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九楼在林淮竹体内只剩下一缕魂识,其余全部被苍竹收走。
正因如此,那晚重九楼才毫不犹豫跳下了火山,以一缕虚弱的魂识换林淮竹一条命,这买卖稳准不赔。
苍竹收走重九楼的魂识是想化为己用,但他未必能得逞,重九楼实力要在苍竹之上,他们很有可能现在是共用了一具身体。
倘若真是这样,那对沈遂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一个重九楼就这么难对付,更别说再加一个苍竹了,如今俩魔头变成一个,而且还有可能会内讧。
知道林淮竹是怕他出事,沈遂向林淮竹保证,“你放心,我不主动招惹重九楼跟苍竹,我就捡着小喽啰对付。”
沈遂说的是‘小喽啰’是指炎魔跟魃将,他要一雪前辱,拧下这些厮们的脑袋。
林淮竹压了压喉尖泛上血腥之气,缓声道:“只怕你不找重九楼,他会找你。”
想起重九楼此前种种行径,沈遂冷哼了一声,“这老王八是挺记仇。”
多次险些要了他的命,好在他福大命大。
重九楼对沈遂有一种莫名的情愫,这种一开始是受林淮竹影响,后来就连他自己也分辨不出来。
不管重九楼对沈遂什么感情,离开他的身体后有没有剥离那种感情,林淮竹都不想他见到沈遂。
“哥,这次你别去了。”林淮竹从沈遂身后埋在他后脊,轻声说,“你留在谷里照看师姐,大师兄不是也不想她回去?”
留在谷里照看杜寻觅?
沈遂朝窗口看去,纳闷道:“怀怀,你快出去看看,这外面是不是红雨了?”
不然这口醋缸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居然让他照看别人?
林淮竹自然听出沈遂言辞间的调侃,嘴角向上提了提,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眼睫低低地垂落着,显得心绪不佳。
久久听不到林淮竹说话,沈遂叹了一口气,转过身与他对视。
“怕重九楼对我下杀手?可如今我已经不是三月前的我,而且你一人去我心里也不放心。况且你又怎么知道那老王八不是调虎离山,等你去了灵霄峰,他来药王谷杀我?”
林淮竹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还是将沈遂带在身边更为稳妥。
他没再劝沈遂留下,不过却纠正道:“别叫他老王八,他叫重九楼。”
除沈遂以外没人叫重九楼老王八,这个别号像是单独给他起的,只属于他一人,林淮竹不想他在沈遂这里享有这样的殊荣。
沈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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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他们四人便离开药王谷,启程回灵霄峰。
虽然心中记挂着宗门的安危,但看着修为明显跟他们拉出一大截的沈遂跟林淮竹,杜寻觅好奇,“双修对修炼益处这般大么?”
沈遂怀里抱着处暑,背靠在林淮竹身上,闻言掀眸看了杜寻觅一眼,挑挑长眉。
“入门比试那日,我俩可是爬完了九万九千多阶。”
沈遂在暗夸他跟林淮竹天赋高,因此进步快。
杜寻觅听了瘪瘪嘴,可又无法反驳。
由林淮竹这个化臻之境的大能者御剑,不足一日便到了宗门。
魔族已经攻上了灵霄峰,整座峰上魔气团绕,乌云压顶,明显是将败之兆。
若是灵霄峰失守,无疑会震荡整个仙门,所以魔族才先来挫灵霄峰的锐气,想以此震慑各个宗派。
看着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尸首的惨状,凌道卿双目隐约流露出一丝戾气,想起当年城破家亡的景象。
直到听到杜寻觅唤了他一声“师兄”,凌道卿瞬间恢复清明,冲她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凌道卿展开自己的剑匣,“飞雪,出!”
形如冠发长簪的短剑冲出剑匣,众人眼前只闪过一道白光,飞雪已经连穿五个魔族将领的咽喉,在脖颈处留下一道细细的剑痕。
沈遂叮嘱杜寻觅,“这里都是魔气,大师兄哪怕放下血海深仇,稍有不慎也会受影响,还请小师姐多照看他。”
“放心,我会的。”杜寻觅说完,提剑追到了凌道卿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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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霄峰外烈阳当空,灵霄峰上魔气遮日,透着邪佞紫气的阴云一层层压下。
天幕中传来轰隆隆巨响,沈遂抬头便看到两道身影交织在剑阵中的身影。
是道晏跟魔头。
那魔头墨发松姿,一身玄色宽袍,虽然脸是苍竹的,但从他强悍的剑意便知道他是重九楼。
眼看道晏快要撑不住,沈遂转头对林淮竹道:“小怀,去帮师尊。”
林淮竹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沈遂开口安抚,“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闻言林淮竹召出霜降,他随手一挥,剑气便激荡百里,如结着冰凌的怒涛朝重九楼涌去。
沈遂嘱咐林淮竹了一句小心,余光瞄到不远处那头赤色长发,他倒提着长剑瞬移到他身后。
感受到杀意,炎魔迅速回身,扣在手臂上的铁环玎玲收紧,他抬臂挡在心口。
哐啷一声。
炎魔被那一剑震得连退数米,手臂上的铁环全碎,俊朗的面容阴沉下来,他抬头一看。
对上沈遂那双含着恶趣味的笑眸,炎魔微微一怔,“你竟……还活着?”
他以为沈遂会死在那晚,毕竟他们圣君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主。
沈遂轻轻一笑,“不好好活着怎么能送你上路?”
炎魔闻言正要说什么,沈遂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处暑在沈遂手中千变万化,轻若春风过岗,重似山脊劈下,攻守自得,剑意洒脱。
交手了几百招后,炎魔暗自心惊,不解沈遂怎么短短时日会变得这样强?
沈遂步步杀机,炎魔额间渐渐冒出热汗,“你我没那么大的恩怨罢,何必跟我这么过不去?”
“你不是想跟我快活一夜?”沈遂递去一剑,剑尖劈开虚空,夹裹着疾风直逼炎魔,“我这不是如你所愿,要跟你好好快活快活?”
沈遂出手太快,长剑如红日映在海面的涟漪,挑起数道剑锋,眼花缭乱,避无可避。
先是在炎魔肩头挑出一道,后在他脖颈割出一线血痕,震鸣的剑身重重打在他心口,炎魔吐出一口血,连退数步。
这剑式太过诡异,炎魔生平第一次见,根本摸不清剑锋的走势。
眼看那剑又要来,炎魔足尖一点攀上灵霄峰顶,抽出腰间的长鞭,卷起一块块巨石甩向沈遂。
沈遂追在他身后,一直绕到了灵霄峰后山,在那里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穿着样式繁复却好看的异族服饰,赤着双足,脚腕手腕戴着缀有铃铛的银环,皮肤冷白,唇却红得几乎要滴出血。
他抱腿坐在山峦的阴影处,下巴又尖又瘦,眼睛却很大,像是瘦脱了相。
但那张脸却非常漂亮,似妖如魔,眉宇间透出一种懵懂无知的憨态,彷佛一个三岁稚子。
官代君?
沈遂看到他有片刻的愣神,他怎么活着,还变成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