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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九十八、托孤

仙途一片抽象啊 诉星 2906 2025-07-16 07:37:55

白翎被问安静了。

是的。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师弟话中话外,明里暗里,总在传递若有若无的情绪。不论是愉悦也好、羞恼也罢,甚至偶尔幽怨,恨与无奈,都点点滴滴鲜明如昨。

白翎不禁笑眼微弯。

被在意的感觉如此真切,像是被好天气包裹着。

他笑嘻嘻地歪起脑袋,把整张脸露出来。裴响见他不回答,盯着他片刻,上前一步,白翎却把头缩回去了,绕着中间的铜钟,与他兜圈子。

两人互相试探着移动,总是短暂地瞥见对方,下一刻又被挡住。不过,他们都知道对方就在这里,这里只有他们。

终于,越跑越快了,是“神行术”与“夜游诀”的较量。白翎不知为何,小孩才玩的幼稚游戏,他竟也玩得如此开心。

突然,裴响停步回身,张开双臂。于是,毫无防备的白翎正面扑了他满怀,结结实实地契进了他的怀抱中。

白翎“哎呀!”一声,闻见熟悉的暗香。几乎在闻到香气的一刹那,便感到心满意足,不想动弹了。

裴响把他拥在怀里,总是微微扬起的头埋在白翎肩上,好像想和他融为一体。白翎有所察觉,紧紧地回抱住师弟,扬起的面庞只露出一双眼睛,倒映出明媚的云影天光。

裴响的臂弯越发收紧,仿佛在极力地克制着什么。

白翎怔了片刻,睫毛簌簌颤抖起来,最后像是被日光刺伤双目,倏地闭上了眼。

安宁稍纵即逝,两人小心维系了数日的平静,被一个拥抱砸得粉碎。

顾怜决意继续婚典,说到底,他并不将弟子们的身家性命放在心上。若是真到了万劫不复之地,诸葛悟与白翎只能择其一,他会选谁显而易见。

白翎甚至可以预见,师兄进境失败、走火入魔的话,顾怜估计两个弟子都不要了。此人定会亲手清理门户,诛杀诸葛悟,维护展月一脉之名。

遑论立场不明的是非、推波助澜的广寒、置身事外的驾鹤、暗中作祟的问鼎——白翎在脑海中一列,自己都发笑。他们何德何能,同时招惹上四位道君?

他小声说:“阿响。”

“嗯?”

“我也喜欢你。”

“……”

许久无人说话,但两人紧密相依,白翎能清楚地感觉到,师弟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

磅礴的情绪在心口膨胀,迫切地寻找出口,快要把人撑裂。

“师兄。”终于,裴响压抑道,“不要再与他们勾心斗角了。我不想看你如履薄冰,你笑得越来越少……不妨逃走如何?你闭关的日子里,我去虞渊,实则是为了探索通往魔域的道路。师尊手眼通天,只有魔域还能供你藏身。我找到路了,只要你愿意走。你也无需担忧诸葛师兄,我会留下来与他欺瞒天道,你可以远走高飞!”

素来冷淡的嗓音渐渐染上疯狂,如一滴墨,坠入了清水,瞬间蔓延开千丝万缕的黑色。

白翎没想到师弟进虞渊的真正目的是这个——对啊,争鸣关最为险要,正因老祖布下的迷阵于此间最为薄弱,魔修总是从中偷渡到人界。裴响在争鸣关拼杀多日,原来一直在为他寻觅脱身之路!

眼睛发酸,白翎忙往上看,免得泪水掉出来。

他强笑道:“怎么现在才说?不早告诉我。”

“你不会同意的。你总是更在乎别人,不在乎自己。”

裴响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松开他,但是双手攥着白翎的双腕,迫使两人四目相对。

他们眼中都有水光闪动,白翎被说中,显出一分恍惚。他不知该讲点什么,心脏又疼又烫。眼前的少年人目不转睛,漆黑的眸子里只盛着他,像是一面为他而生的镜子,发现白翎心神飘荡后,浮现出更深刻的痛惜与暗恨来。

裴响凉丝丝地笑道:“你看,我说对了。师兄,你知道我和贾济真正商议了什么吗?”

“你……你不会……?”白翎双目圆睁。

裴响道:“没错。我被他撞破邀请魔尊,落在他眼里,自然是勾连魔修的重罪,势必向昭雪司揭发。而我假意为了让他缄口,答应在你大婚前夜,送你出折雨洞天,毁掉诸葛师兄的婚事。太徵一脉会助你前往魔域,或许还有神教新派的手笔,唯有他们能瞒过师尊与是非道君。师兄,请你去黑市飞宫等我,那里尚算太平。请你……请你……”

他的笑竟然显出几分扭曲,黑沉沉的双眼深处,有冷火燃烧,是满腔情绪最终的宣泄口。

裴响的唇轻轻颤动,半晌后放低声音,道:“……求你了,师兄。走吧。”

泪与笑俱沉没在覆顶的哀伤之中。

白翎下意识回避,习惯性地牵动唇角,却被此时的师弟牢牢吸附着视线,怎么也无法看向别处。

钟声忽然响了。不必由人撞动,自能宣告时辰的更迭。

两人离得太近,同时皱了皱眉。他们不会被此等凡音伤到,可是白翎闪电般挣开了师弟,退到另一边的栏杆上。

他道:“不好,师尊要醒了!”

白翎抓起抹布,“哗啦啦”拧干。裴响却执拗地握住他小臂,道:“师兄!”

白翎说:“我不会答应的。快点干活!”

“我们已经清扫完毕。你若不走,贾济必然会来检举我,昭雪司轻则判我余生皆在悔过涯面壁,重则将我问斩。还不如让我顶替你,与诸葛师兄赌命。”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和贾济合谋一次,以后再也抽不了身。他出自太徵一脉,背后是神教新派,他们反展月老祖!”

白翎将眼一闭,没想到师弟背地里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放在别派,已然会将他视作叛徒。

裴响却道:“我只求你平安。”

白翎定定地望着他,少顷,忽而莞尔笑言:“可我对你的喜欢,也不是让你去替我冒险。”

话音落下,两人皆感到一阵怪异。仿佛有一只无形之目,在上空张开,注视着他们。

不仅是上空,瞥视他们的目光来自四面八方。不论他们如何躲藏,都无所遁形。

顾怜的声音响起,道:“白翎,你来一趟。”

白翎不紧不慢地“哦”了一声,可是依然和裴响对视着。于梦微道君视下,他们无法继续争辩,直到顾怜心生怀疑,问:“你们在干什么?”

“没什么,师尊。”白翎微微笑着,意有所指地说,“阿响一向听话,最不用担心他。你说对吗,师弟?”

少年眼底的光焰一点点熄灭。

穷尽心血才谋得一条破局的通路,偏偏被白翎拒绝了。他强烈的自尊不允许他低声下气,刚才泣血一般的“求”字,已经是他把真心剖出来碾碎的成果。

白翎维持着神情不变,以免被顾怜看出反常。

但他也承受不住裴响黯淡的双眸,又笑了笑,最后没忍住道:“阿响,你也该信一信我呀。我要是有去无回……哪里会和你说实话?当然是再狠狠地骗你一次,彻底让你恨上我嘛。”

话声很轻,顾怜发出不满的斥问。裴响倏地抬起眼睫,盯着白翎。

白翎却不敢再多留一刻,匆匆转身。他一面应付着顾怜,说着“来啦来啦别吵”,一面独自前往嵌玉湖。

距离上一次步入梦微观,已经过去了两百余年。

景物分毫未变,甚至观中陈设的摆放,也一如从前。白翎故地重游,轻车熟路地登上顶层。

楼阁四面通风,重重帐幔飘飞。帘幕间红梅花瓣飞动,细看之下,是从墙上雕刻的梅树枝头飞出,若是触及地面,顷刻间粼粼消融。

紫衣剑修人影凌空,端坐于殿阁尽头,“暮春”平在身前。顾怜召白翎前来,原因倒是简单:为白翎再赐一道护身符。

白翎颇觉意外,他都快忘记这茬了。

护身符耗费的心力颇多,白翎以为顾怜懒得重绘,从没想过主动要求。不过,有好处就照单全收。他往顾怜跟前一坐,扯出一副礼节性的灿笑。

顾怜见他出乎意料,完全把师尊当恶人,气不打一处来。看白翎和两百多年前毫无二致的没心没肺,更是窝火,手里画着繁琐的符箓,嘴上狠狠地挖苦道:“无知者无畏,果然不错。你说冲玄结侣必杀侣,又什么准备都不做,专等着本尊受累善后。是也不是?”

“怎么会呢师尊。我掉进了死局就听天由命嘛,何苦要费心劳神?”白翎佯装乖巧。

顾怜道:“你说的话,我一概不信。你定是已经找好了退路,心怀鬼胎。”

“太生分了,师尊。不过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喜欢坐以待毙。本来以为把你弄醒,可以叫停婚事的,没想到……也没关系啦!只是五天内临时想出新的死里逃生大法,实在是不够高明。”白翎说着说着,略显出神,低低地道,“可惜……要想成功的话,办法不能告诉任何人。”

顾怜沉默片刻,说:“无妨。事以密成。”

他又停顿许久,终是别扭且生硬地道:“我知道结侣对你的风险。但是,冲玄再不进境,亦将陨落。放在以前,我无需尔等苦修助力,不料神教中异端滋生……啧。”

顾怜面露烦躁,“暮春”发出急促的凤鸣。堂堂梦微道君,亦有力所不逮之事,比如道场中权势倾轧,比如道君间世故往来。

他独居多年,其实是在逃避。现如今内忧外患,他却不得不站出来面对了。

可是白翎知道,师尊能倚仗的,只有他手中仙剑。师徒俩积怨已久,但白翎并未真正地记恨过师尊,因为他明白,顾怜是个心如白纸的剑痴。

顾怜往符中注入灵力,一直持续到了晚间,禁制即将解开。终于,他收手起身,与白翎沉默地等待着折雨洞天解封。

两人望着入暮的天色,帐幔凌乱飞动,空中充斥着令人不安的气息。顾怜忽然问道:“你真有死里逃生大法?不会又是诓我的吧。”

“我已经有了必须活下去的理由,师尊。”白翎凝视着红台的钟楼,不知在看什么。少顷,他转回头,对顾怜认真地说,“不论如何,请您替我照看好阿响。师尊,请把这当成我的遗愿吧,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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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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