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为了让大家有更多的时间可以休息, 单位安排了小巴连夜开往邻市,以便次日能有个好的状态工作。
“谢嘉弈。”等待众人离开会议室,冯局喊住了他。
谢许二人本能的对视一眼, 许星柏已经先行离开。
“你俩, 关系挺好的呀。”冯局一边朝外走一边打趣道:“都一起出去玩了。”
“嗨, ”谢嘉弈干脆爽快的仰天大笑:“我还不是按照您的要求,团结同事,本来说整队一起去,结果林海和赵荔都说太累了有其他安排,就只有我俩了。刚好我们这过去的油费门票钱, 能不能申请咱们报一报?”
听到谢嘉弈的顺竿爬,冯局才不当回事:“好啊,这次的案子你要是可以三天之内结案让我好好过个端午,我给你报销。”
不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是职场人最基本的修养。
谢嘉弈才不接这个话茬,举起压根没有响过的电话:“欸领导, 我好像有电话响了,我去听一听。”
马不停蹄就往电梯跑去。
看到冯局也即将过来,谢嘉弈死命的用力戳关门键。
冯局和其他人邻走到电梯口, 电梯门恰恰成功关上, 只能等下一班。
谢嘉弈成功的惹气了冯局。
“很好,很好。”冯局双手叉腰,站在电梯口望着旁边其他同事:“看见了吗,小心眼, 就是因为我说让三天时间破案, 都不愿意和我搭同一班电梯了!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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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柏哥呢?”
许星柏此时抱着背包坐在小巴车里倒数第二排的双人座位,将自己隐藏在晦暗的车厢里昏昏欲睡。
不时有人跟着上车。
车厢里不断有人说话, 却也都是一些不感兴趣的话题,反而成为了白噪音。
忽然一声呼唤由混沌逐渐变得清晰。
“谢队?来坐这,来坐这——”其他人看到谢嘉弈的出现,热情的腾出位置。
尤其是还有一些双眸在黑暗中闪着意有所图的光彩的同事:“平时没有时间遇到你,你还没有女朋友吧,我给你说个话——”
随着台阶登高,谢嘉弈的身影出现在车窗里,茫然的寻找着:“你们谁见许星柏了?我要和他坐。”
“都一样啊——”
“你们天天见面——”
“有这个必要吗——”
“嘉弈——”听到谢嘉弈被其他人揶揄,许星柏再也坐不住,于黑暗中从座位上站起来,隔着几排座位望着谢嘉弈:“我在这里,坐这里!”
“来了来了——”听到许星柏的声音,谢嘉弈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似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大步朝对方走去,几乎是先倒在许星柏的怀里,这才坐下来。
许星柏这边已经打开了一瓶纯牛奶和加热好的饭团递给对方:“我担心明天工作忙的话没有时间吃饭,咱俩换一下位置,我坐在靠走廊,你先喝点牛奶好好睡一觉。”
谢嘉弈觉得许星柏说的真体贴,乖乖的举着牛奶和他换了位置。
“谢队这待遇不错呀,你俩关系真的是全单位出了名的好。”刚刚询问谢嘉弈个人生活的同事跟着过来,正看到许星柏帮助谢嘉弈打开牛奶瓶盖,不由得感慨。胳膊随意搭在前排座位继续追问:“谢队,我刚才问你你说没有女朋友,我这邻居家有个小姑娘,在中石油工作的,女娃家里条件不错,长得也好看。要不我把她微信推给你,你们聊一聊?”
谢嘉弈嘴唇上沾着一圈白,下意识和许星柏对视一眼,礼貌的笑笑:“姐,不好意思,我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哎不是,”听到被拒绝,同事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的许星柏,更觉得不高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束缚,你看咱们这行天天跑来跑去,你是因为现在没时间生活所以觉得一个人挺好,等你年纪大了单位不要你了,你天天独守空墙的时候哭都来不及,没人管你。”
“谢谢姐,我很大概率不会独守空墙。”谢嘉弈一瓶牛奶已经喝完,就等着休息,眼看同事还不走,只能举着空瓶子走也不是坐下也不是。
“你们这些年轻人——”单位工作几十年的自身同事大概很少遇到其他人的否定回答,一时之间语气已经有些急:“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别人介绍相亲,我是为了谁,什么年龄就该干什么年纪的事,你父母也不负责任,这种事要遭操心,耽搁了就是一辈子——”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父母——”谢嘉弈已经生气,准备反将一军:“你——”
“大姐你别说了。”之前的话两人还基于礼貌就当是接受采访了,听到对方开始上纲上线惹怒谢嘉弈,许星柏直接站起来用身体将谢嘉弈挡了个严严实实:“现在马上就要发车,也没多长时间可以休息,咱们各自休息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个女娃情况真的挺好——”同事还准备挣扎一把。
“您放心,我们谢队老了没人管我管,你放心吧。”
“你管?!”没想到许星柏的一句话反倒令对方不依不饶起来:“你怎么管,他饿了你可以做饭,他渴了你可以倒水,以后要是生病了端屎把尿呢?”
“我管我管我管行了吧。”许星柏也难得的生气起来:“大姐,结不结婚是我们谢队自己的人生选择,你的善意我们理解到了,也谢谢你。但是尊重他人选择是基本的礼仪。”
“我就是一个建议...”同事此时声音才小了些,带着一丝恋恋不舍的遗憾。
谢嘉弈躲在许星柏身后,朝前排某个同事喊了一声,该同事了然,找了借口将大姐喊走了。
整个车厢这才安静下来,众人才发现汽车已经缓缓行驶在路上。
许星柏转过身,看到谢嘉弈低头在包里掏东西,凑过去想要帮忙——
脸颊传来结结实实的一吻。
这是在公众场合!
许星柏下意识坐直身体,正望着谢嘉弈奸计得逞似的坐在座位上望着他笑。
车窗外路灯斑驳的光影落在谢嘉弈的脸上,肩膀随着车辆的颠簸在晃动,眼眸里盛着那份最珍贵的真心。
许星柏环顾四周,其他人已经倒在座椅呼呼沉睡。
无人在意这个小小的角落。
谢嘉弈也被自己这个行为惊呆了,可是被人维护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从包里取出耳机,谢嘉弈自己戴一个,另外一个递给许星柏,这才调整座椅靠背准备睡个三个小时。
忽然身上一阵暖意。
许星柏竟然带了一个小毯子盖在了两人身上。
忽然身上感受到束缚感。
许星柏藏在毛毯身下的手臂覆在谢嘉弈的胸口搭上了对方的肩膀,将谢嘉弈牢牢的箍在怀中。
呼吸沿着谢嘉弈的脖颈逐渐向上蔓延,直到嘴角,呼吸停滞。
谢嘉弈心脏也跟着停下来,眼睛不敢睁开。
黑暗之中,身体的每一个触觉格外灵敏。
忽然嘴唇传来被温柔舔舐的感受。
像是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正在被人温柔的打理。
谢嘉弈轻咳一声,本能的张开嘴巴。
许星柏像只四处寻找牛奶渍的小猫,舌尖轻巧在嘴唇附近寻找那一点点的甜。
夏天的清晨五点天已经全亮。
谢嘉弈睁开眼睛瞥了一眼窝在自己颈窝里睡着的许星柏,微微低头嘴唇就已经碰在对方额头。
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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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在双龙村派出所院子停下车,众人洗漱完毕之后,逐渐恢复工作状态。
一位花季少女带着放假的悠闲进山之后失踪,是一件非常严肃紧张的事情。
就连刚刚打趣要给谢嘉弈安排相亲的同事,此时也是一脸严肃和当地同事一起协调会议室。
事不宜迟。
“同志们其他专业术语我也不用再说了,事不宜迟兵分三路,大数据组和当地片所核查史淼失踪之前的监控;行动组和当地片所一路前往景区调度核查有没有发现,其他人先过一遍整个村。”
说完,冯局眯起眼睛望着被树木覆盖的深山,挥挥手:“散。”
谢嘉弈和许星柏拿着手机背着包,甚至临行前被许星柏压着喷了防晒,这才慢慢朝山上走去。
没几步,已经是一身汗。
“对了,星柏哥,你是昨天史淼最后见过的人,她当时的状态怎么样?有没有透露过什么吗?”
“当时史淼因为和那位老奶奶争执,情绪有些激动,我安慰了几句...”许星柏跟着回忆——
史淼离开之前非常愤怒,转过脸望着谢嘉弈和老奶奶,喃喃自语:“我并不是一个凶恶的人,我是真的没有钱。”
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遇到事情最先生气的,不是自己的权益受到侵犯,而是沉浸在自己没有解决事情的能力中。
许星柏安慰几句,眼看对方心情平静,也到了车站附近,回头想要去找谢嘉弈,于是在征得史淼的同意后,他转身离开。
“要是我当时多提一句,送她去车站就好了。”虽然明知凶手不是自己,但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良知,许星柏也觉得于心有愧。
“不是你的错,你也无法预知哪里有野兽出没,否则我们这门职业也就要消失了。”谢嘉弈拍拍对方的肩膀,深吸一口深山里浓浓的清新空气,皱着眉头眯起眼睛四下环顾:“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抓紧一切时间,找到凶手。”
“这里平时除了村民和游客,也不会有人来。”许星柏跟着四下环顾:“但昨天不是公休,来的人很少很少——”
说到这里,许星柏没有说话。
没有人看到,没有任何痕迹。
史淼是主动离开还是被人带走,都无法推测。
只能靠着最原始的办法,一个人一个人问。
想到这里,许星柏已经率先上前敲门进入一件村屋。
谢嘉弈忙跟在身后拉不住,只能和旁边当地片所的同事道:“劳烦同事你在村委会和村长了解一下基本情况,我们在中午吃饭时候会和,互相了解以下情况。”
说完,谢嘉弈拿出一个小本子,记录下自己画的村子居民分布图,并且登记每一位寻访的村民基本资料。
这才跟着许星柏进屋。
山里面就是这么神奇。屋内的温度比外面要凉快一大截。
窗台下到处丢着孩子的玩具和农作物。
一位村妇正端着碗朝外面丢剩饭,院子里的鸡已经忙不迭扇着翅膀上前。
看到许星柏进来,莫名的红了脸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你找谁?”
“你好我是公安局的,”许星柏露出证件,四下环顾找人似的:“我想知道昨天咱这有没有见过大概这么高,穿着短袖牛仔裤的女孩?就长这个样子?”
村妇凑过去看着手机上的史淼照片,摇摇头:“这娃咋了?”
“还别提了,”不等许星柏回答,谢嘉弈跟着进来,大咧咧:“昨天跟我们一块从景区出来,结果和家里人说时以后要工作还是要结婚吵了几句,人就不知道去哪了,现在这些孩子主意正的很,现在家里当妈的都快急死了,早上我们来的时候还晕了好几次。”
听到这样的话,同为母亲的村妇本能的继续询问一些细节,甚至拿出自己砖头块一般厚的手机:“要不,我问问其他邻居?”
——会不会打草惊蛇?
谢许二人对视一眼,谢嘉弈想想:“好的大姐,你问问,就说家里人着急,是不是在谁家做客。如果做客就让赶紧回家,否则事情闹大了就不好收场了。”
“那你俩先喝碗水?”村妇还顾家里四周,什么也没有,但是山人的善良还是想要为谢许二人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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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村妇家门口出来,许星柏不由得望着谢嘉弈满眼赞许。
“你看我做什么?”
“你沟通能力怎么那么强,我说了半天我觉得我说的很准确,但是她怎么不会回答?”
“嗯...”谢嘉弈一边走一边歪着脑袋想半天:
“首先,没人喜欢听负面的话,比如说领导安排或者群众诉求的时候,就算是无法解决哪怕不是我们原因,装我也会装的积极一些,除了说’不能这样做‘,我会改成’我去问一下再答复你‘或者’我努力给领导反应‘,稍微给对方一个情绪的缓坡,这就是大家所说的态度。比如说,群众说你必须把偷手机的贼抓住,你我都明白这个事虽然我们一定会努力但是结果没有办法保证,我们其他同事就给群众正常解释,群众肯定不高兴,把同事还给搞委屈搞生气一个不留神还给自己糟了一个态度恶劣的投诉。但实际上我也就奇了怪了,我给群众说放心,这个贼抓到了我们也有荣耀我们不会贼坐在那里我们在旁边喝酒聊天不抓人的,态度上我们一定是积极的,而且这个贼抓到了我们绝对不会藏着不告诉群众的,我还等着群众夸我呢。”
“像刚才那样,我们告诉她一个陌生人失踪,她可能连耳朵都听不进去。但是我们共情一下,换成她的角度,一个和妈妈吵架的孩子失踪了,妈妈气的伤心流泪,她会感同身受一些,这样我得到的信息更深度一些。”
“还有,就是一种听话听义,听得懂话的能力。出大学后我听到的任何一句话,我都会想对方这么说到底表达什么意思,是直白的意思,还是其他。比如冯局怒斥的话,我会分析他是因为其他人在演戏表达对事情的重视,还是他要我做什么。包括就算是非常高的上级表达出来非常重要的指令——现在听来也就那样。积极的态度,严谨的行动。”
“指令清晰的,我就知道我只需要提供什么行动和结果。不清晰的我就明白其实他也没有确定只需要积极得态度表演就行。清晰的,可以立即做,不清晰的,我可以复述一遍我的理解,对了,继续,不对,继续沟通。”
“都是草台班子,互相支撑吧。”谢嘉弈一边说,一边好奇询问:“那你呢,工作中的沟通或者投诉,你怎么处理?”
许星柏想了想,恍然大悟:“我有枪,所以没有这些困扰。”
谢嘉弈:...。
“前面就是根据你们的描述,应该就是昨天和史淼争执的那位老奶奶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