗面中痣的时候,被宋疏辞伸手截住,抹散在了他的脸上。
房间里安静得针落可闻,简雾仿佛能听到宋疏辞的指腹摩擦他皮肤的声音。
他余光看着宋疏辞搭在自己脸上的修长手指,终于忍不住道:“你喝多了?”
除了这种可能性,他很难理解宋疏辞的行为。
宋疏辞站起来,重新端起自己那个一滴水不剩的水杯,目光黏在简雾水光潋滟的嘴唇上:“你有尝到酒味吗?”
他也没有完全从这个吻里平复下来,耳根是红的,鼻尖因为太热烈而沁出了薄汗,额前的头发也乱了,濡湿着垂落下几绺,眼睛里还带着尚未褪去的沉迷,和克制过后依然浓重的欲.望。
简雾抬眸和他对视了一眼,又匆忙移开视线。
“宋教授总是喜欢在没确定关系的时候亲人吗?”
他试图用这个有距离感的称呼去淡化两人之间过于暧.昧的氛围,但宋疏辞不接他的招。
刚热吻过的男人说话声音还有些低哑,像是带了电的小刷子,刮过简雾耳膜的时候,带起了酥痒的余震。
“所以你的意思是……”宋疏辞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我们现在应该确定关系吗?”
简雾沉默了。
他怀疑宋疏辞的眼睛有巫术,要不怎么宋疏辞一说话,他的大脑就发懵,像是浮在云端。
他看着宋疏辞,后者也看着他。两人在微暗的天色下,谁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两人依然厚重的呼吸声。
片刻后,简雾眼睫忽然颤了颤。
——宋疏辞伸手解开了他领口的第一颗扣子。
“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像是差一点就撞破这一幕的局外人,简雾的脸色瞬间变了变。
与此同时,宋疏辞的手指也顿住了,他把手从简雾的扣子上收回来,偏开视线,拿下巴点了下简雾的裤子口袋,“先接电话吧。”
这会儿按摩椅小臂处的机关又变紧了,简雾咬了下唇:“拿不了手机。”
“不介意的话,”宋疏辞看了眼他腰的位置,貌似客气道,“我帮你拿?”
简雾压低声音吐槽,“你刚亲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又在装什么纯情?”
宋疏辞从善如流地伸手从他后背摸过去,把手机从他裤子背后的口袋里掏出来,看清来电人,宋疏辞脑袋上挂了一条黑线。
“我妈。”他提议道,“要不我给挂了。”
“……”简雾说,“你接吧。”
宋疏辞正要按接听,简雾又拦道:“等等。”
他平复了一下喘息,清了清嗓子,有点心虚地看向宋疏辞:“我现在声音可以吗?”
宋疏辞点了点头,简雾才做了个深呼吸,让他按了接听键。
“小雾啊。”许绣的声音强势地钻进他的耳朵,“下周有空吗?有空的话来我家里玩啊,上回咱们说好的。”
宋疏辞拿着手机贴在他耳边,指尖时不时会碰到他的侧脸。简雾横了他一眼,宋疏辞还以为是因为聚会的事儿,小声澄清道:“不是我提的。”
“哎?小雾,你那边有人吗?”许绣听到了点声音,“怎么像疏辞?”
“没有没有,”简雾忙道,“您听错了。”
“聚会下、下周五吧……行……好的……好,拜拜。”
简雾这会儿的思维状态实在是不太适合和人聊太久,他三两句应下了,便结束了对话。
电话刚挂断,简雾就察觉到小臂上的机关松了,他这次飞快把自己的手和腿抽了出来,走下了按摩椅。
宋疏辞帮他把手机放到一边,回头发现简雾扣上了领口的扣子。眼底神色变幻片刻,他看向简雾的脸:“下周五我去接你?”
简雾拒绝与他对视:“不用。”
宋疏辞说:“没有刚表完白就让表白对象自己回去的道理。”
简雾揪着领口,低头看着左手方的地板,有些恼道:“什么表白。”
宋疏辞顺着他的视线,走到他左边半蹲下来,抬头去找他的眼睛。
“关于我刚问你的那个问题……”
——我们现在应该确定关系吗?
“我想。”
他眼中带着笑:“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