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鸣没有去看许苑。
他不是一个能藏住事儿的人,喜怒哀乐都他妈显在脸上,他不想让许苑担心,也不想让她对白敬有看法。
他蹲在路边吸烟。
吸完一包又去买一包。
百无聊赖的看着路人,像个颓废的无业游民。
他应该思考些什么东西,但是他不知道该思考什么东西。
白敬说不定是不小心碰到他而已。
但他却能那么清楚感受到就是他的手掌。
因为他全裸。
他知道就是白敬把他推下去的。
怎么解释。
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是故意的?
他相信白敬不是故意的。
但逻辑又解释不通。
真他妈奇怪。
眼见为实,有时候眼见还不为实呢。
再说了,他相信白敬不会那么对他。
就当他傻逼吧,他就是这么相信。
就不说杀他了,想让他不好过,太简单了。
但汤鸣是人啊,他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啊。
他是不懂感情,没有谈过恋爱,但白敬有没有用心,是不是真心的,他是知道的。
他不能单方面判白敬死刑,他也不会这么做。
白敬早就给他打过预防针,是他自己非要贴上去。
爱情能致死吗?
不能。
爱情不能致死,但致死的才是爱情。
他就是亿万人中平凡的一个,他蹲在马路边甚至会遭到鄙夷,他不优秀,但他很疯狂,他的内心有多疯狂他自己清楚。
白敬可能觉得自己是个疯子,但选择靠近疯子的人又他妈正常到哪儿去?
汤鸣觉得自己就像一捧火,就这么燃烧着,能被人看的一清二楚。
他的感情就是炙热、澎湃、毫无保留。
他没有被蒙蔽双眼,他是清醒的,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本来要三十岁的人了,谈这样的恋爱,就是疯狂的,就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
但谈都谈了,也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汤鸣这辈子的追求挺简单的,不后悔就行。
他将烟头扔进垃圾桶。
李冉经常说他潇洒。
他当然潇洒。
因为他要的不多。
也拿得起放得下。
但他现在放不下。
汤鸣站起身,事出有异必有妖,要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得问当事人。
他给白敬打电话,没人接。
他拦了辆车回聚海。
跟着他的沈天给白敬发了消息。
但白敬没看到。
汤鸣走后,白敬站在泳池边很长时间,然后闭上眼,砸了进去。
温水变凉,再变冰,平静无波的泳池像浸泡尸体的福尔马林。
白敬就是那具尸体。
一 次就够了。
这样的伤害,一次就够了。
怕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说好不带给他痛苦,说好不带给他痛苦。
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这次他把他捞上来了,下次怎么办。
下次怎么办。
万一有下次怎么办。
为什么会没用?吃药为什么会没用?
因为产生了抗体。
白敬喜欢看任何一个人痛苦,但不代表他喜欢任何人。
他对汤鸣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没有能够针对他对汤鸣的想法所治疗的药物。
白敬就像一直上着发条的机器,一直工作一直工作,不停内循环,直到爆炸,骤然停止,隔了三秒后却依然抽风似的弹跳一下,然后彻底崩坏。
从前他的理智能克制住他的行为,现在他克制不住了。
极端的尽头是什么?
都说无尽的黑色是深渊,是望不到头的黑洞。
白色又何尝不是?
不停的容纳、消化、分散,极端的黑就是白,极端的白就是黑。
他疯狂克制住自己不能伤害汤鸣的想法,就会越来越伤害他。
不停伤害他。
白敬在黑暗中睁开眼。
这就是他,这就是他的理智。
他能够清楚的剖析自己的心理,自己的行为,自己的逻辑。
于是他的清醒冷静出现了。
克制也出现了。
像无限的叠加累积,永远没有结尾。
他从游泳池里出来,全身上下都在滴着水。
他在里面泡了五个小时。
泡到夜色沉沉。
汤鸣给他打了五个电话。
白敬的目光凝在手机上,拨了过去。
“操你大爷的你还知道接电话?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做了长寿面,还买了蛋糕,回来吃啊。”
“不回去了。”
电话瞬间没声了。
汤鸣笑了两声:“别啊,我好不容易学会的,回来吧,回来啊,其他事儿回头再说,今儿你生日,你最大,你——”
“不回去了。”
“小老虎,你他妈给我想好再说话听见没,你不回来你要去哪儿?”
“乖,别麻烦了。”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汤鸣吼出声:“白敬!!!”
电话传来忙音。
汤鸣狠狠的捶了沙发,大操一声。
真他妈服了。
气死他了。
真气死他了。
汤鸣做了几个深呼吸,给白敬发短信。
我在家等着你,你要不回来你永远别回来了。
发完才发现这好像是白敬的家。
去他妈的,他在这儿就是他的家。
转念又一想,不行,白敬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不能这样。
他又重新发短信。
小老虎~~你不回来我不敢自己睡~~拜托啦,回来吧好不好,有什么事儿我们当面说好嘛??
没有回音。
他又发。
我好想你小老虎,回来吧好不好?拜托拜托,不然你在哪儿我去找你也好呀,我去找你好不好呀??
汤鸣坐在餐桌边等到晚上十二点。
他等的浑身发凉。
他没有开灯,没必要开灯。
巨大的落地窗后是色彩绚烂的霓虹,折射出来的光晕已经够他的视野范围内了。
这个房子是真大,也真空旷,甚至有些冷。
他没有开空调,就他自己,没必要。
他也没吃饭,没什么胃口,想了想,他拿手机打电话。
沈天看到电话号码时只想拿头撞墙。
“喂?沈先生?”
“白敬在哪儿。”
“啊?我们老板?我不知道呀。”
“放他妈的屁你不知道,你不是他助理吗?你少瞒我,你小心我从聚海跳下去!”
“老天、不、不是、汤先生、您、打住、您停、您别冲动……”
“他到底在哪儿。”
“我们老板他,他……汤先生您别为难我啊……”
“不说是吧?行,你在哪儿。”
“谁?我?”
“对,你。”
“我……我在……我在聚海呢……”
“放他妈的屁你在聚海,你在聚海我没看见你人?半夜快一点你在聚海?你他妈是魂儿?”
“不……汤先生……”
“我就给你两个选择,沈天,你要么,告诉我白敬在哪儿,要么,告诉我你在哪儿,你要不说,你就等着收尸。”
“我说说说!!!”
五 分钟后,汤鸣坐到了车上。
沈天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汤先生……您找我干什么呀。”
“我找你没事儿。”汤鸣搓搓手,气笑了:“你带我去见白敬,这崽子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真够能耐的,老子去给他腿打断!”
沈天的手握着方向盘,迟迟没动。
汤鸣真是服了:“怎么回事儿到底?你他妈便秘?”
随即他笑了:“我知道了,是不是白敬在外还有人呢,现在隔他哪个小情人那儿呢是吧。”
“诶诶诶,不是不是。”沈天连忙摆手:“这绝对不可能,汤先生,您可别乱想,老板绝对不是那样的人,真的。”
汤鸣点头:“我知道。”
就白敬那做爱的架势,除非有八个肾,还能在外养人。
沈天委屈:“您知道还那么说……”
“这不逼你么。”汤鸣系好安全带:“你既然都知道他没在外养人,那你肯定知道他在哪儿。”
说完他感觉不对:“不对啊,你不是天天和他在一起的吗?”
“诶,不是啊汤先生,您说话怎么这么让人害怕啊。”沈天快哭了:“我哪敢天天和老板在一起啊。”
汤鸣困惑:“你怎么,话说,大半夜,你怎么会在聚海啊?你在聚海干什么?还在车里?白敬不是去哪儿都带着你吗,你在聚海,白敬不在聚海,你家也没在聚海,你也不睡觉,你、你他妈在这儿干什么?”
他怒了:“我操你妈,你他妈是不是监视我来着?!”
沈天闭上嘴,尽量不尴尬的笑笑。
汤鸣快气炸了:“我的手机,他监视,算了,我当他缺乏安全感,我认了,还他妈派你监视我?他是怕他不在家我他妈背着他养人?!”
说完他忽然恍然大悟:“我懂了,我突然知道为什么最开始,你他妈能找到我妈家,为什么他还能去我租的房子,为什么我没告诉他我在医院他都能过去,我的什么他都知道,他把我扒的干干净净,裤衩子都没给我留,但我现在连他妈逼的他在哪儿都不知道!!!”
情绪太过激烈,让汤鸣剧烈咳嗽起来。
他对白敬一无所知。
他知道白敬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
沈天想拍他的背,又不敢。
汤鸣抓住他缩回去的手:“沈天,我不为难你,我知道你也不好做,你现在,就给白敬打电话,开免提,别说我在这儿,我倒要看看他妈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沈天张张嘴,又闭上:“汤先生……”
“别喊我汤先生。”汤鸣盯着他:“你要还想让我和白敬走下去,你就听我的,有我在他不敢拿你怎么样,当然,你要非坚守自己,那也没事,你就当我没找过你,我是死是活跟你也没关系。”
说完他就要下车,沈天一把拉住他:“老、老板、他……我带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