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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致命长官

仗很快打了起来,十二月,云南起兵。

很快,京中的军队打算三路攻滇,但计划并未如常推进。战争大多发生在粤、桂、滇三地,其余地方的官员,大多按兵不动,而离琴岛百里之地,有人炮轰三省门户,最后逼得藤原人出面交涉。

压力随着战火,层层叠叠,两股势力越逼越近,原先有些人跃跃欲试想要越过雷池的倾向,正在被更强硬的手腕,一步一步、硬生生压回去。

柏岚的立场和身份在此战中被暴露,二月份,他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追杀令上,然而看起来柏岚早已做好准备,报纸上没有提到他后续的行踪。

三月,三路对滇的攻势已显疲态,起兵的成功初见成效。

三月底,京中那位的势力已经彻底垮台,全国的压力之下,他原先的幕僚和派众纷纷另起炉灶,前线议和。这长达四个月的兵谏,终于达到了它本来的成果。

豺狼虎豹重新蛰伏,南方势力大振,北方势力又须打乱重组。

不论如何,从前的局面一潭死水,眼下却又看到一些拨乱反正的清明景象。

六月初到八月,这场舞台上的人竟然接连病故,不论是正方还是反方。云南将军旧疾已久,竟然溘然长逝。

几名更老的救国会牵头人,也因劳累过度相继病逝。

天空中的星子,升上来后,仿佛就为照耀此刻,随后陨落。人间清正一夕,后来人仍要闯过漫漫前路。

将军去世,全国大恸。

卫衣雪身在彼岸,身不能至,于是立在江边,自己做了纸钱铜钱,对着漆黑的江水,静立哀悼。

他是云南的人,滇军有他前半生,亲朋挚友的灵魂。他弟弟月孤臣为滇军死去,如今大事落定,也可终于告慰亲人的灵魂。

松林,寒水,八月的天气,已经有着阵阵寒意,凛冽长风从平原吹入,如雷似电,吹得人皮骨悚然。

纸钱飞灰飘扬在江边,火光猎猎,卫衣雪刀光如旧。

萧别终于订到了琴市的报纸,和其他人一起将来信捧来送给卫衣雪,他也已经听见讣告,心情并不痛快。

刚来江边找到卫衣雪,站定,众人皆不说话,却听见卫衣雪低声念诵。

“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本是遗憾暗沉之调,经他坚硬利落的声音念出来,却赫然有继往开来之意。众人本来绷紧的神经,忽而松快了许多。

人生在世,该有多少憾事。

同路的兄弟姐妹,去一个,送一程,留下的人接着做事,但终有一日,他们也会黄泉相见。

卫衣雪说:“走吧。”

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

年少时总觉得一个月很长,可到了年岁渐长时,方觉春夏秋冬,弹指而过。

那几位去世后,新上来的人不见什么动作。柏岚回到了京中,复任参政,比之前位高权重,接下来继续跟藤原谈判。

藤原人不满于三省新组成的势力,尤其不满现在的那位张姓话事人,甚至派人刺杀。

这件事也被人拿来纷纷扬扬地讨论,大意是藤原人所忌惮的人,也要为国所用。

“我不喜欢他。”萧别一行人再聚起,闲暇之余,坐下来谈论这件事,十分愤慨,“他当三省巡阅使时,不还在查我们的人吗?”

“就是就是。来,喝点酒暖身,这天气,不出十月底,就要下雪了。卫先生,您喝吗?”

卫衣雪正在窗下看报,看得很专注,并未听见他们的招呼。

李敏之说:“卫先生老这样,就爱看琴岛的小报,半年里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

萧别说:“大抵是看上面的连载武侠小说。我也爱看,在这儿,有个东国字都恨不得翻来覆去地看,不要说琴市小报还刊载八卦和小说了。”

卫衣雪平日大方慷慨,只有琴岛的小报概不外借,还用时间顺序订好,纸张光洁得像是新的。

他们如果要看,只能自己抄一本,是不许拿走的。

“你们都别说,那小说的确有些意思。”

大抵是武侠小说,江湖儿女的一些剧情。萧别也看过,特别喜欢作者“一双草木”所写的爱情系列,有时候会换成趣味小说,十分别具一格。

*

千里之外,荆榕用打字机打完最后一页,将纸页装订好,匆匆递给等在房门外的报纸编辑:“久等了,劳烦您跋涉这么远来取稿。”

“不用讲客气话,荆先生,只要您有空,我们的专版一直给您留着。”编辑对荆榕十分尊敬,态度也很好——荆榕这些随笔小故事,几乎盘活了他们一家报社,最近的卖报渠道已经铺到了奉天。

荆榕说:“回头我这边的事结束,再来与您商讨修改细节,现在的部分你全权做主。对了,咱们的报纸在冰城卖得好吗?”

编辑喜洋洋地说:“卖的好,极好,许多读者来信,说希望您笔下的‘云南客’和‘陆公子’能有个好结局。”

荆榕说:“我是这样安排的。”

编辑也是书迷,听完这话喜上眉梢,嘴角都压不住,他抱着稿子说:“那我不打扰您了。”随后退出关了门。

“好。”荆榕打开窗,让外面的风透进来。八月的风,热得人头脑一层薄汗,“还有多久?”

626说:“一个半小时后的会谈,你可以先吃饭,搞点鸭血粉丝汤什么的。”

他们现在也不在琴岛,而是在南方谈生意。

荆榕手下的琴岛十分安稳,柏岚这件事后,他投出去不少钱,却也因此得到了更多人的信任。

现在他正将产业往南方扩,联合了一些别地的企业家,一起商量着怎么将洋人洋货赶出环海一带。这件事不比接手琴岛要容易,现在缺人、缺钱、缺技术,各类事项,都要逐一摆平。

一忙起来,荆榕甚至会连着两天忘记吃饭。跑堂的伙计买好饭送上来,一直到睡前都能忘了吃,还是626提醒,荆榕才会想起来扒几口。

“那就吃鸭血粉丝汤,”

荆榕拍了板,出门告诉跑堂伙计,不出一刻钟,小童就端来两大碗鸭血粉丝汤,热腾腾地放在了房间里,还送了一碗茶水。

他一边吃,一遍拿着底稿,随便看了看。

626跟在旁边一起看,也十分沉迷:“妈的,真精彩,兄弟,你真会写故事。”

荆榕说:“三流故事。”

他倒是并不擅长写稿,也谈不上好文笔,只是去过太多地方,见闻太过丰富,普通地写出来,就是传奇。

626说:“报纸已经卖到了冰城,你老婆一定能看见。”

不要说冰城,琴岛这个小报办得风靡北部,荆榕的小故事还为人传抄,单独成册,卫衣雪一定可以遇见。

他写了一个武侠故事,主角便是云南小少爷,闯荡江湖,开朗洒脱,尽兴而眠。许多人都爱他这主角,苦苦追阅,荆榕也是一期不落地写,有空就写。

他和卫衣雪没有商定联系方式,这就是唯一的,他心血来潮的联系方式。

*

十月过了,就要转凉了。

今年凉得早,第一场雪却迟迟不下,一直拖到年关,才稀稀拉拉地下起了碎雪,起码在琴岛是这样。

柏岚自京中回来,难得携妻女一同团员过年。荆榕自然也跟着回去了。

柏家已经同意送柏韵,赴共和国读书,而柏韵已经加入学社的事,只有荆榕和柏韵本人知情。

他作为长辈,出席了柏韵的拜师会,认女先生为师,从此学会共同求学,砥砺同心,只要是学社里的人,大家都会慷慨无私地帮助她一把。

除夕夜,荆榕傍晚在柏家吃过第一顿饭,随后紧跟着去武馆,吃第二顿饭。

卫衣雪不在,武馆的人们却渐渐地跟他熟悉了起来。

荆榕一去,便有孩子们高兴叫起来,将他团团围住:“荆先生回来啦!荆先生快来吃饭,师父做了鱼,说虽然比不上荆先生做的,但是也烧得非常好吃。”

“好。”荆榕提了提带来的点心盒子,“我跟卫老师说了,说你们都十分听话,也变得十分厉害。他说,回来就要看你们舞旗给他们看。”

“我看难。”莫小离这个当师父的,袖手在旁边吐槽,“侧翻还倒呢,这些小子。荆公子,赶紧来坐,外边可冷了。”

“好。”荆榕说,“待会儿放烟火,得看着点他们。小花上回风寒,现在如何了?”

“好了,好了,得亏是您请了大夫,几剂汤下去,第二晚就见效了。”

“对了。”莫小离有点不好意思,掏出账本请荆榕看,“卫老师不在,我也不识字,之前煤炭费用支取了,想请您帮忙看看账。”

荆榕接过来说:“我来看看……嗯,没问题,仓库里的煤炭都过称了吗?”

“过了,斤两是实的。”

“那就没问题,要是还缺,叫人去我那里拿。”

荆榕将账本还给莫小离,随后拍出十六个红包在桌上:“对了,这是我和卫老师今年的红包,我和他的,一起十六份。”

孩子只有七个,红包却算了八人份的。莫小离大惊失色:“我也有份?”

实在是他这个武馆师傅,比卫衣雪还要小上两三岁。荆榕说:“听卫老师的,他人你是知道的,我也不敢违抗他的意思。”

他都这么说了,莫小离也就收了。

过年当夜,荆榕就宿在武馆,陪孩子们看了烟花,随后坐在厨房边,见缝插针地写稿。

每家报纸到了年关,交付时间都要提前,确保所有的读者都能在大年初一看到新内容。他上一份稿子已经交了,接下来是写二月份的。

天完,风凉,院子里只有一点碎雪,瓜藤架上的枯枝已经被摘干净了,预备来年开船再种。

只是风移影动,好像有故人在面前舞旗,身轻如燕,微微喘息,风浪汹涌。

年关过后,府院之争越发汹涌,眼看着北边的局势又变成了局势分明的三方夺权,连柏岚都焦头烂额。

四月,第一批工人被作为后勤,派去了欧洲战场。寒地的仗仍旧没有打起来,但火药已经铺上,只差最后一个点火的星子。

藤原人仍然觊觎着三省,他们将前朝人接回了北部——但这居心并没有实现。不断有人退位,不断有人讨伐,混乱的战争席卷了全国,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以前,前路仍然一片烟尘。

琴岛仍是这一片混乱中,唯一算得上安稳的地方。唯一发生的事,是荆榕授意几家厂里的工人,创办了琴岛工人公会,并获得了藤原人的承认。

随后是十一月。

十一月,寒地的仗真正打了起来,不到七天时间,便已经占领冬宫。

这件事点燃了大地上的枯叶,火焰席卷高飞。

卫衣雪站在黑色的寒江之边,看着这道火焰渐渐高飞,越烧越高。

最后,终于越过寒江彼岸。

*

两年时间,弹指而过。

“卫先生,可随我们赴往藤原,我们已经发展了许多人,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大家都很需要你。”

临别时候,萧别再三出言挽留,卫衣雪思索过后,仍然是婉言谢绝。

比起出国,他更愿意留在国内,没有很特殊的原因。在国内,他更舒展,也更安心,如同倦鸟还巢,只有在巢中,他的羽毛才丰满光滑。

组织里的任务已经改变,他或许会留在冰城,继续做事,但在那之前,他想回一趟琴岛。

两年前卫衣雪北上,辗转奔波,此次回琴,却是一条铁道从头坐到尾。

最后一程是船,船程一天半。过了黄渤线,很快就到了。

两年时间里,老吴已经调职,原来在全程的印馆也歇业了,原因和卫衣雪北上一样,组织的重点在往南集结,往北转移。

琴岛有了不少改变,修起了许多新楼,街市比原本建造得更加漂亮。藤原人仍然占据这里,原来的皇后大街,已经被人们很熟练地称作上江鹤町。

但大体是熟悉的,没有更多的变化,夜里海风的味道,头顶刺槐的香气,一如从前。

卫衣雪不着急,先逛了逛,走了走。他没有要人告诉他自己想的那个人身在何处——实在是无需告诉,报上刊载的小说中,常提一处小楼,是小说里“陆先生”处理要事的地方,而且经常熬到深夜。

三层小楼,一方小院,是他的家。

卫衣雪来到武馆前。

武馆已经熄灯了,大人孩子们都已经入睡许久,卫衣雪不出声,先进去看了一圈儿——两年时间,已有孩子长大长高许多。院子里多了一颗桃树,看起来是新种的。

他没有打扰任何人,随后往小楼走去。

小楼的二楼亮着灯光。

卫衣雪指尖微动,竟然觉出自己的心跳,正因为喜悦和思念而变快。

他拉紧自己的领口,立在门前敲了敲,甚至有几分紧张。

三声,不轻不重,骤然出现在深夜,显得奇异。

他等了一会儿——以荆榕的性格,或许要反应一阵才能察觉出是敲门声。但楼上的脚步很快响了起来。

荆榕穿着睡袍,打开门,随后停住。

卫衣雪眼底、唇边勾着的笑意越来越深,已经藏不住,没等他说话,他被荆榕一把抱进怀中,甚至握着他的腰,原地转了一圈儿。

“卫老师清减了。”荆榕将他抵在墙边,亲吻爱抚,极尽亲昵。

卫衣雪只来得及说:“还好。”他安心地伏在他怀中,行李扔在门口,就这样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被抱上了楼。

作者感言

柿宴甜

柿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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