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心代重九楼去城外看看干烈他们布置的阵法，回来便看见廊檐上坐着一人。
那人只穿着一件月白色中衣，他翘着腿，口中叼着根草，仰头望着天上那轮皎月，视庭院巡逻的魔军如无物。
毕心认出了他，是昨日圣君带回来的那个灵霄峰弟子。
想起阴月下午单独与他说的那些话，毕心脚步微顿，继而朝沈遂走了过去。
沈遂枕着手臂正在赏月，身旁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来得悄然无息，像是凭空冒出来，沈遂吃了一惊，立即坐了起来。
他拿出嘴里的草，戒备地抬头看了过去。
对方有着一双墨绿色的眼眸，不同于其他跋扈的魔族，他身上有一种宁静致远的书卷气，虽然气质雅静，但却给人一种很难亲近的感觉。
沈遂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重九楼的心腹，十三魔将之首的毕心。
书中对毕心的着墨不多，但很有记忆点，因为他算是魔族中的异类。
毕心很喜欢人族的文化，音律、诗经、书画他都颇有研究，但对人族的感情就泛泛了。
他不主战，也不乱杀人族。
但重九楼要跟仙门开战，毕心也从未开口劝过，还是会按照圣君的意思行事，只能勉强算是一个中立派。
沈遂跟毕心一个仰头，一个垂眸，对视了好几息。
大概是这样说话不方便，毕心坐到了沈遂一旁，“你是道晏的弟子？”
即便毕心没有其他魔族那么嗜血好杀，沈遂也没放松警惕，毕竟他是魔族一员，鬼知道他现在盘算着什么。
没等沈遂回答，毕心又道：“你们尊上已经到了无双城附近。”
这对沈遂来说是好消息，只是他不明白毕心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思忖片刻，沈遂开口问，“只有我师尊一人？”
毕心倒是没瞒沈遂，“仙门的人都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沈遂心中喜忧参半，看来这一战是无法避免了。
“上午那个纸小鬼是你放进来的？”毕心口上是在询问，但心中已确定是沈遂做的。
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会招致误会，沈遂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们在书房谈事，更没有跟灵霄峰通消息。”
要是在这个档口被人当间谍细作，沈遂就算是九条命的猫都没用。
毕心看着沈遂，那双平静冷淡的眼眸像是能洞察人心，“你怎么会鬼修？”
沈遂半真半假道：“小时候调皮，无意中看到鬼修的功法就学了一两招。”
毕心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目光仍旧落在沈遂身上。
院中的夹竹桃开得正盛，夜风掠过，枝头簇的艳丽花冠哗哗作响。
静了几息，毕心再次开了口，“圣君如今的身体是你什么人？”
敢情前面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打听这事。
沈遂心下瞭然，挑了挑眉，一语惊人道：“我的道侣，你们圣君现在霸占的身体是我道侣的。”
难怪圣君要将他带到身边了，原来竟是这种关系。
毕心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说明圣君还没完全掌控这具身体，他又问沈遂，“你们结契了？”
沈遂还没跟林淮竹结契，这也是他最后悔的一件事。
一旦结契成为道侣，心意便会相通，沈遂唤醒林淮竹的可能性也会变大。
沈遂避开结契这个话题，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再次出语惊人，“小怀是我父亲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我们是偷偷地结成了道侣。”
镇定如毕心听到这话愣了一愣，没曾想他俩还是亲兄弟。
抛出一个惊天大雷后，沈遂彷佛什么也没说过，问毕心有没有听过碧泉仙毫。
毕心不愧是百事通，不仅听过，还知道这是药王谷种的一种茶。
沈遂道：“我有这茶，还是整整一盒，若是魔君喜欢喝茶，这盒碧泉仙豪就送你了。”
整个魔族对茶感兴趣的只有毕心，见沈遂认出他了，毕心面上没有半分波澜。
他看着沈遂问，“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沈遂：“凝血丹。”
毕心：“只要凝血丹？”
沈遂指了指自己结着血痂的脖子，“你们圣君咬的，我如今是他的血库，隔三差五就要给他献一回血，献也是白献，连两颗凝血丹都不给。”
毕心看了一眼沈遂脖颈，脉管处的确有不少牙印。
虽然不知沈遂口中的血库跟献血具体指什么，但毕心大概明白他这番话什么意思。
不给两颗凝血丹，那就是会给一颗了。
阴月跟他说最近发生的事时，用不清不楚这四字评价沈遂跟圣君的关系，毕心还觉得她用词轻浮，如今想起来很值得深思。
重九楼不仅换了一具身体，还有了一颗鼓动的心。
也不知圣君这颗心是有好，还是没有的时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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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心没有凝血丹，但给了沈遂一朵血莲。
沈遂捧着那朵血色的红莲，真心实意道：“你可比你们圣君大方多了。”
这血莲非常难养，即便是药王谷也没几株。
毕心没在意沈遂说什么，感应到什么似的，抬眸朝一处看去。
西南角的廊下站着一人，夜风和煦，摇动的树影在他玄色的衣袍画下斑驳的光影。
不等再看第二眼，那道身影便消失了，毕心心觉不妙。
他眉心有了几分褶皱，侧眸道：“你是故意的？”
沈遂不明所以，“什么？”
毕心淡漠地看着他，“就像挑拨炎魔跟圣君一样，挑拨我跟圣君的关系。”
沈遂一脸无语，“你这话说得有点不讲理，我怎么知道你会来找我，又怎么知道你们圣君会出现？”
“还有那个炎魔，是这孙子主动找我麻烦，怎么就成是我惹事，挑拨你们的关系了？”
毕心没理他，下了飞檐，一眨眼便到了沈遂三丈之外，再一眨眼又到五丈外。
眼见他就要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沈遂扬了扬手中的血莲。
“谢了，碧泉仙豪跟你们圣君要，他把我的荷包抢走了，茶叶就在里面，还有两壶好酒，也送你了，记得跟你们圣君要。”
毕心爱品茶饮酒，修身养性，活得不像一个魔族。
当然这不代表他手中没沾过人族的血，相反在战场他是重九楼最得力的帮手。
毕心没回应，很快消失在庭院中。
沈遂揪一下瓣血莲含在口中，他重新躺回到原处，翘起腿晃了晃脚尖。
他没有挑拨离间……就怪了。
能不能挑拨成功是一回事，想不想挑拨又是另一回事。
但凡有机会，沈遂就想出手搅合搅合，能把魔族搅合个人仰马翻最好，不能对他也没损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