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谢嘉弈带人来到赵荔和殊赫手机讯号最后出现过的地方, 正是殊赫住处所在。
“我来打申请(搜查令)——”许星柏拿起手机准备走程序——
谢嘉弈耳朵贴着门:“我好像听到了什么——”
许星柏一脸疑惑:“什么?”
林海一脸着急:“我也听到了,好像有人再喊救命。”
说完,林海询问旁边物业的负责人:“你听到了吗?”
“我?”物业经理没有注意到被cue, 歪着脑袋望着林海怀疑重复:“我听到了...吗?”
谢嘉弈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把卡片式瑞士军刀, 从上面抠出一枚非常细小的螺丝钉, 直接半跪在殊赫家门口,在锁眼里调试几秒,随着一声细微清脆的声音,谢嘉弈直接拉开门进屋。
这样,也可以?
许星柏歪着脑袋还在想怎么圆, 林海撞了撞他的胳膊径直跟在谢嘉弈身后进屋。随意丢下一句:“我们赵荔都找不到了,还整什么程序!”
没过几分钟谢嘉弈铁青着脸已经出来,大步朝电梯冲去。
许星柏这才回神,跟着先冲进殊赫的房间——
偌大的200多平的房间,装设简单,东西也不多, 却都是名牌。
看起来并没有要走的样子,反倒是像马上就会回来的样子。
“什么意思?”许星柏跟着谢嘉弈挤进电梯,好奇询问:“怎么感觉, 你比我更了解殊赫的样子?”
“犯罪嫌疑人被我们发现之后, 只有两种行为,逃避或者自首,以及自杀。”谢嘉弈叹了口气,轻轻解释:“现在各路交通已经设卡, 而现在就是我们和殊赫比赛。”
“比赛什么?”林海没有听懂:“我们只需要让他自首就行, 以谢队你的嘴掰掰能力,应该没问题吧?”
谢嘉弈沉默。
半晌望着林海:“他带着赵荔, 如果他选择自首,赵荔是帮助他的加分项。但如果他选择自杀,赵荔就很危险。可是他和其他嫌疑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
“这么多年,他一直愤怒仇恨对有自杀倾向的人,因为他的父亲曾经因为救助想要自杀的人而去世。而这一切的根据根源,他认为是他自己,是他当天一定要让父亲出门买蛋糕导致。与其说他恨导致父亲去世的那些人,倒不如说,他在恨自己。”
“——所以,如果他选择自己结束生命,那么赵荔的情况就很危险。”不等谢嘉弈说完,许星柏已经接话:“可是他会把赵荔带到什么地方呢?”
“如果你准备结束生命,你会选择哪里?”
“有始有终?”
想到这里,谢嘉弈和许星柏下意识站直身体,彼此都想到了那个地方——
殊勇死亡的那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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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已经快要结束,晚上六点多天幕已经见黑,路上人们虽然表情疲惫步履确实轻松的。
谢嘉弈加快行驶,却被堵在距离桥梁还有一千米左右的路上干着急没办法。
“什么情况呀?”
“不知道,前面有辆豪车挡在桥上,两边的车无法经过。司机好像是和人在吵架,直接坐在桥上,估计还得半个多小时。”
听到路人的描述,谢许二人对视一眼随即下车准备前往。临走之前,许星柏好奇:“有人坐在桥上,怎么没人报警,是不是遇到伤心事要跳河?”
“跳就跳呗。”路人随意的笑笑:“你们不知道吧,前几年有个姑娘都跳了一次被人救上来,受不了旁边长辈们说了几句,又跳河。有村民经过,看她可怜又救了一次,冲撞了河神,这都跳两次说明这人河神是要定了,结果还有人截胡,你说他不死谁死。只是可怜了当时家里的媳妇和孩子,从此之后,这条河但凡有人自杀,没有人救。”
这个世界就是巨大的回旋镖。
十年前的孽,最后还是会还到十年后。
谢许二人大步朝桥面走去。
人群已经聚集的很多了。
没有人上前,但所有人举着手机手电筒,开始为殊赫打光。
紧接着,其他人也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打开手机手电筒,将昏暗的桥面,照的亮若白昼。
“孩子,有什么想不开你说说我们帮你想想。”
“小哥哥,你长得这么帅还会有烦恼吗?”
“朋友,无论你卡在哪里,只要你活着,就有一切希望。”
“殊赫——”谢嘉弈从人群中挤出来,望着坐在桥梁扶手上的殊赫:“别这样。”
“你来了,我也就放心了。”殊赫点点头:“我也不知道我坐在这里等什么,但是你来了,说明我的时间也到了,我也该走了。”
“等等,等等——”正当谢嘉弈准备安慰对方时,忽然接到冯局的电话:“你等我一下,我这边冯局打电话了,你知道,要是别人我就不劝你,冯局的电话,你总不能不听吧?”
等到冯局电话接通——
“小殊,你阿姨做了黑松露猪肉的饺子,我们都还没吃过连听都没听过,结果她说如果告诉你,你一定知道。晚上过来吃饭呗?”冯局的声音,像是长辈温柔的嘱咐,熟悉的稳稳的落在殊赫的心上。
殊赫听到冯局的声音,低下头的瞬间,眼泪坠落。
他摇了摇头:“对不起冯伯伯,我让您失望了。我已经走的太远,回不去了。”
“殊赫,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特别单薄,可是,可是,你这样做,还会伤害冯局的心,伤害那些力排众议安排你在各种企业做心理咨询的领导们。你让他们如何面对他人的质疑?”
说到这里许星柏忽然在人群中举起手机呼喊:“赵荔被人在中心医院门口发现,她没事!”
“谢嘉弈——”听到赵荔没事的消息,殊赫点点头,嘴角漾起微笑:“如果不是发生我爸的事,我是打算念公安大学,到时候进入市局找个像你这样的师傅带着,我们一起惩恶扬善。但我是没有这个机会了,谢谢——”
就在殊赫准备倒下时,人群的另一边突然冲出来一位抱着婴儿的女人。
“你是?”
在手机电筒的亮光中,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非常小,甚至还未满月的小婴儿。
她一边小心翼翼怕颠簸了怀中的婴儿,一边又朝殊赫快步走去,希望可以阻止他。
“我是...”
殊赫大概猜到对方的身份,却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在上大学离开家之前去你们村找过,他们说你搬家了。”
“我...我...”当年的女孩已经有了妇人的状态,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孩子,咬咬牙,直接跪在了殊赫面前,捧上自己的孩子。
眼看对方身影前倾几乎快要将孩子甩出去,殊赫本能的跳下来接住孩子。
这本是个逮捕殊赫的好机会,谢嘉弈向人群中的警方使了个颜色,只是自己站在殊赫与桥梁扶手之间,挡住殊赫后续想要自杀的路。
“我没有脸再留在村子里,那个时候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承受我应该受到的惩罚,只能选择逃避。”就算是这十年过去,因为当时没有好好的给出一个交代,导致眼前的女人也永远的被留在了这里。
“这么多年过去,直到我有了自己的孩子——”眼看殊赫的手指碰触到婴儿的脸颊,婴儿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女人继续道:“你能抱抱他吗?”
殊赫下意识伸出双臂,将婴儿搂在怀中,感受到怀中柔软的触感,又恐惧又感动。
如果不是自己的父亲,这个孩子是不会存在的。
“我们给他起名叫孙勇,你就是他的叔叔,逢年过节,我让他来见你——”女人抬眼望向殊赫,一脸的小心翼翼:“可以吗?”
婴儿襁褓里还存有淡淡的乳香。
“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因为我当年的错,去惩罚你自己?”
听到对方这句话,殊赫仿若醍醐灌顶,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下意识退了一步。
孩子大概是被搂的太紧,本能的哭了起来。
“殊赫,别放弃好不好?”谢嘉弈站在殊赫身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劝导的时机。
“是呀,往前看!”路人们开始跟着劝道。
“再坚持一下孩子,马上就中秋了,吃完月饼再考虑呗。”
“中秋算啥,国庆要放七天假呢,算算才需要上几天班。年轻人,别那么着急对人生下定论!”
“没几个月今年就过去了,明年会更好。”
“是呀孩子,回来吧,我们请你吃饭!”
谢嘉弈抬手拍拍殊赫:“是呀,我不是还欠你一顿饭呢,想吃什么,我买了带到冯局家吃,好不好?行不行?”
殊赫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女人将殊赫怀中被吓哭的孩子接走,殊赫双臂依然保持着抱孩子的动作,尚且还能闻到孩子身上的味道。他第一次,像个孩子似的嚎啕:“我还有这个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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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殊赫被谢许二人带上车,原本拥挤的桥梁恢复了平和。
那些手机亮起的光,就像是萤火虫的微光,刚刚还聚成一团发出璀璨光亮,此时却一个接一个的隐入黑暗,直到全部熄灭。
继续,因为前面有人行动缓慢而愤怒鸣笛。
刚刚伟大的善意,逐渐恢复,逐渐消散。
但没有彻底消失。
在有需要的地方,它依然可以随时被汇聚,被调遣,被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