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生日,林洋的日子又恢复到了枯燥的忙碌里。
不过他这次多了个免费助理兼学徒。
林洋从公寓下来,看着杵车门前的北冥,探头往驾驶室里瞅,没看见陈笠。
“怎么,司机返岗?”林洋盯着北冥问。
北冥似乎有点疑惑,他说:“我以为已经经过你同意了。”
林洋:“?”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算计,林洋的手机在这时候震动响起,一看,是他家老头的来电。
其实林洋不用接心里都已经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看了眼手表的时间,又抬眼静静看着把副驾驶车门打开的北冥,几秒后,他自己拉开后座的门,坐进去接起电话。
北冥垂眸在原地站了几秒,把副驾驶的门关上,绕过去驾驶室里。
车子滑出去的时候林洋还在接电话,但一通电话下来,他只说了三句话,后续一直到电话挂断都还保持着沉默。
林洋把挂掉的手机扔进兜里,抱臂看着北冥的后脑勺。
和他想的差不多,这狗东西就是家里那几个老家伙给塞到他身边的,谁出的主意不知道,总之统一口径美曰其名让教教北冥,带带北冥。
北冥在前面通过后视镜看他,两人视线有一瞬的交织,林洋听到北冥说:“给我个加分的机会,林哥。”
给你个屁的加分机会。林洋翻了个白眼,倒是没说话,余光扫过边上的餐盒,拿过来沉默地吃。
北冥不知从哪学会了见好就收,知道林洋没当场拒绝他已经算好,坐在前面认真开车,不再出声。
毕竟千分之一的喜欢是真的微乎其微。
再之后,这件事就没再提到明面上说了,林洋算是默许了这件事,至于他的用意是什么,暂时无人知道,总之从此身后多了一个小跟班。
第一个月,林洋承认洛克说过的一句话,这狗东西的脑袋确实比常人聪明不少。
就挺牛的。
很多东西上手很快,稍微说一下他就懂了,事儿办得也靠谱,如果忽略过程的话。
七月底的时候,林洋让他去约一下某个市长。他以一个助理的身份第一次去没约到,林洋以为要泡汤,但最后还是在计划时间内见到了人。
不过见到的是一个刚上任的市长,原来的那一个涉嫌贪污进去了。至于这好事儿是不是北冥干的就没人知晓了。
林洋当时没说什么,就看看北冥那双没什么波澜的眼睛,哼了意味不明的一声。
两人之间的相处也算和谐,当然,只是相对和谐。
北冥虽然办事儿按结果来看很靠谱,但他也没少犯浑,不是趁着应酬的时候把他看不顺眼的假想敌全都灌趴来上一脚,就是把林洋找的或者是有可能找的小0全都轰走。
结果无一例外,都得到了林洋一顿暴揍。前者容易坏大事儿,他狠起来压根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总统来了都得挨他一脚。后者坏小事儿,林洋身心都憋得慌。
但北冥乐此不疲,甭管你打他骂他还是揍他,他下次还敢。
林洋这会儿坐在车后座,颈窝里趴着醉酒的北冥,闭着眼无奈望天。
北冥在他颈窝里像狗一样蹭,嘴里模糊不清地碎碎念,林洋听不清他说什么,好几国语言混在一起叽里咕噜的,林洋自己本身也醉得晕乎乎,听得费劲。
“嘶——”突然,林洋被啃了一口。
他把北冥掀飞,将北冥的头按在座椅后背上,“你特么是不是欠*?”
北冥艰难睁开眼睛扫一眼林洋,又无意识向他靠去,手劲又大,林洋被他拽得烦,给了他一肘子。
前边陈笠在开车,听到北冥的闷哼,握着方向盘的手没忍住抖了抖,灵机一动,升起了隔板。
“……”林洋有时候就很想把陈笠也带去治一治脑袋。
一车三人,两个脑子都漏风。林洋磨着后牙槽把视线移到车窗外。
北冥被他捅那一肘子,暂时不作妖了,靠在另一侧缓神。
他今晚旧荤再犯,结果对面是个酒量好的,把对方灌迷糊,自个儿也倒了,连带着林洋都跟着醉。
直到车子停下,林洋让陈笠去扛北冥。
“呃——”陈笠站在林洋前面迟疑地挠头。
陈笠这阵子,挺清闲的,被北冥撵得几乎没活干了,退休了似的。北冥对他的敌意莫名的大,他一出现北冥准没好脸色,所以他基本绕着北冥走。
这会儿让他去扛北冥,他都怀疑自己会被他一脚踹死……
林洋按了按太阳穴,和陈笠对视两眼,几秒后啧了一声。
他一手撑着车门,把靠在车里闭着眼的玩意一把拽起来,“走了。”
北冥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林洋楼下那套公寓买下来了,这阵子就住在林洋这小区里。
北冥被他拽下车,身子不稳地踉跄靠在车身,抓着车门不愿动弹。
“不走你特么就睡这儿吧。”林洋撒开他就走,一副真不想管他的样子,刚走几步又被拽住。
“别走。”
林洋背对着北冥从鼻间叹出一口气,回身,抓着北冥的手把他从车门扯下来,搭到自己肩上,沉默地带着人往电梯走。
北冥一直在醉醺醺地重复“别走”两字,林洋被他念得脑壳疼,很想把他塞路边的垃圾桶里。
电梯现在北冥的那一层停,林洋把他送到屋里,扔在沙发上就准备走,但临走前发现北冥的额头有点烫。
他探了探,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的,确实是烫得有点不对劲。
在北冥这一眼看上去跟被洗劫过一样冷清的公寓环顾一周,林洋觉着医药箱这种东西大概率是不存在,于是打了个电话。
等人来的期间,林洋回楼上洗了个澡,刚洗完从浴室出来,沈问就风风火火地开门进来了。
“这么快?”林洋擦着头发走过去问。
沈问挎着个医药箱,“你发烧了还洗澡?不是……你特么不是快病死了?”
“不是我。”林洋把手里的毛巾扔在一边,把宽松的T恤往身上套,“在楼下。”
“我特么真想掐死你。”沈问没好气地咬牙回他。
电话里林洋跟他说发烧了,叫他快来,声音听着还很沙哑,他还以为真出事了,火急火燎地赶来。
林洋带着沈问下楼,他输入密码的时候,沈问在他后边幽幽地说:“你最好别告诉我,这烧是你睡出来的。”
林洋没回嘴,把门打开。
北冥这门锁密码故意设置成和他楼上的一样,还不止一次有意无意说一嘴。
林洋自己那串密码一直也没改,也没必要改。北冥要真想进去,他改一百次也没用。
进了门,沈问一眼就看到了北冥,他眼睛转向林洋,“啥意思?旧情重燃?”又伸手上下指了指,“有必要搞两套房?卖一套给我吧。”
沈问当初想在这里买一套,但没买到。
“你少看点爱情小说。”林洋懒得跟他说,走近,疑惑地盯着背靠沙发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臂弯里的北冥。
他走之前北冥是躺在沙发上的,这闹什么?酒后emo?
林洋踢了踢北冥,没得到回应,索性上手准备把他提到沙发上,但没提动,反而被北冥拽了一把,差点没站稳栽地上。
“你特么……”林洋开嗓要骂他,但没骂出来什么。
北冥眼睛通红,不言不语看着他,像在确认什么,伸手捻了捻他的衣摆,又低下头去。
林洋看不懂他这什么行为,把他手打掉,回身对沈问说:“就这么测吧。”
沈问在那站着跟看戏似的,嘴角勾着,从医药箱里拿出来水银温度计,两秒又丢回去,拿出来一把耳温仪。
林洋问他:“测哪里?”
“耳朵。”
林洋没管北冥的视线,把他的头拨起来。
沈问把医药箱放一边,耳温仪往北冥耳朵伸过去。结果刚伸到一半,手里的耳温仪突然就被打飞出去,“哐当”一声砸在远处。
北冥像应激一般,手劲奇大地拧着沈问的手,面露凶狠冷冷地说:“滚——”
林洋沈问同时凝眉,林洋眼疾手快把沈问的手掰出来,推了一把阴沉沉的北冥,站起身。
沈问在一旁转手腕。林洋看了一眼,问他:“没事儿吧?”
“还好。”
林洋拳头紧了紧,走去捡起来耳温仪,在北冥面前蹲下,指着他,“你再犯神经我特么弄死你。”
北冥不再狠毒地看沈问,低下头来伸手拽林洋指着自己的手,拇指在手腕上摩擦,呢喃一般:“会忘了你。”
林洋眉间动了动,看一眼北冥,但没出声,按着他手,把耳温仪在他耳朵贴了一下,测了温度。38.3°。
林洋把温度计给沈问。
“也没有高烧啊。”沈问说着又问北冥这几天的身体情况。
林洋肯定说不上来,他又不是时时刻刻关注这狗东西。
沈问看了看北冥,“等他酒醒去医院做个检查,我给你留一点退烧药,烧到38.5就吃一颗。半夜要是烧起来你直接带到医院去吧。”
沈问说着又从医药箱里拿出来一个采血管,“抽个血,我先带回去化验。”
“你不是会把脉么?那神呼呼的把一下就看出来什么问题了。”林洋说。
沈问扬了一下眉角,对林洋说:“手疼,把不了。”
林洋:“……”记仇的玩意。
“手。”沈问拿着针走近。
林洋瞅他一眼,又看看北冥,把北冥手抓过来,捞起衣袖,按着让他扎。
然后沈大医生得偿所愿在北冥手弯处留下一大片乌黑的淤青。
沈问背着医药箱离开后,林洋蹲在北冥面前,撵着手指沉默地看他。
北冥在林洋按着他抽血之后就没抬头了,闷在那,与世界质壁分离。
林洋看了一会儿,喊他:“死狗。”
北冥似回神,抬眼看他,视线交织,两人都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北冥低头下去,说了一句:“liar.”
林洋心道我特么骗你什么了?但他现在也不纠结这个,只好奇于北冥刚才说的那句‘会忘记你’。
他问:“怎么忘的我?”
北冥这次没抬头,也没搭理他,静静地坐在那。
林洋问不出个屁,把他拽起来扔到沙发上。
茶几上有沈问留下来的体温计、药和一些降温的物品,林洋扫了一眼,拿过桌角的烟和打火机。
打火机不是那枚黑色的,是很普通无奇的款式。
再见面后,林洋见过北冥用过三种打火机,先前黑色的那一枚没再见过了。
他磕了一支烟走到窗前点燃,边抽边拿出手机给寒邃打电话。
电话接起后,寒邃在电话里问:“怎么了?”
“之前送你那里的人后来是怎么治的?”林洋吐了口烟问。
林洋没指望寒邃能回答出来,他想寒邃可能都没见过北冥。他当时没说北冥是谁,只打了个招呼告诉他放个人去他那里治治。
但寒邃却回答了,他先是问林洋:“你故意的是吧?”
“?”林洋有点疑惑这个回答。
“每天都吵着闹着要见你,毁了我一个仓库,还差点把我岛给炸了。”寒邃。
林洋滞了滞,捻了捻手指,“然后呢?”
“然后?”寒邃说:“他好了就走了,跟他一起来的人留在这干活赔钱。至于怎么好的,我让人选了个最方便快捷的方式,让他忘了你,就差不多好了。”
“……”林洋:“怎么让他忘的?”
寒邃无所谓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催眠对他不管用,好像是电休克疗法,后续我没关注,你可以问医生。”
寒邃说完又问:“这疯狗是谁?”
林洋:“北冥……老爷子的孙子。”
“……”
寒邃那边没再传来声音,电话挂断了。
林洋吸了口烟,回身看着沙发,回想刚才北冥拧沈问手的那一下,沉默地吸完剩下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