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鸣嘟起嘴。
他毫不做作的笑笑。
偌大的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他的视线顺着被炸开的锅,看向围裙一片屎黄,面色冰冷的男人。
汤鸣感觉他快哭了。
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汤鸣:“我打电话给小沈。”
白敬捏着勺的手微抖,一瞬间的尴尬羞耻无语冷漠各种情绪汇聚在他的眼底。
他说:“我会做饭。”
汤鸣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怀疑,你快过来吧,别踩着那坨……”屎一样的东西。
白敬微微抿唇,转身将围裙取下。
汤鸣是在爆炸声中醒来的。
他感觉床都在颤。
没有丝毫夸张。
他睁眼的瞬间脑子里想的是:打仗了吗?
他一骨碌爬起来,打开卧室门,闻到奇臭无比的怪味。
然后走向厨房。
看到白敬站得笔直,面对四分五裂的锅陷入沉思。
仿佛在思考价值几千亿的大生意。
他看了眼时间,早上六点。
所以他昨天早上给白敬打电话。
他今天早上就来做饭了。
来这么早,可能还想给他一个惊喜。
但现实情况实在是……
汤鸣想起他的豪言壮志,他气定神闲的模样,给小沈打电话的手都在抖,忍不住笑起来。
白敬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坐在沙发上,冷着脸,一副老干部做派。
汤鸣下意识抬手摆摆,说不好意思。
一 转头看着厨房,彻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扶着墙,站都站不稳。
他也是服了,那锅跟他妈开花了一样,白敬煮的是他妈核弹?那屎黄屎黄的东西溅的哪儿都是,还落在地上一大坨,散发着莫名的臭味。
如果不是知道事情的原委,汤鸣真以为是哪条狗的粑粑。
他笑的肚子疼,流出眼泪,直说自己不行了。
白敬微微叹息,他记得自己真的会做饭的啊。
汤鸣弯着腰坐到他身边,看着他满脸冰霜,正儿八经的模样,忍不住贱兮兮的问:“你吃这玩意儿长大的?那你怎么不会飞啊?”
白敬:“……”
他转头看着汤鸣,后者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装出一副纯良无辜的模样。
白敬喉头一紧,摁着他的肩膀吻了上去。
汤鸣瞬间僵了。
他下意识推他。
但白敬只是吻住他,像要堵住他的嘲笑和讽刺,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强势的纠缠他。
白敬的嘴唇很软,温凉的,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让人无法拒绝,欲罢不能。
汤鸣看到白敬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让他想起被抓住翅膀的蝴蝶,脆弱却美丽。
他下意识张嘴。
白敬瞬间睁眼看他,眸子漆黑无比。
汤鸣理智回归,想躲开他。
白敬却伸手捂住他的眼,将舌尖探进他的口中,与他唇齿相缠。
那是一个说不清有多温柔的吻。
没有一味的侵略和占有,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缠绵,仿佛忽然在雨夜盛开的花,让那夜风挟裹着花香吹向远方,一丝丝一缕缕,瞧不见摸不着,却拥有无尽的情意。
晨光透过落地窗洋洋洒洒落进来,圣洁又高贵,却是意乱情迷的见证者。
直到白敬放开汤鸣,他耳边似乎还响着自己的心跳声。
他有些慌张的站起来,掩饰的笑笑:“你真重口,老子连牙都没刷。”
白敬微微一怔,像是品了一下嘴里的味道:“甜的。”
汤鸣操了一声,快步走到卫生间。
等他出来的时候,白敬正准备和小沈打电话。
汤鸣想了想,示意他把电话挂了:“太早了,让他睡吧,我们出去吃。”
汤鸣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他想和白敬和平共处。
因为他发现自己不能和他对着来。
他越折磨白敬,白敬的那些温柔越像针一样扎着他。
奇怪吧,他宁愿自己是被伤害的,也不想自己是伤害别人的。
当这个人还一味对自己好。
这让他愧疚,让他难堪,让他抬不起头。
就当曾经那段时间,是因为白敬的病吧。
汤鸣想,从今天开始,白敬怎么对他,他就怎么对白敬。
一 笔一账算清楚,会少很多烦恼。
到时候包养关系结束,还能落一个好聚好散。
人么,最不怕的就是重新开始。
“我虽然不会做饭,但我会吃啊。”汤鸣穿戴整齐,看着白敬:“走吧,哥带你走进老百姓的一天。”
因为高档的他也不知道。
几分钟后,白敬和汤鸣陷入了僵持。
汤鸣摸着机车:“来啊,戴上啊,操,你想火啊?”
白敬看着他手里的黑口罩,向他摊开手掌,里面放着昂贵的轿车钥匙。
“不行不行,不坐车。”汤鸣疯狂摇头:“你那车,最便宜的也小百万,我他娘,带你去吃的是地摊儿,大哥,你知道什么叫地摊儿吗?地摊儿地摊儿,你得接地气儿,懂吗?”
白敬微微抿唇:“我不习惯被人带。”
因为从没有人带过他。
他也不会骑机车。
汤鸣简直抓狂:“那习惯不都是养成的吗?你搁这儿跟我矫情什么呢?你丫豌豆公主?”
说完他就后悔了,语气不该这么冲,话不该这么重。
但他一面对白敬就下意识成了一个张牙舞爪的糙汉,白敬白白净净的站在那儿,浑身散发的气质跟个随时都能被人拐走的漂亮小姑娘似的,还他妈死犟,汤鸣是真控制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身边,放缓语速,语重心长道:“小白同志,不要去排斥,咱最起码试一试,不行的话就赶快回来,你看行吗?”
白敬看着他,最终点头。
汤鸣将头盔递给他:“不要怕,虽然哥没带过人,但哥的技术杠杠的。”
白敬戴上头盔,跨上机车,伸手搂住汤鸣的腰。
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想。
特别特别放松。
和风擦肩而过,他觉得自己在飞。
等红绿灯时,他仔细的观察了四周的环境。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因为他从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无论干什么都车接车送,只有透过轿车那小小的车窗看着窗外的景象。
就像他心里的窗户也只有那么大,只能看到一缕阳光和一点点的蓝天白云,其余全是空白,又或者都是黑暗。
所以他格外喜欢落地窗,也格外喜欢看天空。
因为没有人带他去感受和领略真正的世间。
真正的人情味和尘世烟火。
那些喧闹的,嘈杂的,凌乱的世界,永远与他无关。
他就像远离红尘,住在世外桃源的一棵树。
被无数人向往,被无数人羡慕。
但他只是种在那儿,守着一成不变的景象。
汤鸣从新区赶到了老区,二十分钟后,在一个小推车面前停下了。
他看着四五十的中年妇女笑:“周姨,来六个包子,两杯豆浆,两杯咸汤,两个麻球,两个鸡蛋,两个鸡蛋灌饼,两根香肠,全都带走哈。”
叫周姨的女人应了一声,眉开眼笑道:“好久不来了呀小汤。”
汤鸣笑笑:“嗐,这不快年底了,忙吗。”
周姨手脚麻利的装着东西:“还是在那个公司喽?为啥都没再遇到你啦?”
“我。”汤鸣接过东西:“我换地方住啦。”
他将一部分东西挂在车把上,一部分递给白敬:“拿着,别洒了。”
白敬乖乖接过。
周姨笑了声:“这是哪个?看起来真气派。”
汤鸣说谎话不打草稿:“家里的表弟,过来玩几天,扫微信了啊周姨。”
“个子可不低哈。”周姨笑笑,多塞给他一个鸡蛋:“路上小心点!”
白敬身份特殊,汤鸣没打算真带他在地摊儿吃,而是骑了几分钟,到了一个废弃的公园。
十 分荒凉,了无人烟。
白敬下车后有些愣住了,他没料到还有这样的地方。
汤鸣将头盔去掉,看着他有些懵的样子解释:“这块儿,看到没,前面是住宅区,以前有个搞房地产的,来这儿搞开发,愣是要将这片地改成公园,本来是个好事儿,但老城区么,有些祖祖辈辈,在这儿住了几辈子了恨不能,不愿走,那房地产商又不愿抬高拆迁款,一来二去,愣是搞出了人命,事儿闹大了,房地产商卷铺盖跑了,这儿就荒了。”
他将东西一一分好,走到一个大石头前坐下,吹了吹,朝白敬招招手:“过来坐吧。”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温和至极。
白敬在汤鸣的注视下,喝了一口豆浆。
然后直接吐了。
他轻轻蹙眉:“假的?”
汤鸣哈哈大笑:“什么假的,不是假的,兑水了而已。”
白敬站起身:“我们去找她。”
“等会儿。”汤鸣伸手拉住他:“大少爷,你平时喝的都是纯豆研磨的,连过程都有科学的步骤,多少豆子都是测量出来的,非常有益于身体健康。”
他指指自己的豆浆:“但这玩意儿,两块钱一杯,你知道两块钱什么概念吗?可能买你一颗豆子?你找谁的事儿?你能喝出来这些不同,是因为你喝过好的,我没住你家之前,我一直以为豆浆就是这个味儿,没办法啊,人得活啊。”
他笑笑:“这就是穷人的生存法则,这就是世界。”他将鸡蛋扔给白敬:“接着,这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