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金主生气相当于砸自己饭碗,陶寄雨想想觉得挺没意思的,脸上的笑意淡下来,缄默片刻,从梁修驰指间取过那支抽至一半的香烟,自然地送到自己唇边,深深吸了口,说:“你凶什么。”
灰蓝色的烟气飘溢,雾袅袅地散开,映出陶寄雨那张精致纯丽的苍白面容。
梁修驰没好气道:“谁他妈凶——”话没有讲完,被陶寄雨凑上来亲了嘴。
轻轻一吻,蜻蜓点水。
陶寄雨往后退开些,间隔厘米的距离,极近地看着梁修驰的眼,眸光微微闪动,而后抬高下巴,又吻了梁修驰的唇,声音很轻地哄他:“那笑一个。”
梁修驰冷着脸,一把推开陶寄雨。
陶寄雨倒退两步,装出弱不禁风站不稳的样儿,演技蛮浮夸,“就这么喜新厌旧啊。”他俏皮地歪了下脑袋,望着面前的英俊青年,半真半假地说,“可是梁修驰,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
陶寄雨叫他名字的语气,让人心痒。
偏偏梁修驰是一个最恶劣的坏男人,他冷淡地扯了下嘴角,宽大手掌贴上陶寄雨柔软的脸蛋,在上面轻佻地抚摩一阵,嗤笑道:“是舍不得我的钱吧。”
陶寄雨眨巴眨巴眼,眼神光很亮,顺势用脸去磨蹭梁修驰的掌心,笑眯眯地一口承认:“老公你真的好了解我。”
梁修驰动作稍顿,单手用力,掐住了陶寄雨的下半张脸,他使的力气重,捏出软绵绵的脸颊肉。陶寄雨被动地嘟起漂亮小脸,任由梁修驰的目光在上边一寸寸地检视。
半晌,梁修驰松开他,嘲讽道:“我看你已经迫不及待想开始下一春了。”
陶寄雨面不改色,朝他微笑,显得特别没心没肺:“这话怎么说呢,吃了散伙饭,大家的日子还要接着过的呀。”
意思是:包养陶寄雨的人,梁修驰不是第一个,或许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梁修驰算听明白了。四目相对,谁也不怵谁,陶寄雨的态度明摆着,梁修驰冷笑着收回手,点点头说:“行。”
陶寄雨垂眼,伸手揉脸,没再吭声。
陶寄雨一直有他自己的行事理念,秉持着游戏人间的心态入这一行,将赚钱排在第一位,结束买卖就恢复自由身,不掺杂个人情感在每一段交易关系里。
更何况——感情这种东西对他而言,不仅累赘,而且实在太无聊了。
梁修驰提前放口风给他,这是好事。陶寄雨有理由消极怠工,每天无所谓地混日子,等待着年轻的金主做最终的决定。
纪莺在这期间跟他经常联系,大致了解情况后,便兴冲冲地为陶寄雨出谋划策,怂恿他狠宰梁修驰一笔再开溜。
“这么贵的包!”视频通话的那头,纪莺亢奋地问,“你真要送给我啊?”
“嗯,真送你。”陶寄雨心不在焉地答,“喜欢就成,我回国给你带上。”
纪莺开心归开心,但好友这次居然没趁机和他贫嘴得瑟,表现过于反常,他琢磨一会,没琢磨清楚,直言道:“亲爱的,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怪怪的。”
陶寄雨又成功完成了一笔线上交易。梁修驰送的奢侈品包包被他二手转卖,卖得所剩无几了,折现金额非常可观。
真正的跑路倒计时。
陶寄雨闻言,笑了下,看不出异样:“那是,哥发大财了,怪有钱的。”
纪莺一下就被逗乐了,也开起玩笑,“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一场分手/炮,”他挤眉弄眼,调侃陶寄雨道,“趁着还有机会,千万别放过那个高富帅啊。”
“……”陶寄雨安静片刻。
“滚,”他打起精神,嬉皮笑脸地怼纪莺,“我自有安排,用得着你说?”
纪莺摇头晃脑直叹气:“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咯,别事后想起来抹眼泪。”
“还抹眼泪呢,”陶寄雨满不在乎道,“说了,我和他,都不是Gay。”
燃烧殆尽的烟头烫到他的手指,梁修驰回过神,立刻丢掉,之后沉默一会,还是没忍住发少爷脾气,猛地抬腿,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大理石桌。
哐当一声——沉重的桌子轰然砸向地板,发出尖锐刺耳的巨响。
陶寄雨被吓一大跳,急忙转过身,瞧见了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梁修驰。
“我靠!!!”纪莺受了惊,在屏幕那边咋呼,声音通过听筒传出,响亮得有些失真,“这什么声啊陶寄雨,差点把老子给吓尿,哪里的炸弹爆炸了?”
陶寄雨欲言又止,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他和梁修驰这两天碰面的频率低到离谱。
“那个,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陶寄雨拿话应付纪莺,匆匆挂断视频。
“……”彼此对视一眼。陶寄雨蓄意挤出的假笑还没完全展露,梁修驰就像懒得再看他,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陶寄雨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性格,即使心情再怎么差,喝个小酒,随便调理一下,睡一觉起来照样又是新一天。
他酒量好,难醉,这会儿和旧识煲电话粥,满口甜言蜜语,找以前的滋味。
女人嗓音动听,说的话也像知心姐姐般体贴入微。陶寄雨笑笑,心想没错,这才是他梦想中的金主对象嘛。
被扼住后颈、强行夺去手机时,陶寄雨整个人是呆的。待到看清来人是谁,那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已被梁修驰彻底摔了个粉碎。
“陶寄雨,我他妈太给你脸了是不是。”梁修驰发横道,用力将他拖起。
陶寄雨懵着,脑子还没缓冲过来,他只想及时行乐,但对方总不让他痛快。
他软面条似的东倒西歪,靠着梁修驰挪了两步,双腿无力,如行云里雾中。
思绪混乱,意识模糊不清,陶寄雨和梁修驰拉拉扯扯的,两只手推搡他的身体,低声嗫嚅着:“……钱、走。”
梁修驰突然停下脚步,一把将陶寄雨拽得更近,寒着脸问:“你说什么。”
“……你给钱,我,我就走……”
这几日在陶寄雨脑海中盘旋的念头,终于被他借着酒劲断断续续说了出来。
字字分明,一听就懂。
梁修驰怔了一会,怒极反笑,恶声恶气道:“操,凭什么?”他都还没想过要把陶寄雨甩了,陶寄雨倒先他一步,已经盘算着怎么跟他要钱走人了。
私底下偷偷摸摸搞一些小动作,收拾起行李,陶寄雨真当他被蒙在鼓里呢。
殊不知精明干练的老管家在发现苗头时,第一时间就向梁修驰打过小报告。
陶寄雨带着烦恼喝烈酒,管不住似的自我剖白道:“我……不喜欢男人。”
梁修驰嗤之以鼻,把陶寄雨紧圈在怀里,神情轻蔑:“有钱你谁都喜欢。”
梁修驰坏起来,有时候连陶寄雨也招架不住。他肩膀微颤,一双水眼睛重新聚焦,静默半晌,才慢吞吞地开口:“你有钱,我也不见得喜欢你。”
腰上倏地一痛,陶寄雨被迫挺身。
梁修驰强硬地箍着他,脸上笑了笑,说:“我用不着你这种人喜欢我。”
针锋相对,碰撞出呛人的硝烟味。
“我这种人。”
陶寄雨轻声重复梁修驰的话,射向他的视线像带着刺:“我是哪一种人?”
梁修驰不错眼地俯视他,一字一顿,恶意十足道:“表子。”
陶寄雨眼睫微动:“你再说一遍。”
“我说,陶寄雨,”梁修驰低下头,挨近他,亲昵地道,“你是个表子。”
——陶寄雨下手无比果断,拳头砸进肉里的闷响声,听得他既愉悦又痛苦。他狠狠地给了梁修驰一拳,力度很重,也许梁修驰本可以躲过,但是他没有。
梁修驰被打得偏过头,嘴角出血,额头、脖子上青筋暴起,忍耐着。刚转回正脸,又被陶寄雨迎面扇了一耳光。
梁修驰个子高,体型壮,不好惹,被这么冒犯,下意识扬起手臂反击,可拳头死死攥紧,不知为何,迟迟落不下。
陶寄雨心脏咚咚地跳,他无法形容自己心内那股火烧火燎的感受。他瞥了眼梁修驰悬而不下的拳头,又望向梁修驰那张正在极力控制愤怒的脸。原来傲慢无礼的上位者,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陶寄雨若有所觉了,不禁失笑出声。
透着醉红的美丽脸蛋,艳光闪闪,陶寄雨笑出眼泪,他发现了在梁修驰高高在上的外表下,所掩饰的那个弱点,因此他说:“对,我就是表子。表子哪敢再沾你梁少爷的光,好聚好散吧。”
话落音,陶寄雨抬脚欲走,却被人从后方牢牢抓住,粗暴地拖他回去强吻。
所有难听的话都融化在唇齿之间。
陶寄雨猝不及防,勉强地扭头闪避。不愿被吻,却被梁修驰掐住脖子纠缠。
他尝到梁修驰口中淡淡的血腥味。
失神之际,陶寄雨逐渐放弃抵抗。
梁修驰咬住陶寄雨柔柔的红嘴唇,不客气地作践着他,含糊地骂:“你有什么不敢的,你他妈都敢打我。”口吻中带着一点不甘、委屈和纵容。
陶寄雨从梁修驰的话里,验证了他的猜想。他意图得逞,于是踮起脚,伸手捧住梁修驰的脸庞,给予热情的回应。
“嘘。”陶寄雨黏糊地吸着他的舌,四两拨千斤地引诱,“专心吻我。”
凶猛的狮子头一次陷入爱河。
梁修驰粗鲁又动情,温暖的指腹摩挲着陶寄雨雪白优美的后脖颈,手掌缓慢往上移,轻轻盖住他的后脑勺,接着将人重重摁向自己,从而与他缠得更久。
全新的、和陶寄雨一起的x爱体验。
圆鼓鼓的臀/部,纤长有致的曲线,活色生香的肌肤。梁修驰打开了珍珠贝壳,里面水润湿嫩,令他想永远停驻。
翌日清晨,卧室内寂静无声。
陶寄雨睡得一身酸痛,迷迷糊糊间睁开眼,正好看见那道高大挺拔的背影。
梁修驰上身光着,下面随意穿条运动工装裤,宽肩膀公狗腰,结实背脊上划着几道红色抓痕,可见昨夜过得精彩。
陶寄雨大清早耍流氓,吹声长口哨。
梁修驰侧过身,金发乱翘还没整理,左手举着冰袋,在冰敷受伤的那边脸。
意料之外的滑稽画面。陶寄雨一下子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梁修驰满脸不爽,又拿陶寄雨没办法,所以干脆继续背对着他。
陶寄雨喜笑颜开,可刚坐起身,就不可避免地碰到那痛处,顿时表情乱飞。
“……梁修驰,”陶寄雨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招手叫他,“你过来。”
“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梁修驰没动:“你又不是医生。”
陶寄雨只好故技重施,甜甜地发嗲:“总之你先过来嘛。”
梁修驰到床边坐下,陶寄雨回忆起社交圈认识的某个医生,顺口吹牛:“我有个朋友是口腔医生,超厉害的。”
梁修驰不以为意,但还是等他讲下文,结果陶寄雨说完这句就没后话了。
“哦,超厉害的。”梁修驰鹦鹉学舌,却学得阴阳怪气,脸上还仿佛写着两个大字:“就这?”
陶寄雨无语,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嘴上不服软:“这点小伤,派我这个口腔医生的朋友给你看看就足够了。”
陶寄雨拍拍他的脸颊:“张嘴。”
梁修驰就跟个无赖似的:“啊——”
梁修驰长着两颗虎牙,尖尖的,笑起来的时候特招人,有种张扬的帅气感。
“……”陶寄雨无可奈何地注视着他,凑脸上去,嘴对嘴往梁修驰伤处吹了一口气,柔声询问,“好了没?”
梁修驰目不转睛,和他对看半天,低笑道:“吹一口气就能好,陶寄雨,你吹的是仙气啊?”
他发愣,竟被梁修驰看得有些脸红。
狐狸眼悄悄弯起来,真心实意的笑眼弧度,在陶寄雨脸上,是少见的纯真。
荷尔蒙使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过去的陶寄雨绝对不可能猜中,有朝一日,他会从一个比他小六岁的男人身上,联想到爱情这个词。
梁修驰也没有预料到,他会和一个男人在事后醒来的清晨,亲密地讲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就好像谈情说爱一样。
分明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陶寄雨这个人,贪慕虚荣,品性不端。
梁修驰看不起,但又动心。
陶寄雨发觉并且利用了梁修驰这种矛盾的心理。而梁修驰也情愿装一回傻,被他如此蛊惑。
真心换真心。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陶寄雨此时此刻,专注地看着梁修驰,想,他这么年轻,英俊,富有,如果最后一定会有一个人得到这一切,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陶寄雨野心勃勃,志在必得。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