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绥在他身后低低笑了两声，随即像是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跟着走了出去。
江行简八卦得要死，郁桐刚出去就被某人逮住问这问那的，“嘿咻，你给我说说你们嘴对嘴的感觉怎么样？”
郁桐太阳穴猛地突突直跳。
“没感觉。”
“怎么会没感觉？”江行简注意到从后面跟出来的许绥，“许哥呢？你也没感觉吗？”
许绥转过视线赤裸裸地望着郁桐，目光扫过他的嘴，轻抿唇角低笑了两声，从嘴里猝不及防地蹦出两个字，“很软。”
郁桐:“……”这人到底在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江行简小嘴诧异地张大，“操操操，这是来真的啊！”
“闭嘴吧你！”郁桐怀疑他就是故意的，巴之不得别人误会两人的关系。
许绥两道帅气的眉微扬起来，那双让人看了会忍不住多想的眼睛，眼底闪过一抹满是挑弄的光芒。让人以为两人真有一腿，这下好了，他不用解释，却让本就好奇的人愈发耐不住地想要刨根问底。
“话说回来，你感觉我的怎么样？”
“什么你的我的，反正是我被狗咬了一口。”
“……”
物理竞赛的成绩周五下午才出，二班物理老师下午没课，郁桐的成绩还是从其他班传过来的。
许平安还是从沈佳雪那里知道了他的分数。
郁桐居然不是这次竞赛的第一名，上一次大家这么震惊还是郁桐的分班考。郁桐也挺诧异，居然还有比自己更高的，等他再细想了一番，心里大概也就有了人选。
许平安犹犹豫豫地看了看他，顾及到郁桐的心情，又不好说得太过直白，“许哥虽然是第一，但他也只比你高一分而已。”她也不知道该说两句什么来安慰他，这种剧烈的心理落差她是感受不到的，毕竟就自己那点分数，再低也低不到哪去。
“他多少分？”
“178，这样的话你们都入围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郁桐，你没事吧？”
郁桐轻轻摇了摇头。
许绥是中午放学来找他的，郁桐淡淡抬头瞥了两眼一直沉默不说话的人，语调平淡地开口，“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还以为你会冲上来质问我。”
“不至于。”郁桐印象里的许绥初中成绩好像是不怎么样。他身边也有些偏科很严重的，比如江行简。每个人擅长的领域都不一样，也许有些人真的很喜欢这个科目，对某个科目特别有天赋也说不准。
“你偏科吗？”
“稍微有点。”
郁桐皱眉，“那你中考是怎么回事？”
“我那时候成绩是真不好，不过你可能不想了解以前的我。那是个糟糕透顶的人，应该不会有人会喜欢的。”
郁桐垂眼，脚上速度却没见慢，悠悠道:“过去如何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往前看。”
“没错。”许绥说，“换种生活其实感觉也挺不错，至于未来如何，既然脚已经迈出去就顾不上那么多了。青春是有限的，但少年应该有一颗永不凋谢的心和对前程万里的满腔热忱。”
郁桐突然停下脚，缓缓抬起头望向许绥，“你认真起来的样子，显得我好傻逼。”
“……”许绥茫然:“啊！？”
他这是又说错话了？
见郁桐没有回应，许绥急忙快步追上前去，“下午一起回家吧，我感觉其实走回去也不错诶。”
“不要，我要坐公交。”
“哈！那我也坐公交。”
郁桐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立刻回道:“那你坐，我走路。”
许绥也改口:“那我也走路。”
“随你的便。”郁桐加快步伐向前面走。
许绥笑了两声才追上去，“宝贝儿，你这个样子感觉有点可爱啊。”
“滚蛋。”
下午放学回去的路上，头顶的太阳还很红火，源源不断的热气从滚烫的柏油路面散发出来。路上时不时有车辆疾驰而过，耳边呼啸的风声都是滚烫的。
郁桐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停住脚步，声音低沉有些清冷的嗓音在风中飘散开来，显得有些缥缈虚幻：“许绥。”
“嗯。”
许绥站在他面前，目光专注地凝视着眼前这个让自己心动不已的人。
“我在想，要是自己能陪着你一起努力就好了。披星赶月，日夜兼程，我也想看看努力的你是什么样子。”
他能感受到对方靠近自己时慌乱急促的心跳声，在很早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分不清什么是友情，什么是爱情了。这个人站在他面前，他的心就像被填满了一样，胸口挤压太紧实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像棉花似的一股脑膨胀，塞满了他任何一个细小不入微的空隙。
“可我不想让你看见那样的我，好狼狈，连我自己都不喜欢那时候的我。”
在没遇见郁桐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喜欢，更不明白心动是什么感觉。直到后来脑子里被某道身影逐渐占据，总是想方设法地跟他偶遇，他也会自己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和各种龌龊的盘算。
郁桐静静地望着许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足足过去了半分钟之久，他才缓缓开口，说道:“你以后要是再敢骗我的话……就不准再亲我了。”
听到这话的许绥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漏掉了两拍，随即露出一副苦瓜脸，“宝贝儿，你这惩罚也太狠了点吧。”
郁桐显然没有打算跟他讨价还价。
就在这时，许绥突然伸手抓住郁桐的手腕，用力一拽，将他整个人拉到自己身前，后背抵在身后的树干上。
郁桐微微一惊，却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许绥垂眸望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想在太阳下吻你。”
郁桐看着面前逐渐放大的脸，一时间没有反应。就在两人马上碰到一起的时候，不远处忽然走来两个背着书包，还带着红领巾有说有笑的小学生。
郁桐也回过神来，涨红着脸急忙推开许绥，声音略显急促地说了一句：“快走吧！”
许绥差点就亲到了。
每次都差点。
他微叹口气，挎紧肩上的包追了上去。
回去的路程远比他们想象之中还要近得多，快到仿佛只是眨眼之间。两人的腿刚开始有些酸软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街口。
许绥紧紧拉着郁桐的胳膊，目光里满是不舍，“宝贝儿，我一点都不想跟你分开。”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温柔，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郁桐嘴角微微扬起，示意他松手，“别废话，我先走了。”
许绥在他身后冲他高声喊道:“郁桐，明天见！”
郁桐握着肩上的背包带又紧了紧，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明天见！”然后加快脚步，迅速消失在了街角处。
走回来流了一身汗，浑黏腻的汗水粘在身上浑身难受。郁桐在自己房间随手拿了两件干净的衣服，转身去了洗澡间。
陆鸣轩这个周末放学没跟人约打篮球，直接就回家了。
他刚进门，看着趴在门边脸都贴上去的男人。
“爸，你趴在这儿干嘛呢？”
“呃，鸣轩回来啦。我本来是想进去擦把脸，没想到里面有人。那个，我先出去抽根烟。”陆丰年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迅速转身就像什么事发生过似的离开了。
陆鸣轩还在疑惑，郁桐开门从洗澡间走出来。
他脸色异常难看，垂着头看不清眼底的情绪。陆鸣轩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再想起自己刚才看见的事，眼里先是难以置信，再慢慢地沉下脸。
他从未见过这么令人害怕的郁桐，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那股冰冷刺骨的眼神让他胸口剧烈一颤。和对方视线短暂交错的一瞬间，他看见了郁桐眼里的痛苦和愤怒。
“恶心。”郁桐冷漠地吐出这两个字，埋头从陆鸣轩身边飞快绕过。
陆鸣轩呆愣了许久，就这样站在原地，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郁桐刚才的话。
郁桐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身体脱力地蹲下来，双臂交叉在胸前，手指用力攥紧自己的肩膀。外面天气很热，太阳光线透过窗台洒到冰冷的地板上。
他不停地用力抓紧自己的肩膀，把头埋进膝盖里，从头到脚的寒冷笼罩了他。
胃里剧烈翻涌着，他几次有想要呕吐的冲动，从下到上涌起来的恶心感让他几乎无法忍受。他四肢变得愈发的僵硬，长时间蹲着导致小腿也完全失去了知觉。
楼下传来女人叫吃饭的声音，他没动，而后响起一道男人刺眼又厌恶的抱怨。他听见这声音，本就窒息绞痛的胸口瞬间像被万根针刺痛，双拳死死攥着自己手臂。用力过度，他刚冒出头的指甲深深陷进了他的皮肉里。
柳江在他房间门外叫了两声，让他去吃饭。屋里没声，她又敲了两下，还以为郁桐睡着了，转身下了楼。
郁桐强撑着还没缓冲回来的双腿，一只手扶着墙，侧弯着腰，慢慢站了起来。他靠在门上缓了很久很久，才迈开双腿走到窗边。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垂眸，借着皎洁的月光，视线落在一楼的地面。他站在黑暗里，四周静悄悄，只有头顶的月亮，散发出的光辉也泛着深夜里仅有的冷意。
放在床柜头的手机屏幕在黑夜里亮了两下。
郁桐机械地扭头朝闪过光亮的地方看去。
许绥刚冲完澡回房间，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对面过了很久还没回，以郁桐的性子，保不准这个点还是写题，没注意看手机也完全有可能。
他刚吹干头发躺下来，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猝不及防地响了两声。
许绥走过去，拿起手机解锁进去就直接是两人的聊天界面。
【你说，月亮沉到水底是不是也会溺死。】
许绥愣了下，仰头看向夜晚那轮半挂在夜空的月亮。
他给郁桐回。
【怎么会，月亮不是还在你眼里嘛。】
郁桐紧紧握着手机，看着他发过来的消息，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很快打湿了他的脸，滚过他紧绷着面部肌肉颤抖着脸颊。他死死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样破碎的自己，怎么配得上许绥这样的人。他眼眶酸痛，打字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许绥，你别喜欢我了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