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很快在招待所安顿好。
第一件事自然是吃东西。
赵荔留在房间照顾玲珑, 谢嘉弈和林海在楼下寻找小吃。
刚出锅的油糕,咬一口酥酥脆脆的面皮碎屑黏在嘴边,里面糖汁化在口中, 抚慰了一切辛苦。
谢嘉弈用筷子夹起刚出锅的汤面, 感觉不够爽辣, 直接又加了一勺油泼辣子和蒜泥。
口中还能咀嚼到辣子面的阻滞感,却有一种从昨天到今天终于吃到合口的食物的感受。
“谢....哥,”林海一边吃饭,一边凑近谢嘉弈询问:“我们刚到就出现女尸,你说, 该不会是我们的柯南体质生效,就是故意冲我们来的?”
“没有证据说明,凶手是冲我们来的。”谢嘉弈不紧不慢的吃饭,甚至还给林海夹了一筷腌萝卜,摇摇头一本正经回答:“我们是来这里闲着没事游玩,顺便看能不能遇到我们的好朋友。尸体不是我们的好朋友。”
“...”林海被口中滚烫的面汤呛到喉咙, 整个人不由得手掌捂着嘴巴痛苦的看着谢嘉弈哈气:“可是,可是那个警察小哥看起来很需要帮忙的样子。”
“一想到有个反社会分子在社会上流窜,我就心里不舒服。”就算嘴巴被烫到非常疼, 林海还是无法视而不见:“你看现在街上走来走去的这么人, 万一,我们能伸出援手的时候没有伸出,下一秒某个路人无法回家,我们这良心能过得去么, 你说呢。”
安静的街道, 老板做好饭之后躲在小吃车后面,抱着胳膊和其他摊主聊天。
偶尔有人来买小吃, 有条不紊的抓菜抓饭,一边听着手机传来到账几块的信息,一边认真抬起胳膊擦擦汗水,送上食物。
空气里除了新鲜事物的鲜香,还有独属于初秋树叶之间成熟舒缓的味道。
林海的话,还是打动了谢嘉弈。
“我们给赵荔和玲珑带点吃的回去。”谢嘉弈站起身,走向酸辣粉的摊位:“赵荔肯定喜欢这家酸辣粉,还有油条,老北京涮肚——”
“还有羊肉串,还有糯米桂花糕,鸡蛋醪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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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回到招待所房间,玲珑已经醒来,喝了一口林海带来的鸡蛋醪糟,甜滋滋的糖汁里还有酒糟甜糯的口感,很快,她的脸颊已经开始发红,整个人有种蜜汁兴奋。
“哎,我们还说呢,你晚上不是和赵荔在一起休息的么,那么黑的一栋楼,你怎么敢离开房间冲上五楼的?”众人跟着玲珑一起吃小吃,一边翘着二郎腿随意的询问细节。
玲珑坐在床上,整个人紧贴着旁边吃酸辣粉的赵荔,一边回忆:“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了,平日我在家睡觉也很老实的。但是那天就是突然醒来,我以为我是在做梦,我回到了以前和姐姐住在家属院的日子,她往楼上跑,我只能跟着她一起跑到搂上。结果刚进屋,眼前就黑了,什么也看不见。我也没拿手机,只是闻到那里空气的味道比我们住的房间又冷又腥,我就吓得喊了起来。”
玲珑的话没有一点点可以拿来当作证据或者提供想法的线索。
但是谢嘉弈也没有不拿此当回事。
谢嘉弈抬起头看了林海一眼,林海已经起身前往卫生间。
没一会儿,林海冲谢嘉弈点点头,谢嘉弈这才找借口和林海出来。
“拿到了?”
“是。”林海小小的拉开衣服拉链,取出藏在内侧口袋里的玲珑的头发递给谢嘉弈。
“虽说封建迷信不可有,但世界之大,远比我们以为的要更广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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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派出所就在城镇中心街道上,外面行人稀少。
然而刚刚经过门口传达室值班人员的问询,走进院落,像是走到了噪音的海洋。
各种各样的申诉。
“我们店九点才开门,那个老太婆七点在我们店门口摔倒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不管我不管,那个女人到我们家里吃过饭,那就是我们家的人,她跟别的男人跑了,我们就应该把她抓回来,打一顿都是轻的!”
“我上次就是接了村里的电话,结果摔倒路边石墩上,都骨折了!这是我的发票,我要告他!”
虽然这是令人负能量爆棚,对社会发展充满怀疑的各种噪音——
谢嘉弈却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原来全天下的老百姓,烦恼的事情,都是大差不差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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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畅昨天一整天都在跟尸体,都在安排同事调查。
奈何这里没有监控,他只能用最古老的方式,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在周围村落走访,直到昨晚十一点才回来,刚睡没多久法检这边催促邮件刚发,便接到谢嘉弈的电话花说有事要汇报。
最好是真的有事。
刘畅一边刮着胡子,一边检查镜中自己的黑眼圈是否明显。
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谢嘉弈的出现,刘畅只能自己探身在院子里扫一圈,正好看到在院子里转悠的谢嘉弈,挥手喊了一声:“哎!”
听到脑袋上方传来声音,谢嘉弈仰起头——
四目相对,阳光温柔的为彼此的头发和瞳眸点缀碎钻,周围的风声嘈杂的人声已经成为背景。
“看什么呢,快上来。”看到谢嘉弈发现自己,刘畅撂下一句话,转身回屋。
等到谢嘉弈进入办公室大咧咧的找地方坐下,刘畅也跟着坐过来:“发现了什么情况?”
“那个...”谢嘉弈倒是没有想到对方这么直接,不由感叹零零后的工作方式确实比自己当年有效率很多,想了一下陈述方式,这才继续:“其实尸体是我们过来的时候一直跟着的小妹妹发现的,她说她叫姚玲珑,是来这里和上班的姐姐汇合的。但是我们我没有找到她姐姐,包括这次出现这样大的事,我们想着是不是应该和监护人沟通一下。可是问了很久,她都不愿意告知我们,所以我想能不能请贵处帮忙?”
“你写一下她的大概情况,哪里人知道吗?我这边申请协查。”刘畅直白的拿出一张纸递给对方:“她醒来了?”
谢嘉弈点头,一边写一边道:“我来也是因为听到玲珑说了一个非常像梦境的发现尸体的过程,所以赶紧过来汇报。”
看到刘畅没有说话,只是手肘撑在沙发把手,手掌撑着脑袋静静的看着自己,谢嘉弈算是明白,指望对方靠自己提点去工作可能性很小,倒不如全部由自己跟进。
想到这里,谢嘉弈暗暗呼出一口长气,开始做足加班状态的准备,当然,为了顾及对方的自尊,还得注意祈使句的使用数量——
“我们当初确实因为一直在上班,对于社会现实有些浪漫主义。”谢嘉弈抬手挡住脸,自己也后悔不迭:“想着自己还算有能力,搞不好选择这个地方还能像参与个什么冒险电影。没想到我们自己倒也罢了,却影响了人家小姑娘。”
“发现尸体当天,我们下午三点多抵达这个...民宿。整个院子只有看门大爷一个人,入住之后,我们就在附近转了几圈。这里以前是某个支援边疆的国企,随着社会的发展,原来的企业已经搬回了原驻地,而这里因为卖也卖不出去当然也不是随便就能卖的,干脆就荒落下来。我们本来想出去看看什么小吃,大爷说出去得走半个多小时才有吃的,而且还没有什么德克士,连蜜雪冰城都没有,所以我们一人花了十块钱买一桶泡面!”
“日期还是今年二月份的,你懂吗?我再来迟一点点,这个泡面他就过期了!!!”
听到谢嘉弈对于当地旅游业的吐槽,刘畅默默的在纸上写上一句:对吃的非常矫情。
“其实你们只需要走出去,朝西边走十分钟,两个村子之间的交通枢纽都会有吃的。”
“什么?!”谢嘉弈听到更气,几乎跳起来:“中国人不骗中国人!那个大爷绝对有问题,你们要查查!”
刘畅心中哀叹一口气,却还是理解的安慰:“我明白,我后期说说他。”
“算了算了,”谢嘉弈就是这样,遇到生气的事情对方一认领自己反倒不再深究:“我知道你忙,我快速的说一下。当天我们确实舟车劳顿挺累的,吃完泡面,这边天六点就开始黑,靠近山里又特别冷,于是我们就早早休息。这一晚大家都累了睡的沉,等我们醒来的时候,是玲珑的尖叫。这个时候,是凌晨三点,睡的最沉的时候。”
“据玲珑说,她当时像是做了一个梦,是姐姐在叫她。于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玲珑,精准的上了四楼,见到了女尸,尖叫,报警。”
“你的意思是说,玲珑有嫌疑?”刘畅愣了一下:“她,成年了吗?我看还是个初中生的样子?”
“我是觉得,”谢嘉弈下意识手指轻轻敲敲身边扶手,望向刘畅:“一个女孩,初来乍到,她没有手机的。半夜,在黑漆漆的四层大楼里,怎么能做到打开门走进黑暗,怎么做到没有本能朝光亮的出口走去,而是在没有灯的走廊里,找到了楼梯,然后一层一层的走上去。”
“梦游?还是她之前其实是来过的?”
“那就要看你们怎么调查了。”谢嘉弈重重的将后背靠在沙发上,抱着胳膊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笑容:“换做是我,我会先调查尸体和玲珑之间有没有血缘关系。同时调查死者身份——”
“嗨,本地就这么大,我们这没有人报失踪,可能也就是外地流浪人员。”
“这地又不是什么容易赚钱的地方,是被拐卖或者遗弃的嘛?”谢嘉弈跟着思考。
一个很好的思考案情氛围感。
“那我刚好得补充一下尸检诉求,那个玲珑还在你们那吧——”
刘畅转过身,下意识看向谢嘉弈——
谢嘉弈举着物证袋冲对方微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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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刘畅送谢嘉弈下楼,正巧赶上警方出动,一群全副武装的特警冲上车,直接前往目的地。
谢嘉弈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心脏狂跳,手指甚至开始发抖。
他用力的盯着每一个人,想从对方的走路姿势,想从对方的背影,辨认出来里面有没有许星柏。
然而身边刘畅催促半天,谢嘉弈也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车辆走远,他才怅然若失。
本能的回头和刘畅对视一眼,正巧看到对方饶有兴趣的望向自己——
“大哥,你该不会以前被抓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