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逸晚上醒来,下意识伸手一摸,身边一片冰凉,周若安不在。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浴室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他微微皱眉,披上衣服,循声走向浴室,抬手推开了那扇半掩的门。
浴室中雾气弥漫,镜面朦胧。周若安微微垂着头,静静地站在狭小浴室的一隅,暖黄色的灯光穿过水汽,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影,即便水汽重重,也无法完全遮掩他肩头的咬痕,红肿的痕迹触目惊心,边缘渗着细微的血丝。
蔺逸站在原地,慢慢握紧拳头,冷气随门涌入,冲散了缭绕的水雾,他转身关上了浴室的门,解开扣子,褪去了衣物。
跨进浴室,走到周若安身后,他将人轻轻拥入怀中:“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周若安在水帘中缓缓抬起眼,看着冷硬的墙壁,声音囚在面前的水雾中:“那天晚上,周冉明的袖口被插了两把匕首,盛凯外贸董事会副主席断了两根肋骨,公司最大的合作商当场吓尿了裤子。”条理清晰的口吻,似乎早已将其中的利弊估测清楚。
“方斐是我送进山庄的,祸是我闯的。你说,如果我完好无损,周冉明以及那些人会怎么对我?”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你信不信,不出三个月,周冉明就会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踢出晶硅,让我在盛凯再无立足之地。”
“所以,我巴不得张旭尧来报复我,因为只有这样,周冉明的心里才会感到平衡。我以为最多不过是被打一顿,我人贱命烂,早就不在乎这些皮肉之苦了。”
水流冲刷着锁骨处暗红的指印,周若安低头瞥见肩头的齿痕,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但我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
蔺逸用手轻轻盖住了周若安肩上的斑驳,阻隔了他的视线。
浴室中再次响起了徐徐的声音:“我车里的那个女的是周冉明的人,现在肯定已经把我被张旭尧殴打的事情告诉了她的主子。但我还要更惨一点,明天你去弄一张检测艾滋病的报告单,我们再找个人把这事传出去。”
“报告单?”
困在浴室中声音像是从伤口中撕扯出来的,却又努力保持着平静:“报告单要干净的,我只需证明我被那些人......弄过,但不能得病。”
蔺逸眉心一敛,有些难以置信:“为了向上爬,你连名声都不要了?”
周若安低低地笑起来,声音里满是讽刺:“名声?我周若安什么时候有过名声?”
他抱紧自己,身体微微蜷缩,低声说道:“我已经这么惨了,怎么也要惨得有价值,是不是?”
心底像被钝刀剐着,蔺逸将周若安紧紧地拥进怀里:“安安,你没有受到侵犯,他们只是……”
“只是什么?”周若安忽然爆发,用尽全力将蔺逸掼在湿滑的墙壁上,怒吼道:“他们只是像你一样强迫我!只是他们还没有得手而已,蔺逸,你和假山后的那些人没什么不同!”
“有不同。”不顾后背的疼痛,蔺逸将人再次揽进怀里,手指将周若安的湿发捋向脑后,“安安,你知道的,我们截然不同。”
他轻吻周若安的额头,“我喜欢你,愿意为你去做一切。”
花洒的水从脸颊流下,像是泪水。周若安骤然探身吻上了蔺逸,动作带着一丝急切和依赖,低声说:“给我吃一颗药。”
“不用吃药。”蔺逸回吻他,“我会让你忘了那些人,忘了今晚的一切。”
----————
水汽升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皂香,逼仄的浴室里又闷又热。
肌肉偾张的手臂横亘在周若安与墙面之间,水珠顺着蔺逸喉结滚落,在周若安紧绷的脊背上砸出细小涟漪。
蔺逸的东西与他的长相相符,骇人凶恶。
在这种时刻,他总以命令的口吻开腔:“转头。”
周若安的额头贴在湿滑的墙壁上,慢了半拍儿才转头看向身后。
他被教得很乖,没有什么抵抗的心思,只是一味地顺从。但蔺逸还是嫌慢,扳过他下颌,指腹碾过嘴唇:“过来吻我。”
湿透的睫毛擎着水珠,周若安费力地贴上男人的唇,他向来都是被迫接受,不曾主动,如今也只是笨拙地贴着,没有下文。
好在今晚蔺逸心慈,没再施压,撬开唇齿吻了过去。
呼吸在潮湿的空气中绞拧,水流下坠,淋在周若安的脸上,好似溺水的窒息。
他微微仰头,将修长的脖颈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吻慢慢向下,蔺逸的唇轻轻落在带着青紫痕迹的肩头。
周若安攀着蔺逸的手微微颤抖,却用力箍紧,像是在这混乱黑暗的世界里,唯有蔺逸是他仅存的依靠。
“我能咬一下吗?”蔺逸忽然问道。
周若安一怔,沉默不语。
蔺逸的手指轻轻滑过周若安的肩头,停留在那道齿痕上:“这些痕迹我帮你盖上。”
睫毛低垂,周若安依旧无言。
下一刻,蔺逸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落了下来,他的牙齿锋利,如同他的人一样,总能轻易地将人逼至疯狂的边缘。
甫一接触到刻意的啃咬,周若安蓦地颤抖起来,嗓间不由自主地溢出几声微弱的鸣咽,又被他咬着牙吞了回去。
“别怕,是我。”落在肩头的力道稍轻,蔺逸温柔地啄吻着那处皮肤。
逐渐的就变了味道,挞伐得越来越密,越来越重,感觉过于明显,甚至尖锐,从体表转至体内的颤栗,周若安已经分不清是过往的恐惧余韵,还是此刻心底涌起的波澜。
他突然反手扣住蔺逸揽着自己的腕骨:“轻……”
环在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蔺逸将他牢牢禁锢在怀中,所有的抵抗都被轻易化解。
但又很快卸了力道,擦过周若安斑驳的肩窝,轻声道:“抱歉,没控制住。”
额头又抵回了墙壁,周若安低声说:“你说我不用吃药的。”
蔺逸轻轻托起周若安的下巴,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珍宝:“安安,跟着我。”
低沉有力的声音,像是最好的良药。周若安闭上眼睛,感受着蔺逸的温度,身体渐渐放松,不再僵硬。
“宝贝真乖。”
“别这样叫。”潮湿闷热的浴室内,也看得出周若安脸上散开的红晕。
“好。”
话音刚落,周若安的双手骤然被反剪至身后,整个人只能向后倒入蔺逸的怀里,颈上一紧,蔺逸虎口压在喉结的软骨上,阴恻恻地说道,“宝贝,你今天是不是叫那个女人亲爱的了?”
有些账该算一算了。
温热的水流不断地喷洒,氤氲的水汽漫开,这方小小的浴室与外界的纷扰彻底隔绝了……
-----------------
隔日,周若安给蔺逸找了件花衣服。
“穿着它,我们去演一场戏。”
蔺逸低头瞄了一眼,给出评价:“不好看。”
“你那床单就好看了?”周若安一边嚼着糖,一边揶揄,“你不是向来喜欢花团锦簇、万紫千红吗,这很符合你的审美。”
蔺逸突然将周若安逼至墙角,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吻了上去。舌尖灵巧地探入,将周若安嘴里的糖块勾到了自己口中,随后像是眷恋着对方口中的甜蜜,又逗留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周若安被吻得呼吸急促,嘴里骂了句脏话,但也没怎么计较。蔺逸一天到晚亲个没完,他全当被狗咬了,难不成反咬回去?
穿上外套,周若安在拉开门的前一刻,转头看向蔺逸,问道:“你会演戏吗?”
蔺逸与周若安已数月未曾碰面,床上那档子事也搁置了许久。昨天他稍有找补,身心愉悦,十分配合地应道:“路上你跟我讲讲具体怎么演。”
两人并肩出门,细长的老巷无人。
“在周冉明眼里,我不过是个 22岁、靠一些下作手段争取机会的毛头小子,取得的成绩也无非是靳老爷子在背后指点的结果。所以在他心里,我压根不值得他正眼相看。”
已至深秋,早晚天寒,周若安手骨修长,皮薄,最不耐冻。此刻,他抬手缓缓摘下皮质手套,翻出一根烟,轻巧地送入唇间:“他之所以用我,无非是觉得我容易拿捏,毕竟他喜欢摆弄蠢货。行,既然他这么想,那我就顺着他的意思再演一出戏,‘愚蠢’地去反击张旭尧。”
蔺逸猛地伸手抓住周若安的胳膊:“你还要去惹张旭尧?这人我们根本惹不起,他会变本加厉地报复你的。”
“嗯。”周若安拂去蔺逸的手,继续前行。他摘了烟,夹在戴着皮手套的指间,神情漠然,透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决,“但我别无选择。”
“走吧,我们先把消息散出去。”
蔺逸沉默了很久,才问:“你打算让谁把消息透露出去?”
周若安迈出步子,随口丢下一个名字:“傅春深。”
“他不是被辞退了吗?你觉得他与周哲暗中还有来往?”
“有没有联系一试便知。反正他也知道我不是周家亲生的,之前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扳不倒我。等会儿你把我的真实身份挑明,我倒要瞧瞧他作何反应。”
“为什么铤而走险?你就不怕他偷偷录音,当作对付你的证据?”
“怕啊,所以先给白板打个电话,就说周哥请他吃日料。”周若安随手将车钥匙扔给蔺逸,神色自若地说道,“没什么铤而走险的,要是他还是周哲的狗,那就拔了他的牙,让他再也无法咬人。”
蔺逸坐进车里,发动引擎,问道:“你想收编他?”
“我可没那能耐。”周若安拿出手机,翻出任宇的号码,“但有人可以。”
他轻轻点下拨号键,电话很快接通,听筒里传来任宇恭敬的声音:“四少。”
“晚上帮我约朱珊珊去空中旋转餐厅吃饭,再帮我准备好花和礼物。”
挂断电话,周若安转头看向蔺逸。只见男人神色平静,稳稳地把控着方向盘,只有糖块被嚼碎的细微声响,隐隐从他紧闭的嘴角传出。
周若安望向窗外,权衡得失,蔺逸是自己计划的关键,得罪不得,起码最近要好好供着,因而,他脸上浮起一抹恰到好处的轻笑,语气轻松地解释道:“要是傅春深真和周哲断干净了,我还得找个人传消息,朱珊珊是最合适的人选。”
驾驶座上的蔺逸依旧沉默不语。周若安心里暗骂了一句,随后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衣角,说:“我手表落你家了,今晚……我过去拿。”
“不用。”蔺逸拐进城市主干道,目光扫过路边白九旗下企业的广告牌,“最近我要是不找你,你就别找我。要是有事联系,就用我给你的新号码。”
周若安神色一紧,追问道:“蔺逸,你最近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关心我?”蔺逸直视前方,“周若安,我的事你现在还没资格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