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墙的时候当然来不及考虑之后要怎么办,簕不安只觉得满意:自己从天而降的矫健英姿肯定帅呆了。
他以为自己拯救簕崈公主是很简单的事情,但事实却告诉他,人确实不应该脑子一热就给自己找一些人生难题。
虽然恋爱经历不多,但是簕不安跟人相处的经验很充足,他以为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最基本的不都是和谐友善地发展?
所以虽然以前没有考虑过爱情和家庭,他也从不认为谈恋爱是很难的事情,直到跟簕崈在一起。
一个家里有两个神经病的日子实在是精彩。
簕崈身体欠佳,且有堆积如山的工作要解决,就算自杀未遂也要一边处理工作一边休养身体,簕不安承诺了要尽快爱上簕崈,当然不好说空话,于是做点力所能及的狗腿子工作,端茶送水嘘寒问暖什么的,当然了,这没什么,虽然没钱也没利,但是,爱一个人就是要为他付出。
总之,簕不安觉得自己懂事又贴心,殷勤也恰到好处,简直感人肺腑。
最为难的部分是陪睡。
和好的第一天,簕不安没好意思问簕崈收集起来的那几样陈年破烂,包括那床陈旧的真丝被——搞不懂簕崈的选择标准,他明明记得自己逢年过节也会送点像样礼物的。
天快黑的时候,唐见春致电关心他身陷龙潭虎穴里的朋友,问他还走不走——主要是小音怎么办。
他已经带着小朋友坐了大半天旋转木马,小音转晕了,桥林再转就吐了。
簕不安捂着听筒迟疑了一下,身后传来脚步声。
簕不安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嗯,送家里来吧。”
唐见春:“家里?”
簕不安:“嗯!家里。”
唐见春很欣慰,说着就要出发了,仅剩的良心让他关心了一下簕不安的人身自主权:“对了,不是他逼你留下的吧?”
簕崈正在距离座机一步之遥的地方抿着一杯温水,在唐见春问这话的时候,淡淡瞥来一眼。
簕不安疑心他听到了,义正言辞说:“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自愿的。”
唐见春:“……嗯?”
确定了,肯定是被胁迫。天人交战一番,唐见春压低声音:“需要法律援助吗?我金融法律双硕。”
“咳……”被簕崈看得发毛,簕不安侧过身,背对着簕崈,非常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加重语气:“说什么呢,真是自愿的。”
唐见春:“明白了,权宜之计。”
砰地一声,水杯搁在了桌上,簕不安回头,见簕崈上楼回房间去了,脚步虚浮,单薄的背影仿佛摇摇欲坠。
他心痛了一下,很快速地对唐见春说:“别,别开这种玩笑,簕崈生病呢,听了该不高兴了。”
唐见春:“……呃?”
什么鬼,也就这么半天没见,簕崈又给簕不安吃药了?这次是迷魂药?
挂了电话,簕不安追上去,赶在卧室关门之前挤了进去,抓着簕崈左看右看。
簕崈一副看破红尘的厌倦模样,轻轻拂开簕不安的手。
簕不安:“你……”
簕崈没什么精神地掀了掀眼皮。
很明显,被唐见春戳到了伤心处。
簕不安叹气,簕不安苦恼至极。
他抓着簕崈的手坐到床边,提了一口气,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他爱而不得的可怜哥哥。
但见簕崈垂着眼,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这种眼神,簕不安见得挺多的,看似平淡不经意,实则暗潮汹涌,往往下一秒就要去床上打一个要命的滚了。
后背毛了一下,簕不安正气凌然地拍了拍簕崈手背,忍着寒颤说:“时间不早了,哥你早点睡。”
然后抽了抽手,没抽动。
“我去门口接小音,他们估计快!到!了!”簕不安用力缩手,脸都快笑僵了,手却抽不动。
他又用了几分力气,也还是白努力,直到手背额头都起青筋,再用力就要站起来变成拔河比赛了。
用力到表情失控,脸上肌肉也开始抽搐,簕不安终于认输,气喘如牛地呼吸,甩着用力到酸痛的手腕告饶:“疼疼疼疼疼!别捏了。”
簕崈松开了手。
簕不安立刻起身预备逃走:“我去接……”
“就这样努力么?”打断簕不安的借口,强人所难的簕崈倒露出几分失意,叹了口气,逐客道:“去吧。”
于是,簕不安不好意思走了。
当然,也没坐回去。
他忙着搓自己因为某些心理阴影而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
等身体的不适过去,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刚想开口,簕崈又叹了一口气。
簕不安无奈极了,展示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表示自己也还是个可怜的恐同病人:“你看,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好言好语解释,希望簕崈理解,簕崈貌似理解了,只是稍微错开的目光令人惭愧。
簕不安甚至开始谴责自己奉献精神不够,羞愧了几秒钟之后,忽然意识到簕崈的刻意,憋了一口气,他也学着簕崈失意的口吻幽幽开口:“我这样不都是你害的。”
簕崈:“……”
簕不安:“其实我不应该回来……”
簕崈:“……”
簕不安:“这样,小音马上过来了,我看看今晚去哪凑活一晚,明天我们就走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簕崈:“……”
说着他要走,手腕被抓住了。
簕崈抓着簕不安的手用力把他拽倒,手掌顺着羊毛衫的下摆顺着脊骨轻抚上去,所过之处果然很快激起一串粟米般的颗粒。
簕不安痛苦至极,一方面是因为这种程度的撩拨,另一方面还有胃部隐约的不适。
他隐忍开口:“我要吐了。”顿了顿补充:“是真的。”
簕崈停手,将下颌搁在簕不安肩上,嗯了一声,像是叹息。
“所以你准备柏拉图式地爱上我吗?”
簕不安恍然大悟,仿佛找到生命的真谛般激动道:“对对对就是那样我觉得你以前有点太重欲了其实那样不好年轻的时候不节制老了要吃苦的你看看咱爹他就是因为纵欲才五十多就不举了!”
簕崈:“但柏拉图式恋爱说的是同性恋爱,不是精神恋爱。”
哦,原来是陷阱。
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涌而过,簕不安心说没事的没事的迟早也要上床的,然后又开始思考待会万一自己吐在床上要怎么办——要不下巴套个塑料袋再开始?
蹲在洗手间手搓床单的事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再做第二次。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与人之间才能多一些真诚,少一些勾心斗角。
失望,心寒,生无可恋。
人生其实真的没必要那么漫长。
簕不安:“……啊是吗哈哈哈……”
“……”
“……”
空气很沉默。
清了清嗓子,簕不安决定找点话说。
“哥你起来了。”
簕崈:“……嗯。”
热度一点一点爬上面颊,簕不安在心里咆哮:啊不是啊卧槽啊我他妈刚说了句什么?!!这他妈不是自寻死路吗啊啊啊啊啊!!!
簕不安:“咳咳,我……”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
簕崈主动松开手:“去接小音吧。”
簕不安如释重负:“好啊好啊好啊那你自己解决一下我等会再唔唔……”
簕崈捂住簕不安的嘴:“闭嘴,出去。”
簕不安逃之夭夭。
无视唐见春与桥林的好奇目光接到小音,关心了几句妹妹今天玩得开不开心,小音困得睁不开眼,簕不安只好带她上楼睡觉。
小音沾床就睡,倒让纠结如何跟妹妹解释又住回簕崈家里的簕不安郁闷。
关上门出来,簕不安又开始面对人生又一个难题:他睡哪?
作为还没有两情相悦的恋人,住客房,应该不过分吧?
虽然柏拉图骗人,但其实精神恋爱就挺好的,对吧?
尤其他们这种神经病家庭,尤其自己这种想要拯救同性恋哥哥的恐同直男。
簕不安蹑手蹑脚去一楼找到小音隔壁的客房钥匙,又蹑手蹑脚回二楼,做贼一样躺在床上,翻身都不敢太大声。
然后度秒如年。
感觉簕崈一定会生气,说不准待会儿又来嘲讽人了。
但是自己主动过去也很奇怪,躺一张床上就纯睡觉吗?
既然是纯睡觉,分床也没区别吧?
不纯睡觉,就更不方便了。
好消息是直到十一点,簕崈都没来找他麻烦。
但是十一点半的时候,他听到簕崈和管家在外面讲话,簕崈问管家他抽屉里的安眠药怎么不见了。
簕不安弹射下床打开门探出一个脑袋:“你又要吃药?”
簕崈偏过头,嗯了一声:“睡不着。”
“啊?”簕不安以为簕崈的失眠治好了,毕竟这大半年时间里没见簕崈哪天辗转反侧过。
一思考,真相大白——完全是因为自己这颗灵丹妙药!
簕不安十分唏嘘地叹了口气,满脸伤感,仿佛写着‘簕崈你没了我简直活不了’这句话。
然后莫名其妙就跟着簕崈回房间了。
簕崈收起床上的旧被子,去柜子里换新被子,反应过来又吃一亏的簕不安恰好想到自己忘了有没有给妹妹床头放温水,正欲开口遁走,看到簕崈给放旧被子那格柜子上了锁。
于是他咽下嗓子眼的话,安分躺下了。
【作者有话说】
虫:一点点技巧,不是纯技巧,百分之四是技巧吧
猴:这辈子只上一大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