簕不安没听懂暗示,李由丝毫不觉得意外,叹了声气,歇了多管闲事的心,李由说:“三少好好休息,我先不打扰了。”
送文件的时候,李由刚摊开文件找签名的地方指给簕崈,簕崈忽而开口:“你的年假是不是还没休?”
李由动作僵住,疑心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了太子爷不快。
簕崈龙飞凤舞在合同上签字,然后说:“可以休假,去看看他。”
李由不知道这是不是试探,招特助的事情拖了两个多月了,来了三个人,第一个名校海归高知美女,输在形象太夺目,第二个疑似搞错了特助的工作内容对老板太殷勤,第三个平平无奇够不到老板看似没有实则极为苛刻的要求,找人顶替自己工作的事到现在还没着落,李由既忧又喜。
李由斟酌着说:“最近工作比较忙,我就先……”
“是你私人的事。”簕崈打断李由:“和工作调动没有关系。”
李由默默吞下后半截试探,心说老板心思真难捉摸。
李由:“我今天跟二助交接一下工作。”
簕崈点了点头,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别处。
不过,李由差点扑了个空,他在出发前一天得知簕不安准备回国一趟。
簕二少的画廊开业,邀请万里之外的簕不安参加开业仪式,簕不安住院那几天在医院每天吃麦片烤土豆,回家还是麦片烤土豆——管家严遵医嘱,连块牛排也舍不得煎。
他现在听到奶酪麦片培根烤土豆就想吐,所以一听簕衡说有席吃就回来了。
回了荻城就是回了他的江湖,簕不安在荻城的半个月过得很充实:参加了画廊开业仪式,在寻月山庄那个马场玩了几天,见了自己那帮兄弟,呼朋唤友吃吃喝喝几天,还抽空去看了苏可。
苏可爸妈也算是遍访名医了,到处给苏可检查,终于有个国外的医疗团队给方案,说是做完手术有希望重新回去跳舞,具体得看后面恢复的怎么样。
簕不安抱着花进去的时候,苏可在病房里一边做五三一边压腿,簕不安看傻了:“大小姐,您这也太刻苦了吧?”
苏可回头,险些没认出簕不安。
簕不安好长时间没折腾的头发偏长、柔顺地垂在脸颊旁,苍白的脸上一对黑眼圈格外突出,也就几个月没见,瘦了好多,突然就从堕落青年变成了颓废青年。
苏可怀疑道:“你不会在国外染上什么非法的东西了吧?”
簕不安对着窗户照了照,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怎么了?我这是新风格,朋克风,是不是挺rock的?”
苏可不敢苟同,别过脸:“出去别说我们谈过。”
“怎么啦?嫌丢人?……出去打听打听,我也是很有市场的好不好?”簕不安放下花,凑过去看了眼苏可的习题册,吹了声口哨:“咱们首席苏小姐考到第一没有?”
苏可在腿伤并不一定能完全痊愈的前提下很有野心地准备文化艺考两手抓,簕不安不解她怎么能坚强成这样,苏可回答:“我只能这样,这几个月爸妈到处帮我找专家检查做手术,已经花了很多钱了,我爸还安慰我说没关系,他会好好赚钱给我跳舞,他们没放弃,我也不能放弃,不管能不能治好,我都不能让他们失望。”
说话时有风吹过,少女看向窗外半空的一片落叶。
簕不安跟着看过去,才初秋,大多数叶子都半死不活挂在枝头,他看到那片没有黄透的树叶打着旋儿缓缓飘,仿佛想找个枝头重新生长。
然后,他在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虚无缥缈。窗前的身影纤细却而有力量
他和苏可是两个极端,苏可背后有人撑腰,所以越挫越勇,而他,遇到挫折就逃了。
簕不安说:“我是挺没用的。”
苏可回过头说:“是的。”
簕不安说:“我喜欢你。”
苏可说:“谢谢。”
簕不安笑了:“我想追你。”
苏可还是说:“……谢谢。”
苏克表情平静,就像分手那天,簕不安犹豫很久才说:“我有点事情,得跟你提分手。”,苏可上一秒还在跟簕不安开心谈论方才走过去好看青年,闻言什么都没问,平静而干脆地答应:“好。”
收回思绪,簕不安收起脸上的笑,正色道:“我开玩笑的,我应该向你道歉,我没跟你说实话,分手是因为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苏可还是很平静,她是很骄傲的人,喜欢直面困难,所以不愿意理解懦弱的人:“谢谢你来看我。”
簕不安走过去,张开手臂:“我想抱你一下,祝你早日康复,顺利当上首席。”
这天苏可没有喝酒,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拥抱,所以拒绝了。
簕不安还抽空见了汪裴一面,汪裴肚子已经挺大了,身材保持地不错,脸也依旧漂亮,听说簕不安回国,很开心的要带他去逛街,扬言要给儿子狠狠出血,然后问簕不安想吃什么,随便点。
她皮包里夹着簕世成的副卡,浑身上下的每一处妆扮都价值不菲,大着肚子走在寸土寸金的世贸大厦里,每家柜台都对她笑容有加,看样子早就过惯了挥金如土的生活。
很不巧,汪裴选了簕不安和苏可分手的那家法餐厅,又很不巧地偶遇簕崈和唐栀。
簕不安老远就看到他们,没办法,母子二人都太亮眼,走在一起尤其。
簕不安说:“换一家吃吧。”
汪裴先是不解,然后了然:“怎么?牛扒吃够啦?”
但还是答应了。
挽着年轻帅气的儿子走在街上,汪裴心情很好:“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你是我包的小白脸儿啊?”
簕不安目光跟着一辆车,没回答汪裴——是簕世成的车。
商场门口,簕世成下车了,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男生,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没什么越界的举动,估计因为荻城认识的人太多才有所收敛。
吃饭的时候,汪裴跟簕世成打电话撒娇,问簕世成明后天有没有时间陪她逛街。
簕不安面前是他一直很喜欢的葫芦鸡,然后,听到簕世成的声音,热气腾腾的葫芦鸡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汪裴正跟簕世成说话:“现在?现在跟小安在一起,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跟他一起吃个饭。”
簕世成笑了笑,要他们好好吃,然后问簕不安最近在做什么,有时间可以回家看看。
簕不安疑心自己听到什么不雅的声音,然后想起来他们下车之后去的方向是酒店。
汪裴说了句什么,簕不安没听清,因为他突然觉得反胃,冲去洗手间吐了。
汪裴吓了一跳,胡乱讲了几句挂断,然后跟过来问簕不安怎么了,簕不安趴在水池边,胆汁都吐出来了,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餐厅经理跟过来关心,汪裴气势汹汹质问对方:“你们家菜是不是有问题?我儿子吃了一口就吐成这样了!”
经理百口莫辩,连忙找人问后厨什么情况,然后又问簕不安是不是有什么过敏忌口。簕不安洗了把脸,直起身帮餐厅经理解释:“不是,我最近胃不舒服。”
经过这么一遭,簕不安完全没胃口了,汪裴怀着孕,也被闹得没胃口,没多久就准备回去了。
走出餐厅,簕不安又看到簕崈送唐栀离开。
汪裴跟着看过去,终于看到唐栀母子,哟了一声,说:“正房哎……不过听说跟老头子分居了,这么漂亮也舍得……”
簕不安偏头,看到汪裴一副事不关己讲风凉话的表情。
就蛮割裂。
唐栀在法餐厅跟儿子吃饭,怀着孕的小三带着儿子在他们几百米之外的餐厅吃饭,簕世成大概正跟小情人在几百米外的酒店里颠鸾倒凤。
他误入过一次gay吧,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男的站在桌上跳脱衣舞,桌子周围围满了人,里面有人当众遛鸟打手枪,还有更不堪入目,两个人连在一起的。
去一次就吐了。
而现在,一想到簕世成长满褶子的脸跟那年轻人也会那样,反胃感卷土重来,簕不安强忍住了。
“走吧。”簕不安捂着胸口催促道。
开业仪式结束,簕衡忙了几天,然后问簕不安什么时候走,开业那天人太多没关照到他,要单独请他一顿。
簕不安回国之前答应了管家会谨遵医嘱忌烟忌酒,回来这段日子烟偶尔,酒没碰,但是这天有点上头了,想喝一杯。
簕衡不知道簕不安生病的事,就没劝,陪着喝了点,然后,酒过三巡,簕不安拿出一个长条形状的盒子,簕衡以为是给自己的,纳闷道:“开业礼物不是送过了吗?那么大一个牡丹花篮,风头全被你抢了。”
簕不安摇头晃脑否认:“不……不是给你的……给……给簕崈。”他说话有点大舌头,簕衡没听清,偏过头确认:“给谁?”
簕不安拍着盒子,大声道:“簕崈!给簕崈那个王八蛋!”
虽然簕崈不当人,但他还是做了礼物,分手都能继续做朋友,他们不就是断个交,还不能体体面面了?
这些年这两个人保密工作做得太好,簕衡完全不知道簕不安跟簕崈有私交,以为簕不安喝多了,想接过盒子看是什么东西,结果抽不动。
簕衡越发好奇:“你给我,我帮你转交。”
簕不安用力抽回盒子,起身跑了出去,簕衡跟在后面问他干嘛去,簕不安说:“我要……亲自……亲自问问他!”
说要亲自质问簕崈,但是簕不安抱着盒子跑到了医院,站在苏可的住院部楼下的花坛里,喊簕崈的名字。
下雨了,蒙蒙细雨,簕不安淋着雨胡言乱语嘶吼的样子像极了神经病,保安打着手电筒追进来拉着簕不安往外走,簕不安躺在地上,滚了一身的泥,嘴里胡言乱语喊着好疼。
保安骂骂咧咧拖着簕不安往外走,结果刚还活蹦乱跳挣扎的人突然扭曲地缩成一团,抱着肚子浑身冒冷汗,保安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下手重了给人哪儿磕碰坏了,这他哪负的起责任?
连忙送急诊,还好,是胃出血,喝酒引起的,跟他没关系。
保安松了一口气,然后很殷切地帮护士找到簕不安口袋里的手机,找到手机之后翻开通讯录,问意识不清的簕不安哪个是他家里人。
哪怕是酒后,簕不安也谨记自己是个孤儿,很果断地说:“我没有。”
保安急眼了:“你是不是不想还我钱!你该不会是故意来医院碰瓷吧!我刚可给你垫了五百块钱!”
激将法簕不安听不得一点,立刻指着通讯录里一个联系人,比保安还大声:“这个,就这个!你打吧!你告诉他我要死了,你跟他要钱,你就说我马上火化了,火葬费要五百……要五千!你要五万!你说我马上死了,他肯定巴不得!”
保安打过去,忙音五十秒之后,电话接通。
对方不说话,保安只好主动出击,看了看屏幕,确定了一下联系人姓名,然后清了清嗓子,拔高音调,好显得自己占理:“歪?哎!同志你好,听得见吗?……啊好好好听得见就好……你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吗?……啊对啊对……不是,不是捡到的,人就在我旁边……躺着呢……啊对对对!在医院!……啊是,说要死了,让我跟你要火葬费……啊?啊?哦哦哦……人民医院……”
【作者有话说】
簕不安:他是个神经病,我是个二百五,可能是出于家教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