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七月眨眼就过去了,今天是八月的第五天,F市的气温达到了最高,即使已经傍晚,天气依旧闷热。
这阵子事情相对少,现在是六点半,整个林氏集团都已经没剩几个人。
但平时得空就跑去声色场所浪的人却罕见离奇地没有起身离开办公室,而是歪在办公桌后聚精会神玩着手机,听声音是某款打打杀杀的手游,十分入迷的模样。
下班后没去浪没去嗨而是呆在办公室打游戏,这种情况在林洋身上可以称作史无前例。但陈笠算算时间,到今天已经持续一周了。
“林哥,我下班了。”陈笠推开门走进办公室对林洋说。
自从林洋线上办公转为线下办公后的第五天,陈笠下班就能回去睡大觉了,因为林洋发了一种诡异的善心——不再要他接送上下班。
办公桌后,林洋头也没抬,随意应了一句:“走吧。”
陈笠在心里琢磨着林洋这下班就躲办公室里打游戏的原因,难不成又和男朋友吵架闹分手了?这不是才和好没几天么?陈笠边琢磨边往外走。
等陈笠也离开后,整个林氏大楼就彻底陷入了安静,只剩下这一室的游戏音效。
时间一点点过去,晚霞逐渐黯淡至无痕,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夜色透过窗玻璃把办公室也染成黑色。
林洋结束又一局游戏,在手机光线里抬起头看了眼窗外的乌黑的天,收回视线正打算再开一把时,手机里来了消息。
是他发小四个人的群。沈问在里面艾特全体成员一起出去小酌两杯。群里回复的消息很快跟上。
庄承:过来就完事了,我在‘别故’。
沈问:我想去江边喝。
庄承:喝完好上路是吧?
沈问没回庄承,转手单独艾特林洋和寒邃,两秒又撤回,接着单独艾特林洋,后边跟着一条消息。
沈问:忘了寒哥已经回Y国了。
沈问:林洋洋,江边痛饮来不来?
林洋盯着这条消息,视线上移看着手机顶部的时间,咬唇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半响后,林洋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用与以往无异的语气回复了一个:“我们走,沈问问。”
沈问在群里普天同庆,庄承在说他癫公纵容癫公一起癫到家了,远在Y国的寒狗潜水冒泡了一个句号。
林洋看了会,退出聊天记录,余光在列表里扫到一个被置顶的对话框时,他像看到翔似的飞速退出了软件,然后拿着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
从车库出来拐进第一个红绿灯路口,林洋打开沈问发来的地址,开了导航。
不多时,沈问直接在群里弹了个语音,林洋点开。
“林洋过来医院门口接我一下,我不开车了,庄承带酒,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庄承的语音紧随其后:“我带两桶尿给你,热的要死去江边喝。”
沈问:“你说话怎么这么粗俗,江边晚上吹凉风,文盲。”
庄承:“跟林洋学的。”
生活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忙碌过后三两好友相约聚一聚,斗一些无厘头的嘴,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
但又有一些事不一样了。林洋看着前面亮起的绿灯,启动车子。
生活多了一个枷锁,铐在他脖子上,头上还悬着一把不知道何时就会落下的刀,不再无拘无束开放自由。
林洋踩下油门,车子彪出去,车速与限速平齐。
快到医院的时候,路上有些堵,林洋车速慢了下来,在有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彻底停下。也就是这时候,林洋手机响了。
他看一眼屏幕,是他奶奶。
林洋这阵子只回过一次老宅,他不愿也不敢。他奶奶总是惦记着让他‘带男朋友回家吃饭’,很烦躁。也怕回了家,接到恶心的电话来了什么恶心的要求。
这一切就好像他挖了一个大坑把自己埋在坑底,并且闲的没事干还交代人在上面浇筑了一层厚厚的水泥的感觉。窒息又无解。
电话响了几秒,林洋无奈却还是接了起来,“奶奶。”
‘小洋,吃晚饭没有?’
“正准备去吃,和沈问庄承。”
“这样啊,小洋,明天能回来吃晚饭吗?奶奶好久没见你了,半个月了都。”
林洋算算时间,确实半个月了。“我明天看看情况吧,不忙就回去。”
“带上男朋友一起?”
他就知道三句必然扯到这里,“……”林洋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把所有都托盘而出。
他不动声色深呼吸一口,“八字没一撇,太急了。”
“都在一起了,怎么还八字没一撇?”
绿灯亮了,林洋把车开进医院的路口,“就是不确定是不是真能走下去,很不稳定,只是……”
“只是什么?是谁不稳定?”
林洋随口回答:“只是……玩玩。”
他其实更想说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已经死了,出车祸或者随便一个什么意外事故,那样这‘男朋友’的话题就能够终止于此。
但按照他奶奶的性子,估计要去见尸。他总不能去停尸房再伪造一个死人男友,谎言只会越撒越多。
他已经够心累了。
电话那头林奶奶安静了一瞬,林洋又补充一句以免显得自己太渣又得挨说:“我是说可能,可能只是玩玩,我……不知道……总之见家长太快了。奶奶,您别惦记这个了。”
“奶奶这不是怕你一直一个人孤零零的么?好不容易有个苗头了。”
“时候到了,自然会带回去给您看看的。”林洋的车子滑进医院门口。
却听林奶奶在那头说:“是不是你太爱玩了,他不肯和你回来呢?”
“……”林洋沉默一瞬,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看见不远处的沈问,急忙抽身:“奶奶,我这里车多,先不说了,沈问好像给人撞着了,我去看看。”
他说完就挂断电话,下一秒,沈问蹦到他车前,拉开门坐进来。
“今天可真热,就出来这一会儿,后背冒汗了。”沈问凑到空调口,拎着衣领使劲扇风,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转过头,“不是,你自己开车啊?陈笠呢?”
“下班回去了啊。”林洋把手机扔下,从车载冰箱里给沈问拿了瓶水。
沈问拧开灌了一口,斯哈着说:“那晚上谁开回去?睡江边么?”
“在医院这么久也没找时间看看脑袋么?F市的代驾又不是全死光了。”
“嘴毒不死你。”沈问把水放好,突然想起什么,眼睛闪烁八卦的光芒:“听奶奶说你谈恋爱啦?”
“……”
“什么时候的事?不厚道啊,我当时听到的时候还以为谁和你同名同姓呢,结果你奶奶说就是你呢,小洋洋哟。”
沈问把林奶奶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龇着大牙看着林洋。
“……”林洋很想把最近闷在心里的气全都撒沈问身上,爆锤他几拳解解气得了。
他把着方向盘好半响才回答:“没有,误会一场。”
沈问一副吃到馊瓜的表情,然后问:“骗我是小狗?”
“小狗。”
“切,还以为从你奶奶嘴里传出来的消息保真一点呢。”沈问无趣地摆摆手,“不过也是,浪子谈真情,那才是真见鬼了呢。”
过了片刻,沈问又记起来什么,他问:“你游戏段位怎么嗖嗖往上飞,都超过我了,你最近这么闲呢?”
“那是你菜。”林洋不是很想回忆最近下班呆在办公室里打游戏的原因。
继那次视频**后,那死疯子在顺数的第五天找了他。把他折腾一夜,第二天在他强撑着爬起来赶去上班的时候,站在在门口对他说了一句:“以后每天晚上都过来,下班之后就来。”
林洋第一天每当回事,借口应酬回了家,当晚他妈妈就收到了一个打不开的文件夹。至于里面的东西,不外乎是视频和照片。
“下次再骗我,就不是打不开的文件了。”那死疯子当晚上门来找他的时候这么说。
距那天已经过去一周,林洋没再撒过慌,每天下班后就呆在办公室里打游戏,打到八九点电话响起再开车去忍耐一场花样百变的折磨。
不过那死疯子也不是每天晚上都折腾他,两天一次的频率。
但相比于相安无事,林洋宁愿被折腾,和一个强迫并一直威胁自己的人躺在一张床上,每天在对方身边入睡再醒来,这对于林洋来说简直恶心到不行。
就仿佛他不是个人,只是一只宠物小猫小狗,又或者只是一个空有生命但聊胜于无的睡眠抱枕。
林洋思绪在难熬无解的漩涡里悲伤地转啊转,边上沈问一路是叽叽喳喳的,林洋大多时候没听到他说什么。
在快要到江边的时候,沈问终于忍不住了,转过身问他:“咋?公司要倒闭了?”
林洋思绪暂停,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不放屁没人把你当哑巴。”
“那你一副老狗的深沉样干嘛?学寒哥啊?”沈问:“还是心里装了什么屎渣子,看把你给沉的,so down~”
“是你话太多。”林洋。
“我话多?你要不问问他两平时咱两谁话更多?”
林洋没搭理他,问:“庄承到哪了?”
“他五分钟前就到了,还有小路沅。”
路沅是庄承的小男朋友。
林洋把车子开过大桥,沿着江边往上开,远远看到江边庄承的帐篷时,就近找了个停车位。
车刚挺好,两人都还没下车,林洋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沈问那厮手快,好心地把林洋手机给递过来,那手机屏幕就朝上摆着。还是个视频通话。
“这谁啊?备注居然这么新奇?”沈问看着屏幕上的‘恶心’两字好奇地问。
他问完就被林洋赶下了车,也不逗留,朝庄承那边跑去了。
林洋坐在驾驶座里,垂眸看着屏幕里的头像,闭闭眼,在自动挂断前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