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刚刚考上硕士,徐行之的留校基本上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大四时,他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助教生涯。
半年后,他的评价表里无一例外,全是好评。
教务处某老师感叹,长得帅的小伙就是好。
另一位老师提出了异议:“这班里七分之六点五都是男的吧。”
(二)
……说的也是。
教务处特地派人去听了一节课,这才发现,徐行之上课就是一场大型单人脱口秀。
哪怕是个对本学科一窍不通的学渣,都能被他逗笑出声来。
徐行之是个活脱脱的方言搭子,什么话都能给整出一两句来,无形中就拉近了别人同他的距离。
上课时,人家叫他一声徐老师,下课后他再跟人家来一场篮球,打得人叫爸爸,完美践行了什么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最重要的是,他分给得非常爽快。
(三)
等他读研一时,上徐老师的选修课已经需要抢了。
(四)
既然已经当过一次第一,孟重光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经过又一学期,他依然一骑绝尘,把九枝灯在榜上压得死死的。
岳无尘找他谈话,想让他谈谈自己的学习体会。
孟重光乖巧地把手搭在膝盖上,标准的三好学生坐姿:“都是师兄教得好。”
岳无尘心中甚慰,点一点头,认同道:“行之是好学生,也是好老师。”
孟重光与岳无尘迅速就此事达成了共识,一来一
回,开始背着徐行之吹他的彩虹屁。
……听得靠在岳无尘办公室窗台上踩着暖气片玩游戏的研究生罗十三直翻白眼。
(五)
教的学生多了,徐行之总有那么几个偏爱的。
新一届大一新生入校后的几天,徐行之拉着岳无尘去球场边,看工程系新鲜的愣头小子们。
双方都是工程系学员,大一大二的都有。
他指着足球场里一个正在场边系鞋带、额上系着一条雪白运动发带的男生,问道:“老岳,我观察他一年多了。这是不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啊。”
岳无尘:“???”
他低下头去,打量着徐行之所说的那个孩子。
岳无尘不喜欢打扮得像个教授,一件简单清爽的白T上只有一只小黄鸭logo,搭配一条略宽松的牛仔色长裤,腰身挺秀,打眼一看完全还是个大学男生。
坐在场边的男生,和岳无尘是同款气质,同款衣服,除了裤子颜色是卡其色的五分裤外,几乎是一模一样,沉静又温和地往那里一坐,看着球场上奔跑着的人,仿佛一个小岳无尘。
岳无尘咬着棒冰,无辜道:“不是啊。”
这时,有人在背后叫他的名字:“常师兄!——伯宁师兄!”
叫做常伯宁的男生回过头,嘴里咬着和岳无尘同款的盐水棒冰。
岳无尘:“……”
(六)
叫常伯宁“师兄”的年轻人单手一撑,跳坐在他身侧,熟稔地搭住了他的肩膀:“你怎么不去踢啊。”
常伯宁实话实说:“刚才上场了,踢得太差,被换下来了。”
年轻人打量了一下场上战况:“韩师哥没带你?”
常伯宁有点委屈地自我反省:“我太菜了。”
年轻人皱了皱鼻子,鼻尖上一点痣足艮着动了动,叫人忍不住想伸手点上一点:“刚才哪一队给你罚下来的?”
常伯宁指了指场上穿着蓝色球衣的一方。
年轻人把护膝和护腕都戴上,活动一下关节,随手拾起场边一件红色的球衣穿上了,冲着场上的红方挥了挥手。
蓝队看清年轻人身上的队服后,不少人异口同声地靠了一声。
而红队很快停下比赛,把其中一个球员给换了下去。
年轻人冲常伯宁单眼一眨,张扬道:“等我把他们都给踢累了,就换师兄上去玩会儿。”
常伯宁抿着嘴笑:“好。”
(七)
不远处的两个老师把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徐行之抓了抓头发。
岳无尘看向徐行之:“行之。”
徐行之:“……别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岳无尘:“……那个,像你的私生子。”
徐行之靠了一声:“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说啊。”
岳无尘也抿着嘴笑。
“老岳,这话就咱们俩说,别到外边瞎说啊。”徐行之碰碰岳无尘的胳膊肘,“我家小孟好像听到点风声,这两天刚足艮我闹了一场脾气呢。”
最近刚刚知道爱徒取向的岳无尘乖巧发誓:“好,我不说。”
他看向那个张扬的年轻人:“这孩子叫什么来着?
我不大记人名……只记得他今年好像是第一名进来的,和当年的你一样。”
“姓封。”徐行之眼睛都不眨,直接答了上来,“封如故。”
(八)
另一边,封如故站起身来,理一理衣服:“小红尘,等我啊。踢完球就带你去吃蛋包饭。”
(九)
常伯宁这才发现,封学弟身后站了个高中生模样的孩子。
他身上有着同龄孩子少见的干净稳重,一身白衬衫挽到手肘以上,露出纤细漂亮的肘骨。
他惜字如金道:“嗯。”
答应过后,游红尘坐在了常伯宁旁边。
常伯宁是第一次见到他,主动跟他打招呼:“你好呀。”
游红尘的眼睛追着封如故的背影,闻言看向常伯宁,微微点一点头:“你好。”
但等他再去寻找封如故时,封如故早不知道跑到谁家半场去了。
游红尘有点沮丧地咬了咬唇,直到再次看到带球突破堵截的封如故,他的神情才放松下来一点。
……有种莫名的雏乌对大鸟的依恋感。
常伯宁发现他对封如故格外的关注,就体贴地不再打扰他,只客气询问:“喝水吗?”
水是刚从超市冷藏柜里取出的,完全冻成了冰。
面对常伯宁递来的水,游红尘轻声道:“谢谢。”
随即,他把那一瓶冰揣在了怀里。
(十)
游红尘的外貌非常招眼,有一对年轻的学生小情侣好像是认识他,头碰着头八卦。
(十一)
“你看那个高中生,就那个小帅哥,坐在场边的那个,他是我们高中的。”
“怎么,动了心思啊,想啃嫩草?”
“去你的,你想哪儿去了……我跟你说啊,他这人挺不吉利的。”
“嗯?”
“你知道工程系的封如故吧,他们俩是一家。”
“封如故?民安药业的大少爷?这出身还不吉利呢?!”
“你听我说呀。是这样的,游红尘本来不是封家人,封如故他爸爸有个哥们儿,结婚后,老婆生了儿子后就大出血,人没了。游红尘他爸把他拉扯到九岁,出了交通意外,人也没了。”
“……这不挺惨的吗,怎么能说人家不吉利?”
“还没完呢。游家人说他命太硬,会妨人,哪家都不肯养他,是封如故他爸一时心软,收养了他哥们儿的孩子,结果游红尘刚进封家门两年,封如故他爸就突然心脏病发,没了。”
“……操。那是有点邪性。”
“听说封家那个时候内部挺乱的,幸亏封如故稳得住,那个时候他才高一,谁都没信,硬是没听那些人的哪怕一句花言巧语,直到半个月后他家叔叔回国成功接了班,才算尘埃落定。安定下来后,家里有其他亲戚嚼舌根,说要把游红尘送出去。那个时候游红尘还在念初中,有同学拿这件事霸凌他,说他是天煞孤星什么什么的,封如故就直接闯到游红尘班上给他撑腰,说他爸心脏本来就不很好,那是一场意外。谁也别想把责任推到不相干的人头上,游红尘是他家的孩子,谁欺负他,就别怪他带着人以大欺小。……啊,我也想要这样的哥哥——”
“……你是不是花痴封如故呢。”
“嘿嘿。”
“嘿你个头啊,走了走了。”
(十二)
徐行之和岳无尘也在旁边蹭了一耳朵八卦。
听完后,两人面面相觑。
听起来,好像也是一个挺精彩的故事。
(十三)
封如故球技的确不错,很快把对方踢疲了,把常伯宁换了上来。
常伯宁上场玩了五分钟不到,中场休息就开始了。
封如故撩起球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直奔着那一箱子还没化冻的矿泉水去了。
但是,还没等他伸手,游红尘就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把被自己体温暖化了大半的水递到了他的手上。
封如故愣了愣,灿烂一笑,一边用牙齿咬开瓶盖,一边放肆地把游红尘的头发揉乱:“我们家小红尘真乖啊,知道孝敬长辈啦。”
游红尘听到“长辈”两个字的时候,有点不高兴地努了努嘴,但还是正襟危坐着、由得封如故把他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十四)
徐行之遥遥看着二人的互动,把下巴垫在胳膊上,会心一笑。
也许,在他们身上,会发生另一段有趣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