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会闯祸,当初想爬床的时候他绞尽脑汁都不敢这么想。
“郁桐,我错了!”江行简神速地耷拉着头,愧疚得头抬不起头来,“我明天肯定帮你洗得干干净净的,我向你保证。一滴油污都给你搓得干干净净,绝对还你一张崭新的床单。”
肖凡星抱歉地咬住唇,连忙将打翻在床上的泡面盒捡起来,顺带将脏掉的床单收起来,抖掉床单上的泡面。
“我现在就去洗,正好明天有太阳,很快就能干。至于今晚,要不我把我的床先让你给睡好了。”
郁桐没吱声,也不说好还是不好。
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自己该怎么样撕碎面前这两个人。悄无声息的做掉,然后再找个清净没人的地方不留痕迹的处理干净。
学校外面那些长了茅草的坟地刚好,连地都是有人精心挑选过的,也算是对大家这最后一点,可有可无的兄弟情的慰藉,归根到底也不至于让自己良心上太过意不去。
许绥从一边揽过他的肩膀,冲惹祸两人懒懒笑道:“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他今晚会跟我睡。床单的事就要麻烦你们了。”
肖凡星自知理亏,偷看了眼没拒绝的郁桐,和江行简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肖凡星给他使了两个眼色,江行简先是似懂非懂,随即恍然大悟,感慨了一声,“郁桐好像脸红了诶。”
肖凡星:“……”蠢货,让你妈的赶紧认错,乱说什么呢?
郁桐倒是没想到会从他嘴里钻出这话来,白皙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变得白里透红,眼神也有点不太自然,“被子要是洗不干净,你们两个今晚就滚去外面走廊上睡。”
“……”江行简牙齿一阵哆嗦,生气的郁桐好可怕哦。
“保证完美如初。”肖凡星拿着脏掉的床单飞快地往外面阳台走。
他走了两步,见某个惹祸的人还站在原地没动,又倒回去拽走了江行简,“还不赶紧走啊,都怪你个惹祸精。”
阳台上响起一阵急促的水龙头“哗哗”流水的声音。
“这明明也有你一半的责任好不好,干嘛都怪我啊。”
“你就闭嘴吧。别废话了,赶紧给我用力得劲的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不是正在搓嘛。”
郁桐头疼地看着自己已经被人撤掉的床单。今晚肯定是不能睡了,不过要是真想将就也不是不行。
毕竟夏天本来就热,不需要任何的床垫,睡床板也能行。
不过……
郁桐抿了口唇,没苦硬吃不是他的风格。
这还是他第一次睡许绥的床,之前都是某人厚着脸皮往自己床上挤。
他原本还担心自己会睡不惯别人的床,不过许绥的床和他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很像,有一股淡淡带着薰衣草的味道。他记得许绥的洗衣液也是薰衣草的味道,躺在上面很舒服。
有一瞬间,他喜欢上了薰衣草的味道。
许绥在浴室冲了个凉,晾上毛巾才踩着拖鞋从阳台走进来。阳台还吹着热风,只是不比白日那般罢了,宿舍也热,是闷热。
郁桐往床里侧滚了滚,手掌贴着冰凉的墙壁,很舒服。
许绥也跟着他滚了进去。
郁桐又往里面挪了挪,人都快要贴墙上了。
腰上突然环上一只手。
“许绥。”
“怎么了?”
“你的手。”
这人怎么每次睡觉都不老实。
“我喜欢怀里抱着点东西睡觉,不然总感觉不踏实。”许绥说着还稍稍用力收紧环过他腰的手。
“……”
毛病。
郁桐有点热得难受,许绥这边不靠阳台,所以稍微有点热,两人靠太近只会更热。
郁桐勉强翻了个身,原本是想让他稍微滚出去一点。他一抬头,两人近到几乎只有半个拳头的距离,鼻尖都快要碰上了。
他突然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傻叉的决定,简直傻逼到家了。郁桐屏息片刻,抿着嘴,学着王八又翻了个身朝着墙的里头侧躺着身体。
许绥刚开始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等明白过来他的小别扭后,强忍着压住自己疯狂上翘的唇角,憋在心里偷着笑。结果实在没忍住,在郁桐耳边低低漏出一声笑来。
郁桐的脸瞬间红得像猴屁股一样,简直没法见人了。该死的,他今晚誓死都要睡床板。
“困了就快睡吧,不逗你玩了。”许绥把手收了回去,翻了个身和他背对着背。
郁桐心情有点微妙,最后干脆闭着眼睛没搭理他。
夜晚静悄悄的,郁桐热得有点难受,身上只盖了条薄毯,脚还特意留在外面。凌晨起风了,有点凉,他是冷醒的。
郁桐伸手要去拉被子,他试着抬了抬手,失败了。
许绥不知什么时候又翻了回来,一只手环在他的腰上。这男人睡姿是真霸道,右腿完全压着他的小腿,让他动弹不得。
郁桐在他怀里慢慢试着翻身,生怕吵醒对方。他安静地面朝许绥侧躺着,两人挨得很近,借着从阳台漏进来的对面楼顶上的灯光,只能勉强看清对方在昏暗里有些模糊的五官轮廓。
许绥呼吸很平稳,郁桐在昏暗的环境里安安静静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不知多久,心情反复交加,抓在手里的薄毯一角稍微用力攥紧。
他挣扎犹豫了许久,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朝许绥靠过去。
滚烫的鼻息在两人间交缠涌动,许绥的呼吸越来越烫,喷在他眼睫上的热气,灼烧着他那颗已经平静了太久的心。他的唇很温软,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容易让人上瘾。
郁桐悄无声息地躺回原处,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脸就算不用看也很红,耳朵烫得惊人,还剩下胸腔那颗激荡不平的心脏在狭小的地方鼓动如雷般久久停不下来。
郁桐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对方靠过去,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一双深邃黝黑的双眼在他没看见的地方缓缓睁开。少年唇角微微翘起一抹极小的弧度,垂眸寂静无声地望着怀里的人,满眼是隐匿在黑夜中的温柔。
第二天大清早的,外面天还没完全亮敞开,宿舍其他几人窸窸窣窣地骂着娘艰难的爬了起床。郁桐还很困,偏偏睡眠又浅,一点轻微的响动声就会醒。
他艰难地瞄了眼宿舍里进进出出忙着洗漱的几人,眼皮上像挂了个铅球一样撑不开眼,翻了个身捂着头继续睡了过去。
许绥洗漱进来看床上把自己裹成粽子的郁桐,嘴角笑得咧开了一条大口子。
江行简走前还嚎了肖凡星一嗓子,郁桐这下更是睡不着了。他努力撑开黏在一块的双眼皮,用手臂挡了挡从阳台漏进来的晃眼的视线,等他慢慢适应了宿舍里的亮度,脑子里还是一片茫然。
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他的脚腕。肌肤上的温暖触感让他身体不由得一个激灵。
许绥坐在床尾,动作温柔地抬起他的脚踝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手里拿着袜子。
郁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珠子看着一脸认真、神情专注的人,身体一时间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许绥不紧不慢地给他穿上袜子,再穿上鞋,然后才松开他的脚。
郁桐见他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微微俯下身。
“宝贝儿,这下你可以直接起床了。”
郁桐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说话时微微挑动的眉,笑起来时很张扬的嘴角,还有眼底布满的零星细碎的笑,任何一个细小的表情都那么的撩人。
“没人要你做到这一步。”他声音很轻地咕哝。为兄弟做到这一步,他觉得这可不是普通朋友间会做的事。
“不需要谁的允许,只要你愿意,我能为你做任何的事。”许绥目光柔和地凝视着眼前的人,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我要是说不呢?”郁桐微微挑眉,“那岂不还显得我这个人不知好歹了。”
许绥只是莞尔一笑:“你若是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勉强。”
郁桐不禁抿唇,片刻后,双臂伸直朝许绥伸了过去。
许绥站直了双腿,微弯着腰抓住郁桐的双手,稍稍往后用力一拉,把人从床上拉了起来。
郁桐抓了两把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去阳台擦了帕脸,进宿舍拿了两本书和他一起去食堂吃了顿久违的早餐。
校园里传遍每个角落的朗朗读书声,还有刚从食堂出来急匆匆往教学楼跑的学生。睡过头的学生假装自己刚上厕所回来,正大光明的从前门走进教室,还有迟到的走读生,悄悄摸摸地从教室后面趁老师不备溜了进去。
早自习的铃声才刚歇,一班英语老师前脚就踏上讲台,从包里拿出一张英语卷展开,让所有人把昨天还没讲完的试卷拿出来继续。
英语是江行简的弱项,他其它几科都还行。以前每次考完试,英语老师都要拿着他的试卷研究很久,专门研究他是如何把选择题25%的成功率降到了20%。
“江行简!”
“我在。”
正在昏昏欲睡的人“哐”的一声站起来。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思绪还没回笼,双腿绷得老直还像最初进校军训一样,表情茫然又呆傻。
英语老师是个女教师,黑色长发自然微卷,抬头淡淡瞥了眼站起来还睡意朦胧的某人,“我没问你在没在。”
“老师我错了。”他废话不多说,认错态度万分诚恳。
老师冷哼一声,“你哪里错了,你一点错都没有!你怎么可能错!!早自习一学习你就困,你昨晚干嘛去呢?上课还拉着前后左右的同学讲话,偷偷摸摸吃零食,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讲的点你都听懂了吗?你全都会了吗?那你给我说说这个题的答案是什么。”
“哪个题?”江行简刚才都快打呼噜了,那种朦朦胧胧的意识里哪还听得进去半个字,微微扭过头向旁边许绥求助。
许绥刚才也在走神,这种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假装自己有在认真听课,和对方撇得干干净净。
一边的肖凡星手指在试卷上用力都快戳出个洞了,结果这猪光长眼睛不会看,还在疯狂的用余光示意许绥,气得他都没忍住想踹这蠢货两脚。
英语老师走过去,顺手拿起许绥桌上摞成小山丘的书,一书打在江行简的胳膊上,“我看你是还没睡醒,给我滚外面站着听去!”
江行简认命地抓着自己试卷,从后门走出教室。
郁桐本来是去办公室帮老师拿试卷的,回来经过一班的时候看见站在走廊上被罚站的江行简。
“江行简。”
江行简听到声音,转头看向来人。
郁桐在他面前停下来,怀里还抱着英语卷。
“你这是怎么了?”
江行简长长叹了口气,苦啦吧唧的垮着张脸,“诶别提了,总之这次真不是因为偷吃才出来的。”
郁桐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是她让你回答问题,你没回答上来吧。”
“我……我压根就不会呀,这让我怎么回答。”江行简尴尬地挠了挠头,谁想许哥也是个不靠谱的,哎,说到底这还是怪自己。
江行简豁然开朗,大大咧咧地笑着问他,“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帮老师拿试卷。”郁桐简单回他。
江行简闻言,身体往那边微微靠过去,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完全压在他身上,拖着嗓子发出一声长叹,“啊哈,我真的站得好心累啊。好久没被罚站了,真是一点都不适应。”
郁桐刚要开口说话,余光瞥见许绥从教室后门走出来。
江行简看到许绥,立刻兴奋地打招呼:“许哥,你也被罚站了吗?”
许绥瞥了眼靠在一起的两人,淡淡笑着回他:“出来上厕所。”他刻意顿了下,看了看郁桐,才问江行简,“靠这么近,你们在说什么呢?”
“没、没说什么啊。”江行简连忙站直身体,后背贴着墙壁站得老纸,说着又将头撇向另一边,眼神心虚,“我就跟郁桐随便吐槽了两句而已。”
许绥看了江行简两眼,才对郁桐说,“你没在可能不知道,某人打瞌睡被罚站都是家常便饭的事了。他怎么会觉得站这几分钟就累脚,你说是吧!江行简。”
“哥你别拆我台啊,这样很丢人的说。”两人没分班前还是前后桌的关系,他的笑话郁桐也没少看,这样说起来真的好丢人。
郁桐望着许绥,微敛起下颌,“走廊的风可比教室里凉快多了,站着还能醒醒神。你就站在这里认真听吧,我先走了。”他抱着怀里的试卷就走了。
许绥单手插兜里懒洋洋地紧跟在他身后。郁桐走了两步,见他一直跟着自己,停下脚,抬眸望他,“你不是要去厕所,跟着我干嘛?”
“我还以为你是特意来找他说话的。”
“我没这么闲。”郁桐语气淡淡地说道。
许绥不说话,突然拉着他往厕所旁边拐角的楼梯口走。
郁桐眼神变了变,身体猛然往前扑,让人拽着走根本停不下来。他尝试着想要挣脱,但许绥的手劲出奇的大。
“许绥你干嘛?我得马上回教室。”
“马上就好。”许绥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脚上越走越快。
“你别太任性了,我都忍你啊……
许绥猛地将他抵在楼梯转角,眼神直勾勾地落在他脸上,紧紧盯着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郁桐抬眸跟他视线相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绥猛然俯下身,双臂紧紧抱住他,却什么都不做。
“刚才见你从走廊上走过,我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郁桐微微别过脸,没去看他的眼睛,“干嘛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老师还在等我拿试卷过去,你要是没其它事,我就先走了。”
“只抱一会就好,就一会。”他倏地收紧双臂,把人死死禁锢在自己宽厚的胸膛里,仿佛恨不得把少年揉进自己的身体似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忍住的,强忍着不去想跟对方有关的任何事,什么都不想。可看见郁桐的一瞬间,他就输了。他发现自己之前所有的坚持根本就是白费,他根本就做不到,做不到。
许绥静静地抱着他,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了一般。郁桐低垂着双眸,眼底神色略显复杂,他没有推开许绥,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动作。
“你也太任性了。”郁桐轻声说,要是有人从这里经过不小心看见,两人百口莫辩。
“我知道,”许绥嘴里重复说着,“我都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可他就是想这么做,而且是早就想这么做了。
郁桐咬紧下嘴唇,垂下平静的双眸没说话。
直到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才打破了这份宁静。郁桐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许急促和两分不耐烦:“现在也该抱够了吧。”
许绥知道他的顾忌,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他这才不得不松开郁桐。
郁桐向后退了两步,脸上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表情,十分平静。转过身去,抱着怀里的试卷转身一声不吭地回了班里。
只留下许绥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出神。
郁桐回到教室坐在自己位置上还时不时的出神,他怀疑自己肯定是中了一个叫许绥的毒。对方说过的话总是不受控制地从他脑子里冒出来。
想见,想念,相见。
那人为什么总是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总是打他个措手不及。仅是看见一个人,就会按耐不住的狂喜,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郁桐从远处飘动的白云上慢悠悠地收回视线,低头盯着自己面前还一字未动的模拟卷。
迫不及待的想见对方一面,自己也有过这种冲动。
中午下课,一班最后一节课是物理,江行简都习惯了这老秃头爱拖堂。还冠冕堂皇地说这个点吃午饭的人多,多讲两分钟再放,正好省了现在去排队还浪费时间。
郁桐从教室出来没见许绥,路过旁边教室时又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还在讲个不停。他犹豫了下,转身自己一个人去了趟小卖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