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弈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人生轨迹。
从小开始， 但凡遇到居士算出来的全都是五星TOP级完美人生。
工作开始，每年前往寺庙抽到的全都是上上签。
甚至前一天晚上，自己做梦也都是在亚特兰蒂斯酒店地毯上捡钱的好梦。
却突然被那句“许星柏恋爱的话你可怎么办”成功心态破防。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至少人还在。
至少不会辞职吧。
至少...
谢嘉弈重新举起手机， 望着工作群里许星柏的头像， 点进去发现朋友圈内容都是日出——
对哦， 认识小半年，大家都没有出去团建过。
“我得先问问最后一个入职的许星柏关于第一次团建有什么意见。”
“这件事非常重要。”
于是，谢嘉弈在凌晨三点给许星柏发微信：“睡了吗？”
过了几秒钟，对方回复：“嗯。”
他为什么没有睡？！
他是一个人吗？！
第二天还要上班呢？！
法克，明天要是看到许星柏上眼皮占下眼皮， 系统触发扣分，本月KPI狠狠扣分！
谢嘉弈将手机贴在胸口沉默几秒，这才继续：“那个，明天早晨八点，我经过你家门口，捎你上班。”
“好。”
——我发了那么多字， 他只回一个字，果然现在恋爱了连一点流量都舍不得为我浪费了吗？
——果然真心就只会被辜负。
——辞职吧，我这工作干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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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许星柏。
睡得神志不清， 听到枕头边的电话声响， 努力将眼睛挤出一条缝将手机离得老远，勉强看清内容。
直接回复。
手机刚刚放下又响起。
直接回复。
看看时间，还能睡四个半小时，幸福ing。
果然， 和谢队一起工作就是幸福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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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八点。
干净舒爽的短袖贴在许星柏的胳膊， 依稀还能闻到洗衣液的香气，许星柏买了Tims浓醇拿铁搭配小区门口大姐的煎饼果子——果然， 脆果和榨菜和酱料才是灵魂。
许星柏哼着歌咬一口煎饼果子喝一口咖啡，爽到飞起。
“谢队我给你买了——”打开车门瞬间，许星柏弯腰看到面容憔悴的谢嘉弈，眼波流转：“谢队你状态很差啊，昨晚没睡好吗？”
“你说——”像是被人揍了一眼的谢嘉弈深吸一口身边人带来的洗衣液的香味和早餐的香味，用力的咽咽口水：“来换换位置。”
许星柏一边望着后视镜观察路况，一边看着旁边上下眼皮快要粘在一起的谢嘉弈，随口：“谢队，昨天林海他们已经将田小雨一家带回局里，赵荔去情报中心申请调取附近天眼视频，我们——”
“我看你最近都没发朋友圈啊。”谢嘉弈握在手里的煎饼果子几乎快要掉在来，脑袋渐渐的低垂。
“嗨。”许星柏嘴角微微上扬，下意识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身边人，脸色一变立即打转向将车停在路边的瞬间已经解开安全带，侧身用左手接住了谢嘉弈的煎饼果子。
而顺势的。
谢嘉弈脑袋靠在了许星柏的颈窝里，呼吸沉稳。
“谢队？”
不是说上班吗？
这算是迟到，还是加班？
半梦半醒的谢嘉弈潜意识还在昨晚的后半句话：“你喜欢看日出啊...”
许星柏被对方的问题逗笑，微微低头，下巴蹭蹭谢嘉弈的额头：“大哥，我那是和你一起加班看的日出啊。”
随着许星柏笑到难以自持，谢嘉弈也被对方胸口的振动吵醒，这才看到是自己睡着了。
沉默几秒。
“先回局里和田小雨他们聊聊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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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会议室的门，表情紧张惊慌的田小雨像条突然之间被丢在岸上的鱼，立刻拽着身边老公陈福海站起身望着谢嘉弈：“领导好！”
谢嘉弈摆摆手，轻轻示意：“别太紧张，两位请坐。我们找你，也是因为死者李凡是被害身亡，你们二位近期和他争执摩擦较大，也是例行调查。”
“理解理解。”陈福海听到之后，配合的坐回座位，乖巧配合。
“领导，李凡的死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最近发生的事情，令田小雨在每一次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中，出现应激的情绪。但凡一些询问一些问题，田小雨都会义正言辞情绪激动的否认：“我们正在和他打官司，他死了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还等着让他告诉所有人，是他欺负了我，我要告他侵犯我的名誉！”
看到田小雨已经激动到拳头握紧，额头浸满汗水，谢嘉弈示意许星柏带走陈福海，两夫妻分别询问。
等到陈福海离开。
谢嘉弈询问案发时间田小雨的行踪，随口似的：“那个时间，陈福海在做什么？”
“发生这种事，陈福海是什么想法？”
“发生这种事，你女儿是什么想法？”
说起陈福海的情况，田小雨情绪稳定，陈福海虽然不是完美的可以照顾妻女的老公，但也达到了良好分数线，至少他从未给家人带来任何的麻烦——
“他这个人就是本分。平时上班就好好上班连厕所都很少去，下班了就去打打乒乓球。知道我发生这种事，他也没有说去找李凡拼命，但是也没有嫌弃我：我们同时被物业辞退了他也没有怪我，我说去找李凡打官司，他也就陪我一起去。”
“打官司？”谢嘉弈愣了一下，似笑非笑：“找的，不会是陈锦律师吧？”
“你怎么知道？就是她。”听说谢嘉弈知道自己的律师，像是彼此之间终于有了关系，田小雨身子朝前倾倾，脸上有了微笑：“还是我女儿带我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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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弈几乎是膝盖内侧用力撞着椅子，才迅猛站起身，胸口心脏猛跳不愿相信，大脑细胞却冷静理智的说她就是。
为什么？
一个有着令人羡慕的工作令人羡慕的生活的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为了刺激？
还是，为了公义？
谢嘉弈推开了另外一间问询室的门，随着门缝越来越大，一位穿着简单的短袖牛仔裤扎着马尾的女孩静静的看着他。
她没有化妆，也没有戴首饰，只是干干净净，安安静静的双手搭在桌面上，望着谢嘉弈。
——谢嘉弈这才想起，自己之前看的资料或视频，田小雨的女儿不是化妆就是用一些可爱的滤镜。
但是。
自从案情被曝光，田小雨的女儿就再也没有画过妆，再也没有用过可爱的滤镜，甚至现在，连裙子也不穿。
她对这世界，有点害怕。
想到这里，谢嘉弈有些心疼。
他抬起头温柔询问：“要喝什么吗？我们单位附近有星巴克，Tims，喜茶，茶百道，就连瑞幸，我们这里有两家呢。”
女孩摇摇头，马尾随即撞在她的肩膀，像是勇敢的自己在努力支撑自己勇敢起来。她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戒备道：“我不渴。”
“我买了瓶矿泉水。”许星柏跟在谢嘉弈身后进来，递给对方一瓶水，有意无意解释：“新买的，没有开过。”
——未开封的矿泉水，已经最大程度上可以杜绝添加任何危险的东西。
“谢谢。”女孩接过水，用力拧开，却也只是抿了一口。
“是在你家人出事之后出现的？”谢嘉弈走到女孩对面，拉开椅子眼神示意许星柏坐下，自己这才拉开另外一个椅子坐下。
女孩摇摇头，冷笑一声：“是在我被辞退后出现的。”
“讽刺吧。”
“我不是因为李凡伤害了我母亲出现这样的逃避心理，而是我没有想到明明我们是受害者，偏偏却是我们一直在承受这件事的结果。李凡该吃吃该喝喝，他的家人可以随意指责我的母亲，但是我们全家不能说他们一个不对，因为我们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我们要成为完美的受害者，我们不能出错，否则在这起案件中，我们强大的正义就会有裂痕——就像现在这样。”
女孩说完，双手手背在桌上一敲，手掌摊开：“看吧，李凡死了，我们反倒是第一个被抓的。”
谢嘉弈被对方说的哑口无言。
“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奇怪。”
“在单位里，明明是认真工作的人，却要给懒散度日的人道歉，因为对方的不上进，导致我们上进的人要大度，要让一让，否则我们就是**的对象。”
“在社会上，明明是遵守秩序的人，却要给会闹会喊的人让利，因为对方的扰民，导致我们遵守秩序的人让出了自己的利益，否则我们就是**的对象。”
“就像现在。”
“姑娘，我们很明白你受到的不公，我们只是正常的工作——”许星柏抬起手本想安抚对方的情绪。
“需要我配合。”
“需要我客服。”
“还需要我做什么？”
“我知道不是你们杀的。”谢嘉弈抬起手里的笔敲敲桌子，清冷的望着对方，仔细等待观察对方的反应：“你当时为什么要找陈锦律师？”
“不是我找她，而是她找我的。”
看到谢嘉弈蹙眉，对方继续解释：
“是真的。”
“我当时气不过，给视频软件上很多知名的律师发消息没有人关注我，我就疯了。”
“我自己半夜的时候录了个视频，设的定位。”
“第二天，陈锦律师找我了。”
“她给你什么条件？”许星柏和谢嘉弈对视一眼，好奇询问。
“她说，会给我报仇。”
女孩刚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望着谢许二人，摇摇头不愿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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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吗？
谢嘉弈不肯相信。
图什么？
谢嘉弈想不通。
听到田小雨女儿的指认，谢嘉弈站在空空荡荡的走廊里，望着出口的光亮，任由穿堂风给自己一个拥抱，却无法抬脚往前走。
“——谢队有发现。”
这起案件到现在，终于可以听到一句“有发现”。
只是谢嘉弈半晌不敢接这句话。
“——根据现场的追溯监控视频，发现案发前半个小时，有一个背着背包的男性，身高约一米六五，体型精壮，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冲锋衣的帽子套在鸭舌帽上，戴着口罩看不到脸。”
“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个人离开的痕迹，但是一个小时后，我们在另一个出口找到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性，身高一米六五，体型精壮。关键是，走路的姿态是一样的。”
谢嘉弈长长的，长长的吁了口气。
几秒钟后，他拿起电话：“先把对方的体型拍下来，在陈锦律师事务所附近问问，看事务所里有没有符合画像的人。”
说完之后，谢嘉弈望着跟在自己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许星柏，对方的表情并没有谢嘉弈的表情轻松：“有什么问题吗？”
许星柏抱着胳膊靠在走廊墙壁，听到谢嘉弈的询问后慢慢抬起头：“案发当时，我们就在陈锦律师事务所。”
“对哦——”
谢嘉弈几乎是要笑起来——
“当时，唐宁来找陈律师，两人吵的很厉害，之后匆匆离开了。”许星柏静静的望着谢嘉弈：“陈律师可能不是凶手，但是我们的发现恰恰说明了，她和这起案件非常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