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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竖子 蕉三根 5051 2025-02-12 18:32:27

展言给东苔发了很长的微信, 悔恨这些年没有早点联系他。他们的微信还加着,但上一次聊天已经是两年多以前,展言群发了一句新年快乐,东苔问候了他几句。那么正常, 如今看来, 每一句都将他狠狠刺痛。但是石沉大海, 东苔没有回复。展言在三天后和江少珩一起飞了一趟上海,猜到东苔会躲, 于是托索寻牵线找到了那个妈妈桑,专门“点”Tess来酒店“服务”。因为展言的行程很难保密,为了显得在上海有事做,白天还联系了一个相熟的摄影师过来拍照——上次的事件以后,展言大部分的商务和影视都“暂缓”了, 为了维持基本的曝光量,他捡回了以前索寻在的时候用习惯的营业套路,开始频繁发布vlog和照片, 靠一些质朴的美貌攻击赢回网友的心。

江少珩戴着口罩,陪他一块儿到泰安路上街拍,问了一句反正晚上索寻要跟他们一起见东苔, 为什么不干脆让索寻来给他拍。展言马上瞪了他一眼, 觉得他不会讲话, 当着人摄影师的面说这个,显得嫌弃人家。江少珩还真没想到这个, 让他瞪了一眼就不说话了, 摄影师跟展言熟, 还开玩笑怎么现在对助理这么凶。江少珩就真把自己当助理, 殷勤地跑腿去给他们买咖啡。拍完回去的路上展言才悄悄跟他说, 他粉丝骂索寻骂得太厉害,一提就炸,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再说,索寻现在已经是正式有了作品的电影导演,得放尊重一点。

江少珩很想说索寻应该不在意这个。他没架子,只要钱给够,连网店广告片都接,别说拍展言了。但想了想,展言最主要的顾忌应该还是怕粉丝们闹。索寻的运镜特别有个人风格,展言的老粉一看就知道,瞒不过去。

“晚上想吃什么?”展言一边问一边第无数次点进跟东苔的聊天框里,并不意外地发现他还是没有回复。他把手机揣起来,有点焦虑用指关节地刮自己的眉峰,原本清晰的眉线让他揉得像柔光滤镜开得太大。

江少珩也知道他不是真的有心思在想晚餐,伸过手,安慰地在他手腕上突出的骨节处轻轻摩挲了两下。

“别担心。”他安慰了一句,但是有些软绵绵的,听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来上海之前展言已经安排过了,他觉得江少珩那个让东苔来他身边工作的主意挺好的。他跟江少珩数了数现在他身边的人。小莱一个女孩子照顾展言不是很方便,陈芳芝原来还招过一个男助理,但是展言当时去拍戏还找了单独的妆造,就让人吐槽排场太大。再加上那个男助理根本比不了索寻,展言用得不顺手,就不要了。他便想着那就先让东苔来给他做助理吧,被江少珩提醒,东苔来了的话也是“女助理”。

展言一时没转过弯来,心里还是把东苔当成男人,惹得江少珩给他上了好一会儿课,都上升到尊重不尊重了,展言只好作罢。

再盘下来,商务的活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的,东苔没有这个人脉。还剩下的就是宣传和公关,都是立欣给的人,江晏现在趁他“暂缓”,都拨过去给罗嘉熠干活儿了。照理说这个空是正好的,但展言总有些不愿意,觉得要是把东苔放进公司,按宣传给开工资的话就有点儿少,东苔又没有工作经验,可能最多开到一个月四千——还不够她在北京租房,更别说她那些药的费用。不如放到他身边,工资可以随便开。

但两个助理都是女的,说出去实在不好听,陈芳芝也不会答应。

江少珩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展言那个所谓的“工作室”只是一个官方宣传号,他其实根本没有从立欣独立出来注册过工作室。不然这个时候就可以招东苔过去运营工作室,工资方面也就不用受制于立欣的规定。江少珩极度不能理解,展言红了四年竟然都没有去注册工作室。他记得以前霓裳的艺人基本都是刚火出来就立刻组了独立工作室。说来说去,还是展言跟立欣捆绑太深度了。立欣站稳脚跟是靠迟也,真正坐大则是靠展言,陈芳芝可能从来也没想过会有今天。从利益上来讲他们跟公司没什么冲突,就是严茹容不下陈芳芝了。

说到后来也跑了题,展言跟江少珩慨叹,怎么权力两个字就这么让人放不下。江少珩却只道,以后你和陈芳芝应该不会闹这种事。说得展言心里怪不舒服的,居然也没什么信心答应。他只是还没想过这么远。

“那就先把人请来,”展言最后下了决心,“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工作室和公司都注册一下。”

昨天他前脚刚跟陈芳芝说完这事儿,晚上江晏就给江少珩来了电话。江少珩面对姑姑那是一问三不知,展言看着他接这个电话,只觉得更有必要让东苔过来——他身边都漏成筛子了,还有江晏不知道的事儿吗?

忐忑到晚上,索寻先过来了。展言叫了客房服务,山珍海味把套房外间的桌子摆得满满当当,他们却一点儿都没动。展言觉得自己以前去试戏都没这么紧张过,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害怕看见变成女人的东苔?他又不是没见东苔穿过女装。

但是当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展言看着站在门口的人,还是惊得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这个女人很美,如果不是因为展言已经知道了她就是东苔,他可能根本不会认出来。她并不是展言想象中那种很风尘气的打扮,相反,她穿得十分“见得了光”。长发及腰,上半身一件紧身的小短装,突出胸|部的曲线——展言很本能地把视线移到了她胸口,天晓得他看“一般”女人的时候都不会这样低头——下半身则是穿着军绿的工装长裤,露出一截纤瘦的腰,把腿拉得老长,斜挎一个名牌的小包。妆容浓艳精致,睫毛密得像两排羽扇,唇上用了欧美式的画法,饱和度很低的肉粉涂出了原本的唇线之外,好像整张脸上就只有这两篇丰厚的嘴唇。

那嘴唇原本是笑着,风情万种的。看到开门的人那一刹那,也愣住了。

沉默。东苔的眼睛睁得很大。展言注意到她的美瞳还带着形状,瞳孔是心型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注意到这种细节,他想笑一下,可是脸上的肌肉却完全不受控制,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他们就这样僵在门口,四目相对地看。东苔脸上的震惊慢慢消散了,转而变成恍然,最后变成一种质地生硬的冰冷。愤怒,漠然。

“怎么是你?”她问展言,然后视线越过了他的肩头,看见了另外两个人,于是讥诮地笑一声,“哟?这可不兴团购拼单啊。”

索寻往前走了两步,跟她打了个招呼:“嗨。”

东苔没“嗨”回去。展言做了个请她进门的姿势,她便挺胸直背地走了进来。那姿态称得上曼妙,下巴昂得高高的,仿佛巡视着他们三人,视线最后落到了索寻身上,有些尖酸地说:“我小看索导了,还以为你们独立电影人都自己玩儿自己的,没想到还认识这么大的腕儿啊?”

看来这几年她真的没有关注过自己的动态。展言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在她身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也就认识这一个。”索寻也不生气,笑着跟她解释,“我以前是展言的助理。”

东苔的眉毛往上一挑,发出了极其轻蔑地一声嗤笑:“那我还是高看你了!”

那意思是就此看不上索寻的片子了。索寻只当没听见,温和地请她坐下:“先吃饭吧。”

“不吃了吧?”东苔笑眯眯的,“吃多了不能玩儿得太剧烈,体验不好。”

她用的是伪声,娇滴滴的。展言突然感觉像被刺了一下,尽管东苔以前也经常掐着嗓子这么跟他开黄腔,但他从来没有这么不适的感觉。

“东苔……”他终于开了口,轻声唤她。

东苔只当没听见,看着他们三个:“不是,你们到底谁点的我?这怎么一屋子0啊?”

她说完这话自己先笑了,把视线落到江少珩身上,感觉就他一个中用的。

“江少,咱们可先说好,我今儿过来可没清肠,别玩后面啊。”

展言不得不提高声音:“东苔!”

东苔不说话了。她努力昂着头,但眼里还是飞快地蓄了眼泪。

展言放低声音,又道:“我就是想请你过来吃顿饭,行吗?”

东苔转过脸来看着他,似乎是在考虑,然后她再次扬起了下巴:“展先生,你事先没说清楚,就算是陪酒,费用咱们可还是按那个来。一个小时够不够?”

江少珩已经拖开了身边的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东苔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翩翩然地坐下了。展言深吸了一口气,在江少珩另一边坐下。东苔抬起头,发现自己跟展言又是一个正正好好的一个照面。

他也不一样了。自然没有她身上的变化这样大,但也算得上是判若两人。东苔还记得上一次跟展言见面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了迪士尼。那时候展言在录综艺,经过了上海。东苔记得她离开北京之前,展言跟江少珩就有点儿苗头了,那时候都说沈雁臣板上钉钉要定展言,可是后来消息满天飞,又说定的是任望。他们玩了一天,展言都不肯提江少珩,东苔就也不问。他想哄展言高兴,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给他拍视频。展言那天穿得很好看,清清爽爽的像个学生,白色的假两件卫衣,还戴针织帽——纯粹为了造型好看,其实排了一会儿队就热得拿下来了。城堡外面都是人,他们不去玩过山车,非要等着见公主。那天在城堡里“值班”的公主是穿着黄裙子的贝儿,展言给东苔拍照的时候听见背后有人笑话他娘娘腔。东苔也听见了,然后展言就去买了个粉红蝴蝶结的头箍戴在头上,还说他也是娘娘腔。那天他们拍了好多好多的自拍啊,可是一张都没有了。后来东苔的手机内存不够了,他没有钱换,就全部删掉了。

现在展言不娘娘腔了。东苔看着他,心想,大概是艺人的形象管理要求。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江少珩给展言夹了一筷子菜,展言也没动。眼睛一眨,外面就红了一圈,看起来要哭。东苔心想,好吧,还是个娘娘腔。

“为什么不告诉我?”展言突然问他,还是红着眼睛。

东苔笑了一声,还真是够直白的,连开场白都不过两句。

“您忙啊。”她把桌上的酒杯举起来,“我哪敢打扰。”

展言:“你需要钱可以找我啊……”

东苔有些不耐烦地砸了一下嘴:“干嘛呀?我用不着您看得起。”

展言:“我不是看不起……”

“那是什么?”东苔尖刻地打断他,“闲着找我消遣呢!”

展言噎了一下,江少珩也有点儿不知所措的样子,只有索寻一个人,淡然自若地吃着饭,仍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不紧不慢地插了句嘴:“这个蛋蒸得可真好,家里蒸不出这么平诶——哇,里面还有鸡肉!”

另外三个人都转过来看着他,他还是镇定自若的,盛了一勺蒸蛋放在了东苔面前。

“对不起。”展言又道,“是我不好。”

东苔眉头皱起来,“啪”的一声把筷子摁在桌上:“你对不起什么?”

她有点儿气冲冲的,展言的眼睛更红了,但他克制着没掉眼泪:“我疏远了你。”

“那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东苔看起来更气了,“你别这么自以为是行不行?是我要走的,人跟人之间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嘛?在眼前了就亲一点儿,隔得远了就疏一点儿,你跟我这儿演什么救世主啊?”

江少珩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维护展言:“东苔,他不是这个意思。”

东苔立刻把脸转过来对准了他:“我说你们俩又是什么时候又凑到一起的?江少,你以前做他的白马王子,有什么好下场吗?最后你落得个劣迹艺人他成了当红巨星,还往他跟前凑,你他妈是有多贱?”

她的声音猛扬得很高,像一根要崩断的弦。完全忘记了要伪声,但也听不出有什么男女之分了。展言惊异地看着她,东苔的下唇剧烈地颤动着,她很想显得很凶,但她快要哭出来了。

索寻也不吃了,他很轻地叹了口气,道:“Tess,别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的话东苔好像还能听进去一点儿。她侧过脸,迅速地擦了一下眼泪,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江少珩告诉我,”展言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看着她的眼睛,“你现在不安全。”

东苔嗤笑了一声,但是展言微微提高了声音,很坚定地盖过了她:“如果你愿意,可以跟着我回北京工作。东苔,现在我的情况不太好,公司里斗得很厉害,我请你到我身边帮帮我,行吗?”

东苔没有看他,语调平平地问:“什么工作?”

“可以先做做宣传,不过公司里其他艺人的事情你不用管。”展言努力笑了一下,“清闲一点……”

但是东苔嗤笑了一声,反问:“给你一个人做是吧?”

展言笑容有点僵。

东苔:“跟在你后面给你拍拍照,帮你P图剪视频,还要写那些恶心的微博夸你……然后你一个月给我几个钱呢?”

展言:“工资的事情你不要担心,立欣给的基本工资是不高,但是等我工作室注册好,我另给你开工资……”

东苔的眉毛挑得很高,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很轻蔑似的。

“二丫,”她亲密地叫他,手托着腮,笑眯眯地倾身看着他,“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展言跟她对视着,声音很轻:“你说你爸爸要杀你。我相信你。”

东苔很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有被迫害妄想症?”

展言很执着:“我很担心你。”

“我不需要。”

“我可以保护你。”

东苔猛地站了起来,顺手打翻了高脚杯里的红酒,鲜红的液体一下子倒在白桌布上,像一道裂开的伤口,血蜿蜒着从她的胸口流到展言面前。

“今晚的钱我也不要了,”她抓起了自己的包,“看你在这儿自我感动,真他妈浪费老娘时间。”

她站起来走了。展言的脸苍白得吓人,靠在了自己的椅背上,江少珩担忧地抓住了他的手。索寻站了起来,在电梯口叫住了东苔。

“Tess!”他小跑着上前两步,东苔转过脸来,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展言是好意……”

“如果我知道你跟他很熟,我绝对不会答应来拍你那个电影!”东苔猛地打断他,皮肤下面泛着异样的红,“我跟你说过的吧,我不信你那一套!什么讲述的意义,什么发声,什么教育人们的认知——都是狗屁!我只要求一件事!一件事!我是为了报复,不是为了乞讨!”

索寻好脾气地抿住了嘴,任她连珠炮似的说完了这一串。东苔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索寻斟酌着开了口:“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他?”东苔的眼泪又落下来了,睫毛膏被晕开,在眼下形成了一小块黑团团,“我不需要,听懂了吗?我不需要!”

她用力地推开索寻。电梯门开了,她走了进去。索寻还想往里跟,但是东苔像一头要进攻的母狮子一样狠狠瞪了他一眼,索寻怔了一下,无奈地眼看着电梯门在面前关上了。

镜子,四面都是镜子。小小的空间被镜面折射再折射,仿佛衍生出无穷无尽个自己。东苔无力地靠在电梯里的镜子上,好像所有的力气都一下被抽干了。

展言从来不知道她有多恨他。不是嫉妒,不是因为他红了。东苔说不清楚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恨展言的,也许就是在陈芳芝笑着对他说“本来选的就不是你”那一刻开始。是展言让给她的。多么可笑啊,展言那时候一无所有,也能把这种机会让给她。然后他就像小学生作文里写的那样,好运会垂怜善良的孩子——好人有好报,多么质朴的一条真理。

那么她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因为她不是一个好人吗?因为老天也知道那天在迪士尼里她和展言手挽手欢笑的时候其实也在偷偷恨着他所以才要这样降下惩罚吗?

东苔颤抖着从镜面滑下来,耻辱像火在她身上每一寸灼烧。她在这灼痛里发出了不似人的惨叫。

我明明告诉过他了。东苔想。在那个狭小的,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在告别的时候。她曾经拥抱过展言,告诉他以后不要再犯傻了。

可他还是在犯傻。东苔把手里的包狠狠掼在地上,里面的东西被她砸了出来,手机,润滑,安全套。电梯门打开了,两个陌生人被吓得愣在门口,看着里面这个狼狈地坐在地上,哭得一脸黑渍的女人。

“看屁啊!”东苔用男人的声音冲他们吼,“傻逼!滚!”

傻逼。展言,你真他妈是天底下最大的傻逼。

作者感言

蕉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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