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许绥指着塑胶圈:“大叔,你这个怎么算?”
大叔站起来,脚上还踩着双人字拖,“十块钱四个圈,套中就可以拿走。”
许绥掏出一张十元纸币递过去,“我们来十块钱的。”
摊主大叔笑眯眯地将四个塑料圈套在一起递给许绥。
郁桐平静的双眼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稍作停留,但也仅仅只是两秒钟的时间。
许绥随手递给言谨行两个。
言谨行自信满满地接过去,“那就各凭借本事了,我就从来没输过。”在他的字典里就没有失败这两个字,分开看也没有。
许绥抿唇一笑,“那就来吧。”
他站在原地,认真瞄准丢出去,没中。
言谨行用嘴型做了个也不过如此的表情,挑衅地看了他眼,收回视线。眼神专注地瞄准目标,在脑海里模拟了一遍圈飞出去的轨迹,瞄了很久满怀信心地丢出去。
塑胶圈掉在兔子旁边。
没中,差一点。
某人咬牙,脸色明显黑了黑。
许绥轻声忍着好笑,“机会给你了。没珍惜,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言谨行不屑,太阳穴突突地跳,“别放大话,有本事你就套个给我看看。”
许绥‘扑哧’笑了声,微微屈着膝盖身体前倾,瞄准自己要带走的兔子,手里的项圈凌空一抛。
中了。
言谨行眼神变了变,心烦意乱地别过了视线。
老板笑嘻嘻地把今天开张的第一只兔子送到许绥手里。
许绥转身看着旁边的郁桐。
“不是喜欢吗?送给你。”
郁桐歪头看向一边的许平安,低声道:“那平安呢?”
许平安连连摆手,“不用管我,我家里其实已经有很多了。我只是对这种毛茸茸的玩具没什么抵抗力而已。”
老板也是个人精,见生意来了,连忙对几人说,“你们想套兔子是吧。没关系,我这里还有。”
郁桐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旁边一大个麻袋里翻出一只和自己手里颜色一模一样的兔子补上了原本空出来的位置。
众人:“……”这是来搞批发的吧。
郁桐接过他手里的小白兔,双臂用力抱紧,眼底喜欢得不得了。
“谢啦,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
言谨行这边又套了两次,许平安看他递给自己一只小兔子,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她反应从容地接过对方送给自己的小白兔,温柔地冲言谨行笑了笑,“谢谢你的小兔子,我也很喜欢。”
言谨行眼神不自然地转向别处,那模样活像个腼腆又羞涩的小姑娘,神情别扭复杂,声音听起来硬邦邦的,“一只兔子而已,你高兴就好。”
郁桐的视线在两人身上短暂停留了两秒,垂了垂眸,心里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旁边许绥说:“走吧,奶茶店就在前面。”
郁桐点了下头作为回应,迈着轻盈的步子抱着兔子跟在许绥身边。一路上,许平安时不时地停下来随手拍两张照片,许绥和郁桐也跟着放慢了脚速。
奶茶店门口有棵几米高的花揪树,很有代表性,找起来也方便。栖息修筑在树枝最高处的鸟巢,叽叽喳喳地叫得吵人又热闹。
“慧姐,我回来了!”许平安隔着老远便兴奋地朝着女人所在的方向挥起手来。
“平安来啦。”许慧听到声音微微仰头,目光淡淡地扫向她以及站在他旁边的言谨行,“哎哟,富二代也来了。”
言谨行面色如常没有应声。
郁桐走过去问了声,“慧姐。”
许慧坐在矮凳上,手里只剩下半截还在燃烧的香烟,烟雾升空,最后慢慢消散。
“这个不是郁桐嘛。你这臭小子,之前你爸搓麻将还欠我几大千,你回去给我催催。”她掸去燃烧尽的烟灰,面色平淡地掀起眼皮看一眼郁桐,“算了,我看他那样子多半也是要赖账的。真是他妈的,老娘怎么竟是遇见一堆癞皮狗玩意儿。”
郁桐用力抿了口唇,陆丰年在外面搓麻将是欠下不少钱,他也知道。许绥上前揽着郁桐的肩轻轻拍了两下。
“谁让你知道他赖皮还跟他一块搓,你这不是自己活该吗。”他边笑边说,顺带取走了女人指缝间还剩下的半截香烟,“抽烟有害健康,你还是少抽点为好。”
“你这人,我还能死了不成。”许慧急得站起身就想去抢,不过最后她还是放弃了。女人双手抱在胸前望着面前这几个臭小子,视线随后在郁桐身上停住,盯着他的脸,怎么看都很顺眼。
“老娘那么相信郁桐,谁想到那狗东西脸皮这么厚,赊了我这么久的账。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再见他看我不送他几句好的。”
许绥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生男人的气伤自己身体,不值得。今天怎么是你守店,平安她哥人呢?”
许慧拍掉他的手,没好气地白了他两眼,“这话你不是应该问平安吗?问我有啥用,我又不跟他俩住一块。”
许平安声若银铃地说了句,“他们度蜜月去了。”
“度蜜月?这蜜月是每年都非度不可吗?我记得他们去年也在度蜜月,前年也在。”言谨行说。
“小别胜新婚,新婚后不叫度蜜月叫啥。”许慧眉间隆起一道细纹,跟这不解风情的人没啥可说的,无所谓地挥挥手,“行啦行啦!富二代也少关心别人的事。我听平安说许绥这次分班考成绩还不错呀!你小子可以呀,有没有什么诀窍之类的也拽我们家这小垃圾一把。”
“没,天赋如此。”许绥抿唇挑眉,双臂交叉在胸前,轻飘飘地说道。
郁桐面上一如既往的清冷,眸光直直射向他,若是细看才会发现他眼里此刻闪烁着细碎的光。
他开口不温不火地说:“平安底子有点弱,不过目前也才高一,要是现在开始努力打好基础的话完全来得及。”
“啊?!”许慧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为许平安说话。
郁桐什么性子,她或多或少也知道些。
无论在哪种场合都习惯了闷声埋头屁话不说的郁桐,今天居然会为她家许平安说话,稀奇事,有古怪。
许平安从旁边慢慢儿伸出一只手在他跟前晃了晃,声音很轻,轻到要是不凑近几乎快要听不清了,跟她说,“那个,郁桐现在跟我是同桌。”
“哦!”许慧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脸上表情没太大的变化。女人眼神瞬间一变,望着许平安,“你说什么!郁桐跟你是同桌!那就说你们现在同班咯。”
许平安只笑不语。
郁桐在旁边应了一声,“是。”
许慧重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郁桐,震惊不已,“我没睡醒吧,你这咋回事啊?”
许绥也静静地看着他。
郁桐垂眸,他知道许绥在看自己,安静了片刻,声音很低地说:“考试那两天身体不太舒服,没发挥好。”
“是这样啊!吓了我一跳。”许慧闻言猛地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下来,看着面前这几位老大爷,“来喝奶茶是吧。我好久没看店了,手有点生疏,你们就将就着喝吧。”
言谨行说:“让许平安来也可以。”
许慧急得指着言谨行鼻子,“臭小子你挑什么挑,老娘还不够格伺候你是吧。要挑就换一家去,挑三拣四的富二代,老娘还不想伺候你们有钱人呢。”
言谨行用余光瞄了眼偷捂着嘴笑的许平安,厚着脸皮就是不走,“那我来杯草莓口味的奶茶好啦,加冰七分糖。”
“你们呢?”许慧望向许绥。
“一杯加冰不加糖,一杯常温五分糖。”
“行,都等着。”
郁桐瞥了一眼嘴角乐得压不住的许绥,凉飕飕地说:“我已经能喝冰饮料了。”
“以防万一!还是多养两天的好。到时候等你想吃了我在家里也能给你做。”
郁桐还挺诧异,他发现自己对许绥这人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你也会做奶茶?”
“没办法,偶尔会被有些人抓过来看店,或多或少就学会了些。不过工序太复杂的还是不太行,这方面平安比我更在行。”
郁桐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你们的奶茶好了。”许慧在店里面喊。
许绥起身去拿奶茶,郁桐抬头,目光温顺地追着他洒满阳光的背影看去。数秒后,他几不可查地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眼底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许绥走过来,递了一杯常温的给他。
“谢谢!”郁桐捧着手里的奶茶,好奇地问他,“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自己还认识平安?你是他表哥的话,应该很早就认识了才对吧。”
“嗯,不过我家后来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搬到了桐花台。许久不回去,跟那边的亲戚都生疏了。临江说大不大,但也不小,这边更是不常来。我也是后面才听我妈说许平安搬来了西巷街。”
“哦噢。”
“怎么了?怎么突然好奇她的事了?”
郁桐轻轻摇了摇头,“没,就随口一问而已。”他顿了一下,抬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许绥的脸,“我现在最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喝奶茶一般都是五分糖的?”他不记得自己有告诉过许绥这个。
再有就是他不怎么常喝,身边知道他喝奶茶只喝五分糖的人也很少。
许绥一时间没有说话,勾起的唇角仿佛在试图用笑来掩盖他内心深处那些复杂又微妙的情感,过了数息,才笑笑说,“我说我瞎蒙的你信不信?”
郁桐一副‘你看我是智障的表情吗?’看着他。
许绥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不逗你了。是之前无意里听江行简提起过,我恰巧就记住了而已,真的。”
郁桐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任何细小不入眼的破绽,不过他都失败了。江行简那不靠谱的,保不准真有说过这种话。
郁桐咬着吸管啜了一口奶香浓郁夹杂着草莓味的奶茶,五分糖,是他最喜欢的甜度。不过今天这杯奶茶好像比以前喝过的五分糖还要甜上两度,他本来以为自己会不喜欢,没想到这甜度竟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他咬着吸管时不时瞥向旁边的许绥,眼底是自己都没察觉过的温柔。喝完奶茶,几人在奶茶店就分开了。
言家的专属司机在奶茶店接走了言谨行。
郁桐这次特意离那车远了点。
回去的路上遇到一辆推着四轮车叫喊着卖棉花糖的。路过的时候,许绥停了下来,“老板,来根棉花糖。”他扭头问郁桐,“喜欢什么颜色的?”
郁桐犹豫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了自己最初吃到棉花糖的那个场景。
“粉色。”他说。
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地吆喝了声,动作熟练地将白糖倒入机器里,快速转动手柄,制出糖丝,再用棒子将糖丝缠绕起来逐渐变成一团柔软的棉花糖。
“得了,你们要的棉花糖好啦。”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把做好的棉花糖递给许绥。
许绥接过棉花糖,侧身递给郁桐,眼中带着一丝温柔。郁桐小心翼翼地接过棉花糖,视线一眨不眨地看着,迟迟没有动。
“看看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许绥轻声说道。
郁桐轻轻咬了一口棉花糖,甜蜜的味道瞬间在他口中散开。
“好久没吃了。”他眼神微微晃动,声音很轻地说:“还是以前的味道。”
许绥真心地笑了。
“能让你喜欢,真好。”
“许绥,”郁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
“我们之间说谢谢这种话就生疏了,你要真想谢我,我不介意让你亲一次。”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和玩笑,老不正经地看着郁桐。
郁桐的脸瞬间红了起来,鼓着腮帮瞪了眼没个正行的许绥,“我介意。”他习惯了口是心非,心里却涌起一种浓浓的甜蜜感。
“……”许绥满眼受伤,凑上去厚脸皮吃了一口他手里的棉花糖,“真的好难过,这棉花糖吃嘴里怎么这么苦啊,不应该呀。”
“尽管嚎,”郁桐从他身上淡淡收回视线,自顾自地说,“我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回学校。还有,下午返校,你出门就给我发消息。”
许绥在笑,“都听你的。”
郁桐深深地凝着许绥看了许久,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感情,抿了下唇,“那我先回去了。有事,我是说如果有非常要紧的事,可以电话联系。”
许绥目光深邃而内敛,微勾唇,声音又低又撩地应了声,“好,我明白了。我会想你的。”他好听的声音在落下后仍在郁桐心底泛着丝丝涟漪。
“后面那句就不用了。”郁桐完全不留情地说完,深看了一眼许绥,毅然转身离开。
许绥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郁桐渐行渐远的背影,翘起来的唇角,眼底荡漾着久久无法消散的笑意。
二中的晚自习很安静,走廊上时不时有学生会的在抓纪律。晚自习纪律差的班级第二天课间还会在广播里通报批评。
江行简课间跑了趟厕所,回来路过许绥的位置,见许绥课间都没挪动过屁股,好奇地低头趴过去看着他写得黑压压的草稿纸。
“许哥,在干嘛呢这么认真?”
许绥不着痕迹地将草稿纸翻到另一面。不过江行简这货眼尖,早在他这动作之前就瞥见了草稿纸上写满了郁桐的名字。
他静静地凝视着许绥,目光复杂,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对方,眼底透射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神情,“你就算讨厌、嫉妒人家比你优秀也别搞得这么明显嘛。虽然咱们是好兄弟,我也会给你打掩护,不过,这种事你私底下偷偷扎个小人完事后烧了谁知道啊,非得把人家名字写你书上。”
“这种事,看起来你做得还挺熟稔啊。”许绥嘴角微勾,接过他的话,看似不以为意地开玩笑。
“哪有那么夸张,我才不是这种小肚鸡肠见不得别人发光发亮的人。”江行简讪讪一笑,尴尬挠头。
这话他也就随便这么一说,这么缺德的事他可不会干。郁桐是谁?那可是和他有过命交情的好兄弟。
晚自习回去,许绥睡前竟然难得的学了一会。他以前可是从来不在宿舍学习的人,但郁桐在宿舍集体关灯之前都会学。他一个人提前躺在床上又睡不着,没意思,爬起来随便学学,打发时间。
“上次给你说的题,你写出来了吗?”郁桐停下手里正在演算的笔,歪过头,视线在他脸上凝了几秒,破天荒地主动关心起他的学习来。
许绥放下手里的英语美文,往他那边靠拢过去,“没想到你居然会关心我,我真的好感动。”他说着从一堆试卷里将之前那张物理卷翻出来,递过去。
郁桐伸手接过,认真看了好几眼,微微皱起眉,“你还是多花点功夫练练你的字吧。”在看对错之前,还要研究他的文字,眼睛好痛。
他这字准确说不是丑,整体看上去也还不错,很有个人风格,只是太难认了。
许绥突然想到什么,让他等等自己。
郁桐有点诧异,见他转身打开柜子在里面找了找,然后拿出一个盒子。
“呐,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郁桐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盒子,盒子外面很精细,方方正正的长方形,不算太大。他耐着好奇打开盒子,看着静静躺在盒子里的一支钢笔,还有钢笔外面很漂亮的纹路,这比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这是送给我的?”
“我字丑,用在我身上也是浪费。好笔配好字,这笔应该也很乐意让你握在手里。”
“我怎么能平白无故的收你东西。”郁桐将盒子盖上,还给他。
许绥低头盯着他手里的笔,抿唇笑了。
“我不怎么写钢笔字,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你就收着吧,要真想感谢我的话,我不介意你亲……”
“那就谢了。”郁桐直接打断了他接下去要说的骚话。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太了解一个人其实并不见得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