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刘潮生的又梦醒了。
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从前一幕又一幕,什么都清晰,只有贺梦江那张脸愈来愈模糊。
他额间流出些许冷汗,坐起身后呼吸急促,平复完便泄气至极平躺回去,染成白色的头发凌乱了些,遮挡眼前视线。
多少年过去了,莫名其妙就过去了,真的过去了,假的,真的,对的,错的……刘潮生陷入恍惚中,他又想点起一把火,烧死自己之前,想看看会不会再有善良愚蠢的家伙出现。
救他重获新生。
救他看见光降临人间。
刘潮生以为自己还在梦魇里,犹豫再三后颤抖着伸出手,结果只能碰到一团空气,修长的手指控制不住攥紧。
在虚无的幻想中,刘潮生摸到了贺梦江的脸。
眼睛到鼻梁再到嘴唇,真的还记得清吗?
不记得了。
早忘了。
刘潮生无声地回答自己,他闭上眼,黑暗中,恰好一道月光落在眉宇间,银色的眉钉打在小时候被季誉推下楼摔到的位置。
他背过身睡去,眼尾貌似沾上了汗液。
刘潮生不承认那是眼泪。
10
再次醒来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刘潮生坐在床前抽烟,另一只手接听狐朋狗友的电话,扬起唇角笑得玩世不恭。
挂断电话后周遭太死寂了,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
刘潮生脸上的假笑一点点褪去,手背的青筋用力过猛导致鼓起明显,神色蒙上一层阴鸷,赤裸的上半身肌肉匀称,侧腰连同小腹处刺青大片,骨刺沿着胯部而上,狰狞也极具美感。
前年季誉纹蛇,而他刺了一团不可名状的毒雾。
“刚刚你脱口而出喊哥,怎么,养不熟的东西还打算要?”
刘潮生最怕疼,一点疼都受不了,他惨白着脸仰起头,咬紧牙关从喉咙口挤出一个字,“要。”
季誉嗤笑后语气淡淡,“他们说你恋兄,我原来不信,现在信了。想想你对他干的事,我对宠物可干不出来。”
刘潮生含着烟又一次陷入回忆里,自然而然说出口,语调自嘲又压抑癫狂,“你不会爬上宠物的床,求着它和你做爱。”
“我会。”
“我求他操我,然后他操完就跑了。”
刘潮生停顿了一会,神色乖张笑着吐了口烟圈,问刺青师,“你手抖什么?”
刺青师恨不得自己是个哑巴和聋子。
正要开口,突然间古怪的客人突然哭了,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情绪随时失控。
是疼哭了吗?刺青师不知道。
他只觉得疯子也挺可怜。
那天从床上赤裸全身醒来,睁开眼时迫不及待想看见贺梦江,可空无一人,房间里没有人,屋子也没有。
除却身份证消失了,其余都没带走,就这么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手机号和所有社交账号甚至银行卡都注销了。
刘潮生反应过来后怒火中烧,眼睛却先腥红了大片,嘶吼,质问都没有机会,莫名狼狈地摔倒在地。
没有人会温柔地搀扶起他了,没有人了。
他就这么被贺梦江抛弃。
可先前他的双腿被男人掐到红肿,甚至臀肉都糜到红烂,残余的精液从那处缓慢滑落在大腿内侧。
11
刘潮生二十岁生日当天,他把屋子里所有有关贺梦江的东西,残存的痕迹全部抹灭。
看着就恶心。
反正也已经想不起来那张脸,甚至声音也快忘记。
夜里刘潮生在中央花园最高层举办宴会,西装勒住喉咙,不舒服,太束缚,他脸色很难看,染了多年白发,不着调到在所谓上流人眼里是杂毛狗,下等人才会喜欢的颜色。
刘潮生无所谓,挨了父母亲各自一巴掌,他拎着瓶酒躲在巨大蔷薇花圃后发疯,喝着喝着突然喃喃自语了一句,“哥,我想吃长寿面。”
……
刘潮生已经很久对人挤不出眼泪,他早不需要撒娇示弱来达到目的,眼泪这东西毫无作用。
最终那瓶酒一半敬给月光,反正它阴晴圆缺悲欢离合都看得太多太多。
刘潮生眼酸胀疼,眨了眨眼在月光下,突然发觉自己还有眼泪可以流,他抬手捂住眼睛狼狈不堪地笑出声,哽咽完后直接躺在蔷薇花旁。
刘潮生被酒精淹没鼻息,就当喝得酩酊大醉,喉咙轻颤,嘴里自言自语什么。
他不记得,也懒得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