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遂的伤养好一些,他便跟秦红筝说了打算出谷玩几日。
起初秦红筝是不同意的,怕沈遂外出会有什么闪失,最后被秦老谷主劝住了。
虽然沈遂有伤在身,但修为跨入化臻之境,放眼整个九州能与他交手的,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更别说他身边还有一个林淮竹。
怕秦红筝不放心,沈遂定下半月就归的诺言,秦红筝这才痛快放人。
沈遂御着剑冲出不舟山的一线峡,脚下是连绵不尽的山峰,万顷乌云低低地伏在其上。
感受着过耳的风声,沈遂好久没觉得这么畅快了。
林淮竹从荷包拽出一件皮毛大氅,抬手为沈遂披在身上后便默不作声。
见他过分安静,沈遂不解,“怎么不高兴?”
熹微的晨光中,林淮竹笑着冲沈遂摇头,“没有,只是觉得半月回来有些赶。”
沈遂立刻明白他的小心思,难得没有调侃,耐心跟他解释,“回来住几日,等安了我娘的心,我们还可以再出去。”
一走半年不回,秦红筝非得骂他娶了媳妇忘了娘。
林淮竹这才真心实意笑了,他想跟沈遂过自己的日子,在秦红筝眼皮底子有诸多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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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林淮竹在灵霄峰灭魔族,修成大道过去差不多快两个月,这一战仍被人津津乐道。
但凡大一些的镇子就能听到林淮竹的名字,还有人卖他的画像。
这画像也不知是哪个名家的手笔,他应当是见过林淮竹,画像跟本人有七分相像。
沈遂坐在酒肆,捻着花生米听说书老头讲述林淮竹与魔族那一战。
若不是当日没在灵霄峰上见过他,沈遂还以为这老头亲眼见过,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沈遂走的时候,给老头留了一壶酒以及一枚银钱。
出了酒肆,大街小巷还有人提林淮竹,不少人买了林淮竹的画像,只是沈遂跟林淮竹易了容,因此没人发现那个飞升的仙人就在他们眼前。
沈遂顺手也买了一幅,对着画像不正经地品评,“轮廓很像,眉眼倒是画的一般,唇是好唇,亲起来也软乎。”
听到最后一句,林淮竹眼里有了笑意。
沈遂收起画像,转头问他,“你知道在我们那个世界,你这叫什么?”
林淮竹不知道,静静等着沈遂下文。
沈遂煞有其事道:“你这叫一夜爆红,直接从十八线跻身顶流。”
林淮竹听不懂他的话,但大概明白什么意思,任由沈遂调侃了好一会儿。
对林淮竹跻身顶流,沈遂一开始很有兴趣,听到旁人夸他也会跟着起哄,听多了就渐渐麻木了。
他俩一路向南走走停停,遇到热闹的城池就会多待几日,游玩当地的名胜古迹,品尝特有的美食。
碰上沈遂喜欢的吃食,林淮竹就会想办法打听出它的做法,然后记下来。
不知不觉走到了凤梧城,一年前他俩来这里是为了杀灭林家的罪魁祸首李袁修。
当时因为李袁修九十九岁生辰,全城的食肆都关了门,只有一家馄饨摊子开着。见沈遂喜欢吃,林淮竹还买下了馄饨馅料的方子。
再次回到这里勾起了沈遂不少回忆,尤其是那个姻缘庙。
据说这个姻缘庙很灵,每日来上香求签的少男少女不计其数。
当日那个卖香的老人还在,不过他早认不得沈遂跟林淮竹。
沈遂上前笑道:“老先生,给我两炷香。”
老人忙递过来两根长香,见他俩不是本地人便热心肠给他们讲了讲上香的规矩。
沈遂道了一声谢,然后跟林淮竹一块进了姻缘庙。
如今青天白日,前来互赠信物的年轻男女较比晚上少了许多,多数都是心想事成来还愿的。
见沈遂朝签筒那儿走去,林淮竹问,“求签?”
沈遂回头笑着看他,“怎么,怕我这次再求到下下签?”
林淮竹走近沈遂,“你能求到多少个下下签,我便能求回多少上上签。”
沈遂笑了,他没再说话拿起一个签筒,摇晃数下然后抖出一支签。
跟上次一样签面朝下,林淮竹俯身捡了起来。
看了一眼上面的签文,林淮竹抬眸跟沈遂对视,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沈遂静静看了他几息,开口问,“是什么?”
林淮竹转过签头,沈遂看到红色的签头写着‘上上’二字,唇慢慢扬了起来。
今日难得的好天色,骄阳如流金般洒落,在这熏人的春光中沈遂说,“你看,上苍也同意我们在一起。怀怀,我们成婚罢。”
夹裹着梅香的清风掠过,树影摇动,林淮竹的心亦跟着摇曳。
沈遂听见他说,“即便上苍不同意,我也是要跟你在一起的。”
沈遂扬眉,“我这么说就是给它个面子而已。”
今日要是抽中下下签,那沈遂就会换另一番说辞,我命由我不由天。
林淮竹心满意足地笑了,“好。”
他们的姿势太过亲昵,不少人纷纷朝这边看来,沈遂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大大方方牵着林淮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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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城一连下了两日淅沥的霪雨,天晴后骄阳破云而出,照在这片宁静悠然的水乡之地。
天好不容易放晴,街巷上的人都多了起来。
看着河岸两旁有许多挎着盛满鲜花的竹篮,腰上还系着红带当街发花的人,住在这里的百姓便明白今日有人成婚。
无双城是枕水之地,依水而建,靠水而生,世世代代都是如此,因此他们的风俗跟水少不了关系。
果然没多久一艘挂着红灯笼,系着红缎的画舫从桥下缓缓驶来。
舫头站着一个身着喜服,萧疏轩举的俊朗青年,他身后的珠帘之中则是盖着龙凤呈祥喜帕的新娘。
无双城有乘舟掷花送喜这个风俗,掷的花越多新人越有福气。
寻常人家会找亲朋好友,左邻右舍来桥边掷花,有钱的体面人家则会花钱雇人放花送喜糖,这样路人看见了也会送祝福。
这个习俗已经有千百年之久,无双城的人也极爱凑这个热闹。
看到画舫上的那对璧人,百姓们纷纷去领喜糖和鲜花,等船划来后便笑着掷了过去。
这么一番下来,舫上面到处都是花,河水也被映出一片春意,晚风吹来漾起漂亮的波纹。
等月上树梢,屋内燃起喜烛。
沈遂拿喜秤挑开了林淮竹的盖头。
看着眼前娥眉、凤眸、丹唇的‘新娘子’,沈遂弯唇将手中的一株山茶花别在林淮竹鬓上。
林淮竹抬手摸了摸那朵山茶花,唇角弯了弯,笑得十分好看。
沈遂没忍住在他唇上碰了碰,“怀怀,你现在是我的妻了。”
屋内掌满了喜烛,落在林淮竹面上彷佛披了一层红色薄纱,他将额头贴过来,“我等这一日等了很久。”
沈遂喉头攒动了一下,“那下次我不会让你等。”
林淮竹吻上了沈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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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遂跟林淮竹在无双城住下了,过着寻常人的平静生活。
林淮竹先前在院里开垦的那块菜地早已荒废,他买了新的菜种,还搭了葡萄架,想着夏日给沈遂乘凉。
晚饭蒸了一条鱼,还有一道沈遂爱吃的辣口菜,又用鱼头煲了汤。
等林淮竹烧好饭,沈遂早不在院里,他只好出去寻人。
黄昏时分,家家户户燃起炊烟,临街的河道铺着艳红的波光,沈遂便在河边逗弄小孩。
沈遂易容成普通的模样,但林淮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身边那小孩不过五六岁,稀疏的头发在颅顶编成细细的小辫,脖间系着一条红绳绑的百岁宝。
所谓的百岁宝其实就是小孩百天剪切来的胎发,百姓觉得这可以保平安,十岁之前都会让孩子贴身佩戴。
不知道沈遂说了什么,小孩不高兴地撅起嘴,“我也有新娘子。”
沈遂翘着嘴角炫耀,“我的新娘子漂亮。”
小孩子不服气,“我的妞妞也漂亮。”
沈遂:“那也没我的漂亮。”
小孩子:“妞妞最漂亮。”
俩人就谁的新娘子漂亮吵了起来,直到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哥。
沈遂跟小孩儿抬头一并看去。
河道旁站着一道萧疏如竹的身影,昏黄的斜阳落在他隽长的眉眼,小孩儿看痴了,便是画中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沈遂弯下唇角,“看,我没说错罢,我的新娘子最漂亮。”
说着他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起身朝那个朗俊的男子走去。
小孩呆呆看着他俩离去,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人说了谎。
他娘说男子是不可以做新娘子的,长得再好看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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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负完小孩子,沈遂心情很好,哼着不在调子的歌跟着林淮竹回了家。
回到院子他便恢复了原来的样貌,嗅着鱼香一路到了厨房。
看着卖相不错的两菜一汤,沈遂忍不住夸赞,“你真是越来越贤惠了。”
林淮竹难得揶揄沈遂,“大概因为我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本来是逗孩子的戏言,从林淮竹口中说出来倒是叫沈遂一愣,接着便是理直气壮,“你本来就是。”
林淮竹唇角慢慢弯出一抹笑,凑近在沈遂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沈遂听罢无言了一会儿,林淮竹是最漂亮的新娘子没错,但在床上‘受罪’的人却是他。
想起自己曾承诺,只要林淮竹醒来他什么都答应,沈遂只好点头同意了。
这下换林淮竹心情很好,抬手为沈遂夹了一块鱼,“多吃一些。”
沈遂咬着鱼问,“吃饱了好晚上干活是么?”
林淮竹只是道:“专门为你烧的。”
这话沈遂爱听,抬手也给林淮竹夹了一块,“你也吃,别得了道连口腹之欲都没了,那活着还有什么劲儿?”
“嗯。”
有沈遂在,林淮竹觉得这世间乐趣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男孩:妈妈,这里有人骗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