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小白学弟心水的是这种样貌的吗?
不怪封寒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放在外表上。实在是学弟和他刚见面时也没那么大反应。人在初见时最直接看见的就是外貌。他现在都记得, 和学弟最初见面那会儿,学弟围了一条厚厚的围巾,看着就知道是身边那只围巾企鹅的主人。
而这位司潼……长得不像个能打的。可封寒知道, 有些哨兵就是偏爱这一类, 认为不能打的对象更能激发自己的保护欲。司潼往那一站,就把小白学弟衬托得格外能打。这种体型差无论做什么都让人感觉暧昧涌动。
还有一种可能。部分哨兵会更偏爱高智商的向导, 直言自己是智性取向。而小白学弟恰好在刚见面的时候就慧眼如炬,直接看穿了司潼的成绩单, 于是好感度飙升。而小白学弟早就知道封寒平时分拿了59,所以一见面没有那么热情……
最糟糕的是司潼两个原因都占了!
封寒站在原地, 默默感觉自己能打十个黑哨兵。
司潼:“小……”
白煜月再度紧张:“我叫白火夜!”
他偷偷瞥了一眼封寒, 心头弥漫起莫名的危机感,总感觉有人在背后打坏主意。
白煜月犹豫道:“所以……叫我小……白……吧?”他觉得叫小火不太好听。
封寒皱眉:“小白?”
白煜月转头提醒:“学长,你继续念我全名就可以了。”
封寒:“啊?”
白煜月继续看向司潼:“你来这边境哨塔是做任务吗?”
“我接到总指挥调令。”司潼努力平复心情, 但眼神不舍得离开白煜月半分, “我隶属文森山遗迹拦截任务小队,暂时在亚历山大岛驻扎,等待全员到位。”
“我居然不知道有个文森山任务……”白煜月喃喃道, “我不会真被老师流放边境了吧?”
封寒神色幽幽:“那我就流放五年了。”
司潼漠然道:“真是幸福。”
封寒一时没有明白司潼是真心夸赞还是在讽刺。
“那个司潼……”白煜月又说,“可以松开我的手了吗?”他是不在意这些哨向接触, 可是牵手真的有点奇怪,好像比拥抱还要亲密一点。
封寒的视线停顿在他们依旧交握的手上。
司潼慢慢地松开手, 双手垂至两边,整体气场散发着浓浓的疲惫。好像他此刻只能靠微弱的呼吸来苟延残喘。
封寒怪疑地观察司潼。
“司潼, 我先去把仪器放好再找你。”白煜月还惦记着手上的活。待司潼微微点头, 他就风风火火地跑了,期间还喊了一句“学长好好招待司潼啊”——
说得好像司潼和他认识更早一样。
封寒目光回收, 说回正事。他根据司潼的口令解开密钥,获取了文森山任务的最新情报。他快速扫了一眼,深感麻烦缠身。
但趁着还有摸鱼的时间,要先把疑惑弄明白。
他翻看司潼的档案,问道:“你和白火夜认识?”
司潼:“不认识。”
封寒:“你们一个年级出来的。连面都没有见过?他还是测绘系的哨兵,应该很少见吧?”
司潼瞥了他一眼,他周围依旧死气沉沉,却好像稍微有所不同,宛若化作毒蛇的尖牙。他说道:“如果你的眼部功能尚完好的话,你应该能看见档案上我在塔期间多次出塔进行研究任务。不认识一位哨兵,哪怕是一位有着三只眼睛的哨兵,都很正常。”
封寒左眼有一道疤,不过平时都盖上了伪装,没想到司潼第一次见面就毫不客气地指出。
他的视线看向司潼档案的塔内研究项目,又道:“上面说你参与研究黑哨兵抑制器。那你认识黑哨兵吗?”
司潼一时哑言。
封寒轻轻翻页:“看来认识很久了。”
谈及小黑,司潼的心绪便乱了起来。
封寒继续说:“黑哨兵和白火夜师出同门,要认识黑哨兵,却不认识白火夜,应该有点难度。你和他为什么要隐瞒这点?”他合上档案,仿佛已经笃定了小白学弟在联合外人搞骗人的勾当。
“你大可以直问为什么白火夜第一次见我那么激动。”司潼的语气平静中带着一贯的蔑视。
封寒的好奇心确实被勾起来了。
“因为测绘系哨兵的观察力不容小觑。”司潼说道,“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他一定成绩优异,因为他拿放仪器都合乎标准的‘八字法则’,除了认真听课的学生没有人会记得这个;他更喜欢近战武器而不是远程武器,不仅因为他大腿上绑的匕首,还因为他抗了狙击枪却没有带子弹,枪身还有不自然的凹陷,可见是经常用狙击枪敲人。最后,他还随身携带罐头,并且在防护绑带上人工缝合了一只企鹅,
“所以我猜测,他有一只——”
司潼忽然卡壳。
他想到许多片段。
例如白煜月忧心忡忡地问兽医,小红到底能不能长高;例如白煜月总一手掂量小红的重量,发出疑问为什么小红这么轻;例如白煜月教训小红,本来就小不拉几,再掉毛就真的成迷你企鹅了。
司潼脑中快速地过了一次头脑风暴。
虽然他见过小红的真实体型……
但是难保有其他动物听到这番话,再鸟传鸟,鹅传鹅,传到企鹅皆知……
“他有一只……小巧的企鹅。”
司潼最终下定论。
“同理可得,他第一次见我,也能看见那么多东西吧。”
他再度看向封寒,眼神和那天上台替代老师讲解原理一样平静。
司潼很少胡说八道。
所以当他真的开始瞎编时,连一向观察入微的封寒也没有发觉。
他只会敲响警钟。
这个司潼,除了把胖企鹅说成小巧企鹅,其他的一律正确。他没有学过测绘系的课程。难道小白学弟真的能看出司潼的满分成绩单?
还真的被司潼吸引过去了?
封寒脑中空白,手上就忍不住翻阅档案,缓解一下现在的气氛。
然后他便看到了——
“常驻任务哨兵:已绑定”
他不禁出声问道:“你已经有固定任务搭档了?”
司潼坦然承认:“我有任务搭档。”
此时,白煜月恰好跑步回来,把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司潼回答得太坦然,封寒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小白学弟听见了,他会做出反应吧?
白煜月走过来,问道:“司潼……你的任务搭档不在附近吧?”
司潼:“不在。他延毕了,估计被总指挥安排挖矿去了。”
“这种好消息怎么不告诉我?啊不是,学长你别这样看我。”白煜月连忙改口,“那司潼,要去驯鹿圈舍……嗯……直接去我房间吧!我给你介绍哨塔!”
司潼的神色甚至有些温和:“好吧,很高兴第一天到在这里就得到热情的招待,谢谢你,白火夜。”
封寒再度陷入诧异,他看看白煜月,又看看一脸无所谓的司潼,难道只有自己比较吃惊吗?这又是什么新一届的潮流关系吗?毕业五年白塔的风气真的变化那么大吗?
白煜月当着封寒的面把司潼带走了。
他甚至走得比平常快几步。
再不走就骗不下去了!
……
白煜月的房间内。
白煜月拿出驯鹿毛缝制的软垫招待司潼。不等司潼坐下,他先松了一口气,靠在软垫上,仿佛脱力了一般。
爱睡懒觉的企鹅从它的豪华大窝冒出头,咕咕叫了几声就继续缩回去。
“司潼……”白煜月再看到白塔来的熟人,心情百般复杂,“好久不见……”
他想了又想,只把那些往事略过,主动问:“白塔出现什么意外了吗?”
他当然看出了司潼上岛以来的不对劲。这下他总算找到时机关心许久未见的友人。
“没有什么意外。”司潼看着近在咫尺的白煜月,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他突然找回了正确的回忆,改口道:“总指挥将人类代表变相软禁了,正在扫除双子塔的间谍。白塔的审讯室24小时没有熄灯过。双子塔便兴起一些对总指挥不好的谣言,处理这件事可能有点麻烦。”
白煜月一惊:“软禁了人类代表?”
司潼:“对,总指挥真的找到一位极乐曼陀天隐藏多年的间谍,是医疗部代表。他为你做过许多场手术,你还记得他吗?”
白煜月点头。
“总指挥当场击毙了他,在搜查他的研究室后,发现了他搜集了大量三塔之城居民的人类信息。要是让叛逃者携带这些信息离开,三塔之城将永无安宁。”
白煜月一听,明白白塔现在急需人手,为什么总指挥不派他任务,难道有更机密的任务等着他?
“前医疗部代表还自曝,他杀害了许多从极乐曼陀天逃出来的人,有哨向也有普通人,里面据说有总指挥的旧识。”司潼把能讲的都说了,“他们最想收集的,是黑哨兵的消息。这些年他们一直在双子塔埋下内应。但除了那个‘伪长夏’,无人成功潜入重压白塔。现在‘伪长夏’带着你的资料逃跑了,你要更加小心。我也会尽力完成我的任务。”
白煜月:“这个邪/教组织果然变态。总指挥怎么抓住他们?”
“因为一场学生暴/动……”司潼越说越轻,不想再提及那天的事。他瞄了一眼白煜月好奇的双眼,只能尽力道,“那一场事故算是间接由我引起的。我当时看见了你的骸骨……没有控制住自己……
“小黑。”
司潼念起这个外号时,白煜月明显一怔。
“你还活着,我真的很开心。”
司潼低声道。
刚才还在伶牙俐齿怼封寒的他,忽然身上没有任何尖芒,只剩下浓稠而流速缓慢的难过。
面对这样的司潼,白煜月的大脑也要被莫名的情绪熔化了。他稍微直起身,整个人向司潼压去,双手环抱住司潼。
司潼能感觉白煜月的体温与些许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惊讶地瞪大双眼,眼眸瞬间变成蛇瞳。他被这个力带得向后倒去。所幸他及时一手拉着企鹅的豪华大窝边缘,才堪堪稳住身形。但满怀都能感觉白煜月的气息,好像一种甜蜜的毒/药。
小红感觉自己家在地震,困惑地探出脑袋查看。它定睛一瞧,原来是白煜月在抱着一个人类。
因为是人类,所以没关系。白煜月就是很喜欢抱来抱去。他会抱企鹅,会抱海豹,会抱虎鲸。他认为在冰天雪地中,给予他人自己的体温是最让人舒服的互动。但是他只会和极光会会长手牵手看极光。
果然被他这样一安慰,司潼已经少了很多沮丧的气息了!
白煜月便觉得这个拥抱是值得的。
在白煜月心里,他对司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佩服,又或者是向往。在他看来司潼就是朋克与自律的结合体。
明明在实力至上的白塔,司潼却理直气壮地瞧不起任何人。明明司潼更应该亲近那些放荡不羁的研究员,却在关键时刻成为总指挥认证的忠心士兵。司潼不认为这些值得称道,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让白煜月觉得很酷,不愧是司潼。
现在这样酷的人居然陷入失意,白煜月心中的拯救欲顿时膨胀了。
封寒想的没错,他这样的哨兵就是天生会对弱者产生怜悯,眼睛揉不得任何沙子。自己被欺负时茫然失落,看见别人落难却第一个冲出去。反正像封寒这种一打十的向导不可能得到黑哨兵的爱怜。
白煜月看着表情只剩错愕的司潼,十分满意自己的举措。他拍拍司潼的背,才将两人分开,道:“有人为我活着而开心,我就觉得可以了。过去就让它……忘掉吧……我们还是朋友嘛。”
以前司潼总会轻哼一声,再说:“好吧,朋友。”在白塔交到这样一个朋友就是很酷的行为。
但现在司潼却沉默不语。
司潼盘腿而坐,姿态多了一些放松。他避开白煜月的视线,盯着空无一物的地板,仿佛在发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好吧,朋友。”
……
这天夜里,封寒怀着满腹疑问准时睡觉,并且准时听到哨塔大门传来的吱呀声。学弟又去夜巡了。
他和白煜月做过诸多努力,那道门是真的修不好,一旦有人出入就吵得全塔皆知。
而今天,白煜月似乎不是一个人去夜巡。
司潼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比白天好了很多,身为学者的冷静傲慢又回来了。他在白塔期间没干过夜巡这种体力活,但他想和白煜月待久一点。
恰好白煜月也有些问题想问司潼,便没有和封寒打招呼就把司潼编入夜巡队伍了。
“文森山任务是怎么回事?”白煜月问道,“已经确认那些叛逃者要走文森山路线离开了吗?”
“是的。”司潼道,“他们要走山路,总指挥已经在其他山脉加派人手。而最后的文森山,因为太过重要,总指挥决定启用秘密队伍。”
白煜月:“还有谁会来?”
司潼摇头:“我不知道。”
白煜月便不再多想,领着司潼去了驯鹿圈舍,把大哈带出来。配上雪橇,两人一鹿便飞快地漂移过山路。
“那个大冰山就是我们的固定淡水资源库。”白煜月边驾车边介绍道。“那个是新修的滑轨,以后运物资方便点。”
司潼原本也有很多话想问白煜月,但听白煜月只字不提过去,只说这一个月以来的海岛变化,便默默转移话题道:“我已经会用精神域拟态了,也许能负责维修部分东西。”
白煜月一听便很好奇。他小心翼翼地提问:“我可以近距离看看你的精神域拟态吗?”
司潼表示当然可以。他伸出手,似乎等待某种东西出现。但他们在冷风中盯了几分钟,也没看到什么异样。白煜月没发觉异常,毕竟他现在还没能凝出拟态。
反倒是司潼,额头冒出几滴冷汗。他微微皱眉,几秒后,一条黑白相间的长蛇终于显现它的身影,白色的横纹如同一个个银环。它是旧纪元亚洲的一种毒蛇,银环蛇。
与银环蛇同时显现的,还有司潼外表上的异样。他的双眼变成一对灰色的竖瞳,仿佛能看穿所有庞大机械下的精密结构。
白煜月以前接触的大多是老师们的精神体,但越长大老师们就不爱给他展示了,学到的知识都无处验证。
难得有机会,白煜月屏气凝神地观察这条小蛇。精神域拟态与生物极其类似,有一种生命的脉搏感。要不是他听不见呼吸与心跳声,他都要以为感知范围内出现了一个智慧生物。
而拟态的出现,也意味着士兵的精神域控制力已经迈进了另一种层次。
银环蛇嘶嘶吐舌,冷不丁与白煜月对视。
白煜月尚未有所反应,银环蛇便立刻避开视线,扭头慢慢滑动到自己尾巴前。它张开嘴巴,吞下自己的尾巴,还不住地往前吞咽,直到自己的身体不再能弯曲。
白煜月好奇地问:“它为什么要咬自己的尾巴?”
司潼皱眉答:“它紧张。”
白煜月一惊:“原来它是不能被人盯着的性格吗?”
司潼收回银环蛇,艰难地说:“可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