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寄雨有种Bitch energy的劲儿在身上,平时呼朋引伴、招摇过市且不说,现在和一群外国人高强度social也谈笑自如,递话捧哏,妙语连珠,是玩乐场上穿针引线的人。
他三心二意的同时,还关注着那边很受欢迎的金主大人的情况:被美丽女郎们簇拥热聊,梁修驰来者不拒,笑着和人说话的样子真潇洒,真春风得意。
陶寄雨若无其事,继续投入社交。
时间转眼即逝。梁修驰打发走那群女孩,发现陶寄雨还和别人聊得火热,他不耐烦,灭了烟走过去,伸手拽住陶寄雨的后衣领,说:“有完没完?”
波兰青年露出惊诧的神色,随后对梁修驰这并不绅士的行为表示不满。
但陶寄雨拿钱办事,有职业操守,他这一整晚满嘴跑火车,眼下被梁修驰突然打搅也不气恼,顶着张漂亮脸蛋,十分表面地谄笑回道:“有完有完。”
于是深夜回到庄园酒店。
梁修驰困了,闷头就睡。陶寄雨也有点醉,洗完澡安静上床,心不在焉地坐着,发了一会呆,转头看见梁修驰,难得善心大发,扯了条毯子给他盖上。
梁修驰有感觉,半睁开眼,和他目光对视,懒懒道:“别吵老子睡觉。”
这大少爷脾气,霸道,还欠抽。
陶寄雨心里想着,脸上笑了笑,接着像大人哄小孩那样,伸手轻轻抚拍他的胸口,戏谑地说:“睡吧好宝宝。”
梁修驰很烦他这样,一把握住那只细手腕,把陶寄雨整个人拖过去躺下。
陶寄雨毫不害臊,顺势抱住了梁修驰,然后闭上眼睛,和他脸贴脸地睡。
梁修驰顿了一会,才移眼注视他。
如珠如玉的苍白皮肉装着酒色,像莹润的月被红胭脂点透,陶寄雨酒后醺醺的模样,很有一种特殊的娇媚神态。
梁修驰翻身压去,陶寄雨不反抗,腿如蝎子般勾缠他的腰,仿佛在和他玩游戏,温顺之中带着一点调戏与暗示。
陶寄雨的肌肤柔润暖和,梁修驰不客气地碰触,占有欲就在他的手指间。
陶寄雨很快感觉到一股燥意,他热情地回应,一举一动坦率得近于无耻。
他们太过默契,在x享受中沉迷。
两只手被反剪在头顶,陶寄雨安然做春日流动的溪水,淌满了俗气的欲。
这夜尽情,过了凌晨两点才结束。
梁修驰事后亲亲他发红的眼尾,用那种纨绔的语调叫他:“Babydoll.”
体验过夏威夷的风土人情,一周后返程,陶寄雨的“工资”也如数到账。
英俊多金的主顾既然愿意长期包他,陶寄雨没有拒绝这条财路的道理,他心安理得地接受。直至某天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这段现实但快乐的关系,竟然已经持续了五个多月。
近半年的亲密相处、同居生活。
他陶寄雨,居然和一个男人同吃同喝、同床共枕地过了这么久的日子。
这时间长的,连纪莺也怀疑,陶寄雨是不是钱挣着挣着就把恋爱也谈了。
陶寄雨屡次被好友这么追问,有时候自己认真想想,也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惘然,然后猛地一激灵,从这种不符合他本人性格的情绪里快速抽身。
他可是陶寄雨,为什么要在意这些根本不重要的事情呢?
是的,他不要,也不会在意。
别墅客厅内。
梁修驰神色专注,正对着电脑填写资料信息,嘴里叼一根烟,没点。
陶寄雨本来待在梁修驰身边陪他,亭亭玉立,脉脉含情,那种情人姿态。
但他脚都站麻,梁修驰却忙得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啧。
陶寄雨演不下去了,开始乱溜达,下一秒,一屁股坐进对面的软沙发里,闹出动静才算满意,无聊得架起二郎腿,一直搁那儿晃呀晃。
运动裤的裤口宽,往下滑缩成堆,露出里边白生生的腿/根肉。
陶寄雨换着法子找存在感,吸引梁修驰的注意,这会儿梁修驰倒也真的如他所愿,抬眼看了一下,结果看完就无动于衷地收回视线,继续敲键盘了。
陶寄雨:“……”
好吧,他又窝囊地凑过去瞧。
电脑屏幕的右侧一角,那张一寸证件照格外醒目,正脸照片高清无修,五官立体轮廓清晰。梁修驰拍前临时喷的黑发色很衬他的长相,眉眼深邃,面无表情看着镜头,威风又凌厉,好帅的。
陶寄雨一副笑模样,摸小狗似的摸梁修驰的头发,非常主观地提议道:“下次你染个绿的吧,我喜欢绿色。”
梁修驰偏了下头,不想搭理他。
陶寄雨是乐天派的代表,被拒绝也不生气,反而笑倒在梁修驰肩头,好奇地问:“写简历做什么,找工作呀?”
梁修驰任由他亲昵依偎,回答道:“我爸让我找点正事干。”
陶寄雨听见这话,更没个正形,俯身靠近些,嘴唇对着梁修驰的耳畔吹口气,轻声说:“那我可以给你作证,你每天都在干正事啊。”
“……”梁修驰秒懂他的言外之意,表情无语。陶寄雨乐得哈哈大笑,又在他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梁修驰嘴角微翘,也哼笑一声。
陶寄雨在他这儿,频频露出小动物毛茸茸的那一面,圆滑中的一点真实,梁修驰不想去破坏他。
调情中途,桌上的手机铃响,是蒋树铭打来的电话,叫梁修驰出去喝酒。
梁修驰没多想,直接拒了。
电话那头顿时闹哄哄地嚷叫起来,人声嘈杂,个个嬉笑着让蒋树铭买单。
“不是吧哥们,”蒋树铭唉声叹气地发牢骚,“你还真让人给说中了。”
梁修驰捺燃打火机点烟,吸了口,不在意地问:“说我什么?”
蒋树铭就大大咧咧道:“说你养了个妲己在家里,现在能把你约出来玩的那是大哥。我刚还和人打赌来着,结果你猜怎么着?嘿,果然输了!”
蒋树铭怀念起以前的快活日子,又仿佛想起什么,友情提醒梁修驰:“哎哥们,玩玩就算了,你可别跟严准淇一样,最后被圈子里的大伙看笑话啊。”
陶寄雨紧挨着梁修驰,正大光明地听他打电话,前半段听完无感,这时听到老熟人的名字,忍不住八卦的心,握住梁修驰的手,用眼神示意他往下问。
梁修驰显然知悉内情,但还是被陶寄雨指使,接了句:“他怎么样了。”
蒋树铭道:“不清楚,他出院之后就被家里人管起来了,现在谁都见不着他。婚嘛,我最近听说好像也退了。”
石破天惊的一个消息,陶寄雨当即出声询问:“严准淇为什么要退婚?”
蒋树铭这才发现陶寄雨也在场,语气略微有些尴尬,但还是如实答道:“不是他要退的,是女方那边提的。”
陶寄雨面露惊讶:“展开说说。”
蒋树铭回顾那场争端事件的过程,偏颇地作出总结:“别提了,反正都是李俞那小子惹出来的祸。”
陶寄雨也猜到可能和李俞有关。
在夏威夷度假那次,他误打误撞发现的那对野鸳鸯确实是严准淇和李俞。甚至他还好巧不巧碰见过李俞一回。
当时他出来透一口气,没想到在休息区也能偶遇粉装玉琢的李俞,肤色洁白,长发挽起,穿一条湖蓝色长裙,很出挑的美人相,少妇味的Femboy。
李俞看见他时是无措的,裸露在外的肌肤光滑,楚楚动人的样子,没沾一点风尘,像一匹受过伤、仍温顺的鹿。
李俞自甘下贱,情愿当严准淇的第三者,陶寄雨直觉最好别再和他牵扯为妙,他好心帮过李俞,也恶意坑过他,曾经充当皮条客的角色将他和严准淇凑对,造就了这场水中捞月的荒谬错误。
那年严准淇心高气傲,陶寄雨是交际明星,八面玲珑,和谁都能有说有笑。李俞插在他们之间,带着那种草根小人物的卑微怯懦斡旋,也是折磨他。
陶寄雨推着李俞搭上严准淇这个富家少爷的路子,但是后来的一地鸡毛,可都与他无关,是李俞执迷不悟,明知道结局,也要飞蛾扑火、痴人说梦。
然而他们这种人的真心,不值钱。
严准淇早就做过选择。
开满鲜花的繁华大道和腌臜不堪的地下水沟,哪能相提并论?
李俞不知进退的高攀,严准淇拖泥带水的离合,才是导致这苦果的原因。
李俞还自欺欺人,觉得真爱没错。
陶寄雨其实根本无意与他争论这些,李俞却倔强地想要说服他,急于获得哪怕只是陶寄雨一个人的支持。
李俞寻求认同,却找错了对象。
陶寄雨那时的话显得特别冷酷:“李俞,扪心自问,你真的认为你牺牲自己和别人分享严准淇,得到的是你那伟大的爱情?诚实一点好么,你这样不过就是在和一个女人抢他一半的丈夫,和未来出生的孩子抢他一半的父亲。”
劈头盖脸的一番话,不带脏字却骂得李俞怔住,他眼睛里闪着泪光,喃喃道:“可是,他对我也有感情的……”
陶寄雨直接戳破李俞可怜的幻想:“那点感情是什么很稀罕的东西吗?”
严准淇用情太滥,或许心中有李俞,但绝不会为了他和家里争辩对抗。
乱象怪出的外围圈里,动真情无异于自找死路,昧良心的人才更混得开。
爱上客人是行业大忌。
李俞什么都没有,想空手套白狼,本就愚蠢。爱得屈辱,更是一文不值。
李俞以后的出路,不在严准淇那里。
这短暂的会面对话,对李俞造成的冲击、产生的影响,成了一根导火索。
至少蒋树铭所说的修罗场,并不是李俞无缘无故就会做的事,他大概想最后再争取一次,但那办法太笨、也太自私,头一个就把他自己也牵连了进去。
严准淇订婚后还和前情人藕断丝连、纠缠不清,早已经传出风言风语。
未婚妻心悦于他,始终没有相信。直到在订婚纪念日上,李俞突然现身,和她一起,异口同声叫严准淇老公。
“卧槽,我就在现场亲眼目睹,当时的氛围那叫一个诡异,”蒋树铭边回忆边打了个寒颤,“一片沉默啊,大家还没缓过劲呢,李俞又叫了严准淇一声老公,tmd,完全是手拉炸弹自爆。”
别说他俩之间本来就有事,就是关系清清白白,李俞这行为也跟当着正主面撬墙角没区别了,简直倒反天罡。
李俞如此挑衅,被女方朋友狠掼,倒在一边,霎时泪如泉涌。对方还想再打,却被严准淇拦下,动脚踹了回去。
严准淇有错在先,还替小三反击。
“这下可好,冷水进油锅,一群人都炸了,”蒋树铭心有余悸地说道,“血溅我们一身。原本热热闹闹的一个订婚纪念日,最后过成了事故现场。”
血淋淋的收场,惨淡至极。
严准淇未婚妻是震得住场子的性格,在一片混乱中用力推开严准淇,瞪他一眼,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又没有丝毫犹豫,反手扇了李俞一耳光。
严准淇打架时有所顾忌,因此受了伤流了血。未婚妻的回击让他更狼狈。
李俞同样难堪,脸颊肿起,紧咬着牙关,失魂落魄地忍下耻辱。他不自量力地撕破脸皮,旁人坐视不理,只有严准淇替他出头,坐实这狗男男的骂名。
最终闹到双方家长都知情的地步。
这桩丑事让严家颜面扫地,长辈震怒,严准淇被下命令,李俞落寞离开。
蒋树铭了解这事的来龙去脉,现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信息量太大。
陶寄雨眨了眨眼,一时难以消化。
梁修驰很冷漠,事不关己,无动于衷,但直盯着陶寄雨,观察他的反应。
陶寄雨的心情,类似于兔死狐悲,那种物伤其类的惋惜,但他又觉得这个结果对李俞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即使徒劳,李俞也努力挣扎过了,和严准淇在一起是天真的梦想,现实会教他明白。明白之后,还要接着生活。
陶寄雨这次没有尖酸刻薄的点评,反常地当了一个沉默的听客。
表子想谈情说爱,那是不够格的。
像李俞那样,服服帖帖地爱着一个人,真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傻透了。
陶寄雨抱着一种迷茫警惕的心态,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梁修驰,打心底里希望自己永远也不会有那一天。
梁修驰这会挂断电话,半晌无言。他像在思考什么,抬起眼,突兀道:“我家最近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
不相干的话题。梁修驰原来没准备要告诉陶寄雨的,但忽然就这么说了。
他父母离异,就他一个独子,指望着未来能有一个人早点管住梁修驰,预期是让他二十一岁订婚,二十二岁结。
计划顺利的话,也是完美的人生。
陶寄雨愣了一秒,藏不住的意外,但很快调整好表情,迎上梁修驰坦然的目光,冲他轻轻笑了下,接着说了一句废话:“是吗,那应该很漂亮吧。”
他和那女孩本就认识,在朋友聚会上也见过面,梁修驰实话实说:“嗯,很漂亮。”
陶寄雨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似乎比梁修驰本人还高兴,喜气洋洋地对他说:“恭喜恭喜。”
梁修驰没表情,定定地看着他。
陶寄雨眉眼弯弯,笑得特美,凑到他面前问:“那在你们牵手之前,是不是要先给我分手费啊?”
“哦,不对,”陶寄雨紧接着自我反驳,笑嘻嘻地更改说辞,“应该叫遣散费。”雇主对员工的经济补偿。
正如他们之间这种冰冷、无情的买卖关系。
梁修驰蓦地皱起眉,脸色阴沉,一副被陶寄雨惹毛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