簕不安被关在了距离簕崈公司很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里休闲设施一应俱全,甚至保镖还提供陪玩服务,只是在程蓝崧被送走之前不能离开酒店。
簕不安站在门口用词不重复地骂,翻天覆地地拍门,门口的保镖不为所动,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换新的,要求见簕崈也没人理。
他的咒骂撕打在铜墙铁壁般的看管下像一场无能狂怒的闹剧,到最后就只能象征性敲一敲门,问簕崈闹够了没。
到最后,簕不安甚至苦中作乐地想,至少程蓝崧一家确实能得到富裕无忧的生活。
就像之后的几年一样,他的反抗一次次妥协,簕崈的目的终究都会达成。
等终于被放出来的时候,簕不安不死心地回去找程蓝崧,联系程蓝崧的家人,毫无意外,全都人间蒸发。
簕不安来到簕崈中环的家里,还不是下班时间,簕崈不在家,簕不安冲进簕崈的家里又是一番无差别打砸,保安佣人早都收到消息了,也没有阻拦,只是在一旁看着,提防簕不安伤人伤己。
砸完了,簕不安对着门口看热闹的众人嘶吼:“你们老板呢?家都没了,还不回来?”
门口众人心照不宣移开目光各自假装匆忙,簕不安打开矗立的客厅的酒柜,手臂一挥,那些簕崈不喜欢却特意收集来的美酒噼里啪啦砸了一地,各色酒液混在一起,在地毯中蔓延出一大片深色的痕迹。
似乎有谁惋惜了一句“大少的酒”,被身边同事拉住了。
外面终于传来了汽车引擎声,簕不安往簕崈的健身房走去,里面只有一些健身器材,倒没什么可砸的,他走到镜子前,理了理自己因激烈活动而凌乱的碎发。
佣人保安的问候远远传来,簕不安在镜子前的架子上拿起簕崈的拳击手套佩戴,然后听到开门声。
走到沙袋前,簕不安对着沙袋比划两下,背对着出现在健身房门口的人问:“是这样吗?”
“平视前方,沉肩,弓腰,背肌发力。”簕崈说着脱掉了外套挂在门口,向前走了几步。
猝然回头,簕不安按照簕崈说的出拳,簕崈定定站着,簕不安一拳头毫不留情地挥在簕崈脸上,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瞬间被打偏过去,紧接着转回来。
簕崈抬手轻轻摸了摸嘴角,指腹蹭过的地方缓慢绽开辛辣的痛意,他垂眼看着指腹上那点腥红:“不错。”,不知道是在夸簕不安有悟性还是夸他敢造次到这种程度。
簕不安脱了手套,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怎么不躲?”
“是为什么?”簕崈问:“是为了程蓝崧?”
“是因为你他妈是个王八蛋!”簕不安揪住簕崈领口:“你现在这是什么表情?觉得自己很高尚吗?觉得我蠢?我他妈告诉你,你就是个没有担当的!王!八!蛋!”
“现在告诉我程蓝崧在哪儿?”
“没可能。”簕崈推开簕不安,去门口衣架上拿起自己刚挂的衣服准备离开,簕不安追上去让他站住,簕崈站住了,回头说:“还没闹够?你再闹,刚才那一拳,我会还回去。”
簕不安气红了眼,抓住簕崈肩膀:“你他妈的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人性?你能不能想想,那么一个小姑娘,脚步声大点都会吓到,你把她送到再怎么高级的疗养院,她能信任那些不认识的医生,能在陌生的地方有安全感吗?”
簕崈拨掉簕不安的手:“我现在没有拦着你,找到了算你的。”
明摆着欺负人。
簕崈的背影越来越远,簕不安从口袋里掏出电话,翻开黑名单随便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去,对那边道:“喂,我簕不安,是,戴绿帽子那个,我现在可以接受采访。”
簕崈脚步顿了一下,回头深深看了眼簕不安,然后走了。
簕不安继续在黑名单解除拉黑,然后拨号,重复以上内容。
李由脚步匆匆进来,跟着簕崈上楼,听到簕不安的话,颇为无奈地看过来。
接到绿帽王子电话的那些记者无一例外都很开心,迫切地想要拿到第一手料,纷纷约簕不安晚点咖啡店见,只是真的晚点的时候,簕不安再拨回去,忙音显示他已经被对方拉黑了。
簕崈想要在荻城只手遮天是很容易的事情。
簕不安很挫败,同时一点都不意外。
他决定把目光放到荻城以外,上次老于给他介绍的那个小江爷就蛮可靠。
上次帮忙找人,给了信儿之后簕不安就人间蒸发了,江慎还以为这人逃单,结果簕不安又主动找上门。小江爷言简意赅:“没死就结账。”
“给我个账号,马上打给你。”簕不安就在银行门口,闻言走进去在柜台里拿了张汇款单,按照江慎报的账号,比本来该付的多了个零。
听到柜员跟簕不安核实汇款金额,江慎说:“给多了。”
“还有事拜托你,你还得再帮我找程蓝崧。”簕不安说:“她又被人带走了。”
“那也太多了。”心说这人真废物,找到了还能丢,但还是先谈报酬,小江爷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不怕,钱多的是,我爹荻城首富!看不出来吧?”簕不安冷笑着在回执上面签了字,把自己卡里的钱全部划到了江慎账户。
因为簕不安这天的豪爽和之后几年的锱铢必较,江慎一直在怀疑到底是荻城很穷还是簕不安撒谎。
一下子花光了这个月的生活费,簕不安一身轻松地走在中环大街上,很不巧地下起了雨,起初是毛毛雨,后来成了瓢泼大雨,走着走着,就到了高耸的跨江大桥上。
——暴雨,大桥,被迫和心爱姑娘分手的失意人。
簕不安自己都觉得不跳个江有点说不过去了,他很应景地坐在桥墩上赏雨,思考痛失所爱的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几十米之外的车里,李由很担心:“三少不会想不开吧?”
簕崈好像没听见那样,望着窗外的雨出神。
簕不安的手机响了,摸了三个口袋才从湿透的衣服里拿出手机,是汪裴,还没接,手一滑,手机就掉了下去。
簕不安倾身去捞,猛地一阵大风,车窗被水雾遮掩看不清人影了,恍惚像是掉了下去,李由大叫一声,后排的人终于蹙眉看过来。
——簕不安抓到了手机,另一只手抓着钢索,然后从栏杆外翻了回来。
李由捂着心脏拍了拍,小心翼翼瞄了眼后视镜。
老板面容冷峻,像是要发火。
外面,簕不安想给汪裴拨回去,但是手机进水了,闪了两下关机了。
“可不是我不接……”还没嘟囔完,不知从哪冒出来两个保镖,冒着大雨扑过来将他塞进了车里。
簕不安头一抬,眼前是簕崈出神望着汹涌的水面的画面。
呸了一口嘴里的雨水,又甩了甩湿透的头发,簕不安冷笑:“哟,这么巧啊?您也来跳江?”
“殉情吗?”簕崈问。
“是啊,就这么给您拆散了,现在舒服了?”
簕崈:“……”
有一点水珠落在了眼皮上,簕崈抬手蹭了蹭。
簕不安发现了,再一次用力甩了甩手,这次那些水珠纷纷飞到了簕崈的领口衬衫外套上,而他身上的水纷纷顺着衣襟裤腿渗入座椅和脚垫中。
仿佛只要找了簕崈一丁点不痛快,他就能痛快。但其实他如论如何也踩不到簕崈真正的痛处,簕不安根本不知道簕崈哪里有弱点。
想到砸给江慎的那些钱,簕不安已经没有当时酣畅的感觉了,相反,他有点茫然,觉得自己像个傻逼,但他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报复簕崈。
簕崈一点也不跟他计较这些,说:“你现在跳不叫殉情,等你死了,她也跳下去才叫。”
反应过来簕崈是什么意思,簕不安气得发抖:“不是,我到底怎么招您了?她到底怎么招您了?你就见不得人家好是不是?你要我幸福?你要我幸福个屁!老子这辈子可能就求这一回婚,你就给我搅黄了,非看我孤独终老才满意是不是?”
“我说过了,你以为的对她好未必是真的对她好,你觉得她脆弱,她也未必真的有你想的那么脆弱。”簕崈依然将脸对着窗外,簕不安恰好看不到他受伤的那一侧脸颊,只觉得簕崈的侧脸冷漠到令人发指。
现在簕崈说什么簕不安都觉得他是站在非人的角度看待和处理这些问题,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说服对方。
“停车,我要下车!”簕不安拍了拍车门:“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我跟你说不通,我们这些底层人民哪搞得懂你们啊?你们动动手指,我们就灰飞烟灭了。”
“簕不安,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里,我也是受害的那一方呢?”
簕崈觉得自己应该失望的,但是又觉得没所谓,误会也好,偏见也好,簕不安所谓的担当与人性只对弱者有效,又不会同情自己。
果然,簕不安说:“你是受害者,但是你三两天就能把另一个受害人丢到谁也找不到的疗养院,你轻飘飘几句话写你八卦的报社就关门倒闭了,没几年,就算知道这回事的人再说起来这段充其量也就夸你簕大少风流多情,可是她呢?”
“你他妈还威胁我!”簕不安补充道。
算了,无所谓。簕崈再一次想道。
车里一时间陷入寂静,簕不安把头对着另一边窗户,双手环胸以此表明他的态度。
马上回簕崈那里了,李由想开口破冰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是簕不安突然责难地出声:“不对,人都送走了,你怎么还跟踪我?!”
李由动作僵住,意图重新缩回副驾驶装死,但是簕崈不讲话,他就只能代为开口:“那个……大少去医院……处理伤口。”
也是个勉强合理的借口。
只是,簕不安瞥了眼簕崈的嘴角,冷笑:“哟,咱们太子爷落魄到私人医生都没有了?”
李由:“呃……”
那还能怎么解释?说自从第一次绑架案开始,大少就一直派人保护着您?
是,挺好的事,但是李由总觉得老板估计不乐意把这事放到明面上。
于是李由也陷入沉默。
【作者有话说】
小黑屋来了吗!
哦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