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静了一瞬, 过了须臾,方一本正经地说,“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
魏邈还真的不懂。
“打哑谜?”他略作沉吟, 含笑问, “我应该知道什么?”
“你这人真挺装的,莱尔。”下一瞬,听筒里传来楚越咬牙切齿的声音,“有没有兴趣支持老乡?一块不嫌少, 五块不嫌多,咱俩合伙。”
魏邈扼腕叹息, 道:“早说。”
楚越冷不丁说:“我记仇。”
“得罪你了吗?”魏邈失笑, 他见好就收, 也没有再和楚越兜圈子的打算,“这个换装游戏还需要多少经费, 我可以覆盖,你以技术入股。”
楚越问:“你的经济实力允许吗?”
他印象里, 莱尔也并不富裕,一家三口挤在70平米的公寓里, 莱尔还得上班赚奶粉钱。
——虽说尤文在旁听完他的描述, 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楚越的素材大多使用星网的开源免费素材, 但一个游戏不可能全都拿那些用烂了的元素堆积木,依然要有一些独创的东西。
制作得相当粗糙, 他原本也只打算请莱尔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属于没底,在莱尔这里找找信心,但把话听完, 觉得还有再磨一磨的必要。
问题是,钱从哪儿来?
魏邈将论文翻页,一心二用地回复:“放心,不至于啃窝窝头。”
楚越却有些犹豫,感觉良心在隐隐作痛:“真这么穷?实在不行,我冒充雄虫网聊,骗点启动资金也行,我们做to C业务。”
魏邈:“……”
“你学营销的?”他放下翻页器,这样问。
“莱尔大师”和楚越恨不相逢未嫁时。
当初如果在第九区遇到楚越,很多事儿或许会事半功倍——不过那会儿楚越撑死还在读高一,每天最大的烦恼或许该选什么科目,还是个未成年。
楚越颇为惊讶:“你怎么知道?”
“蒙的。”魏邈问,“我转你十万星币,占股35%,不插手具体业务,你负责公司的具体运转,剩余的股权你自行分配,可以吗?”
比起上城区真正的贵族,他当然算不上富裕,全副身家也比不过柏布斯老宅的一个随意镶嵌的装饰品。
但这五年零零散散,研究所的工资、联邦给予雄虫的福利津贴,以及制作视频的副业收入、勘采雷铁矿的分红,哪一份都足以支撑安稳的生活,有些存储的大额资金,魏邈还没动用过,除了留给维恩的育儿经费之外,几乎没什么需要额外花钱的地方。
一部分活钱丢给楚越,总比躺在账户里看它们静静发霉强。
听筒静了一瞬。
下一秒,魏邈才听到楚越的声音:“……哥,你是我亲哥。”
哪有打个电话,就给投十万星币的?
公司牌子还没立起来呢。
楚越脑子还有点儿发懵,生怕魏邈后悔,吹捧已经不要钱地飞了出去:“魏哥,其实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你已经帅到了王国维的第三重境界,如果不是你对象站旁边,我绝对对你一见钟情,你英俊伟岸的身姿如同一棵白杨,令我难以忘怀……”
越说越抒情,还附赠了播音腔。
一段话捋下来,得打三针胰岛素。
话还没说完,魏邈眼皮一跳,已经眼疾手快地挂断了来电。
楚越孜孜不倦地又打过来。
电话再次接通,魏邈揉了揉太阳穴,问:“冷静了吗?”
楚越挺惊诧,问:“你不喜欢这样的?”
魏邈微笑着道:“智力健全的人都不喜欢。”
楚越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以为男同很享受这样的夸赞。”
魏邈:“……”
他啼笑皆非,扯了扯嘴角,问:“哪怕是初创公司,十万星币也撑不了太久,后续的资金筹措还得你自己想办法……你之后打算工作吗?”
“好像挺难的。”楚越叹了口气,“雄虫保护协会不建议我上班,说哪有雄虫上班的?联邦对雄虫的福利待遇很好的,都是车轱辘话,还说要帮我申请更多的补贴,可能还有个独立的公寓。”
联邦并不鼓励雄虫外出工作,魏邈当初便颇受掣肘,结婚之后,才正式和研究所签订了劳动合同,在此之前,一直是弥赛尔教授个虫雇佣的他。
政府的大多数岗位有明确的性别要求,贵族掌控的大型财团,准入门槛也相当高。
法令对雄虫们肆无忌惮、作威作福的优待,普遍集中于家庭领域,雌虫对雄虫的忍让和宠爱,也同样建立在律法承认的婚姻关系的基础上。
这样的优待,本质是利好生育率。
反倒是创业,或许是鲜少有雄虫涉足这个领域,几乎没有任何限制,布列卡星的各项补贴和税收减免政策也非常优渥。
“那就做游戏吧。”魏邈没有再多问什么,他懒洋洋地抿了口水,另一只手搁在书桌上,杯子轻轻放下时,已经想好了整活的方向,“刚好,我还可以做一期视频。”
光脑科技的进步,做游戏的门槛更多的集中于创意,而并非是高大上的技术。
楚越恰好头脑灵光。
魏神这几年对外的形象相当固定,总结起来,大概是“钢铁直雌”,这样的设定玩换装小游戏,或许也颇有节目效果。
·
奥兰德细致地将维恩眉梢附近琐碎的绒毛打理干净,用被温水打湿的毛巾擦拭过幼崽的面容,确认每个毛孔都白皙无瑕,才淡淡地收回目光。
维恩跑到落地镜前,沉醉地欣赏自己的美貌。
“维恩好可爱。”他蹲在地上,捧着自己的脸颊,睫毛弯了弯,蓝汪汪的眼睛流露出愉悦的神采。
切洛坐在一旁,尽管室内气氛沉凝,还是忍不住发表自己的意见:“我觉得还好吧。”
维恩转过头,歪了歪脑袋:“咦?”
切洛·柏布斯认真地道:“没我漂亮。”
他从小到大,都被雌父夸漂亮。
维恩见不是自己喜欢的回答,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别过脸,捂住耳朵。
奥兰德从体重秤上走下来,慢条斯理地从衣帽间挑选一套外套,他对外形的控制额外严苛,尤其是诞下虫蛋之后,外貌焦虑几乎如影随形。
他的雄主并非是那样浅薄的雄虫。
可结婚五年,失去新鲜感也是虫之常情。
离婚时他跑去雄虫的公寓做清洁,回来时沾满灰尘的模样,奥兰德甚至不敢深思他的雄主会怎么想。
觉得他廉价?丑陋?可笑?
后悔不断在心口蔓延。
不该这样急切。
“你很闲?”他垂下眼,挺阔的西装勾勒出优美的身形,浑身没有多余的装饰,扣上腕表的表带,“需要我为你安排些工作吗,切洛?”
今日周一。
切洛看了眼窗外,万里无云,安卡米州天气晴,一切风和日丽,但他们尊敬的家主显然不该逗留在这里。
“我没有时间应付你。”奥兰德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冷笑,“切洛,你从哪儿来,就给我滚回哪里。”
军部的诸多日常事务最后还是汇报到他这里,西莫调职之后,第四军团副军团长的职位也空缺了一个出来,竞选者的档案还摆在他的案头,而上议院议员们表决通过的诸多决策,也需要他来最终敲定。
奥兰德花了一个早晨来处理这些事务,头一遭觉得兴致索然。
决定远在千里之外的陌生虫的命运,决定得多了,就像是在捞池塘里饲养的金鱼。
能够打捞的数量逐年增长,他可以令他们感恩戴德,亦或是满腔愤慨,但也只是金鱼而已。
再鞠躬尽瘁,他的雄主能够看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