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刚刚离去,包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白板挤进包厢时撞翻了冰桶,他猫着腰在地上抓起一块冰块扔进嘴里,看着众人投来的鄙夷目光,指指周若安:“我找他。”
周若安正用尾指勾着衬衫的水晶扣子,看着满脸油光的白板像条泥鳅滑进卡座。
“过生日?”白板捞起酒对瓶吹,唇角流出的葡萄酒顺着脖颈流进衬衫,“去年你就没请我吃蛋糕,今年又没请我。”
周若安拿起餐刀,在劳斯莱斯上切了一角,送到白板面前,问他:“自己来的?”
白板知道周若安话里的意思,一扁嘴:“你就是想问我哥来没来呗,直接点不行吗?拐弯抹角不嫌累得慌。”
葡萄酒泛酸,从白板的嗓子眼一直酸到心缝里。
在城中村时,白板、蔺逸、周若安见天儿捆在一起厮混,他们挤在违建的天台上分享一瓶廉价的红酒,挨揍时会护住对方的要害部位,合伙干过无数件缺德冒烟的事情。
可尽管如此,白板总是隐隐地感到,蔺逸和周若安之间,似乎有一层无形的薄膜,把他俩和旁人隔开,而自己就是站在薄膜外的那个人。
至于怎么亲密的,倒也不是不能举例。就如某个宿醉清晨,白板在死胡同的角落找到蜷缩的周若安,正要伸手却被蔺逸抢了先,那人用拇指抹去周若安嘴角的水渍,又从工装裤掏出半块发硬的桂花糕塞进了他的口中。
再比如前阵子蔺逸找人亲嘴这事,他找了周若安,却没找自己。倒不是白板想亲,但是找与不找是蔺逸的态度问题,拒不拒绝才是自己的原则问题。
因而,白板脸子一酸,回复:“他忙着呢,没空上来。”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神秘兮兮地贴近周若安,带着些儿‘你也有今天’的得意开口道:“我哥以后估计不会再找你亲那个了。”
被人当面戳破了脸皮,周若安微有恼意,他睃了一眼周围的人,才压低声音问:“蛋糕好不好吃?可别委屈了白哥。”
周若安惯会阴阳怪气,“白哥”一出,就是没憋好屁,白板自然没往刀尖上碰脖子。
“好吃好吃,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
蛋糕塞得有些狼吞虎咽,周若安看着白板嘴角粘着的白色奶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胸口曾经的黏腻。
蔺逸这个人看着沉闷无趣,在床上却花样百出。他曾把奶昔一样的巧克力抹满了自己的胸口,那些深咖的颜色后来沾在他的唇边,又喂进了自己嘴里,他们共享的从来不止廉价的红酒和拳头。
“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周若安抚了一把胸口的衬衫,一切都像无聊时随意开启的话题。
白板舌头在唇边转了一圈:“我哥最近被人表白了,你说都有这么个现成的在那儿候着了,他还能来找你?”
“哦?是吗?”周若安又给自己添酒,酒汤缓缓入杯,他八卦道,“谁啊?男的女的?”
白板挤眉弄眼,脸上的表情格外丰富:“男的,跟我哥混的黄三儿,那哥们长得贼帅,还会点拳脚功夫,我哥对他挺好。”
“男的......”周若安忽然想起了多日前自己坐在那只彩虹沙发上说的话,“蔺逸,这年头结婚都能离婚呢,你真不用可着我一个人喜欢。”
蔺逸当时回答得云淡风轻,只有干脆利落的一句:“行,等我遇到了其他喜欢的人,就和你拜拜。”
周若安抬头,看见镜面天花板里无数个自己正在举杯,手一翻,干了杯中的酒。
“挺好。”他说。
…………
凌晨二点,宴罢人散。
周若安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满室的狼藉。手机屏幕亮起,是周冉明发来的消息:人送到了,做得很好。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直到包房的门被人推开,才收回目光看向门口。
蔺逸站在那里,单手拎着西装外套,将门一锁走了进来,剪裁精良的衬衫裹着紧实腰线,袖口随意挽着,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倒在地上的酒瓶被他轻轻踢开,滚到角落撞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屋子里的游光依旧在转,落在男人脸上时,映出了几分疲惫的神色。
走得近了,才看清他的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蛋糕。
脚尖抵上了沙发,蔺逸将外衣随手放在了酒台上,微微沉身看着周若安的眼睛,轻声说:“生日快乐。”
周若安象征性地看了眼手表,并不领情:“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抱歉,来晚了。”蔺逸坐在了他的身边,手指挑开蛋糕盒子上的丝绒绑带,取出迷你蛋糕,插上蜡烛,拨动火机,点燃了烛芯。
暖黄的光晕层层叠叠地晕开时,他说,“许个愿吧。”
蛋糕挺好看的,披着晚霞的颜色。周若安交叠双腿,松软了脊背,半笑不笑的:“这回怎么审美在线了?”
“别人帮忙选的。”
周若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翻出烟,怼到摇曳的烛火上点燃,又几漫不经心地叼在嘴里:“好看。”他夸赞。
烟蒂还未润湿,香烟就已易手,蔺逸将烟夹在指间,一抬下巴:“许愿。”
周若安没驳蔺逸的面子,闭上眼睛,假模假式了片刻,又很快掀起眼皮,看着跳动的烛光,笑着说:“那就祝你和黄三儿百年好合吧。”
蔺逸怔了怔,忽然低笑:“白板跟你说的?你这是吃醋了?”
“想多了,”周若安别开脸,“我只是单纯地祝贺自己脱离苦海。”
尾音被突然贴近的体温截断,蔺逸吻了过来。
周若安曾经一度怀疑过蔺逸的口欲期应该没过,不然怎么会随时随地贴过来讨吻。
以前两人绑在一起时,周若安虽不情愿,但已被迫习惯,如今他与蔺逸多日未见,和尚还俗、烈妇改嫁,那点习惯早已戒断,因而他向后一躲,冷声道:“蔺逸,咱俩之间现在没账,你最好放规矩一点。”
仰头的角度恰好露出了脆弱的喉结,蔺逸垂眸看了一眼那块滑动的软骨,抬起手摸了上去。
这个本该温柔的动作,却因粗粝的摩擦显出了危险的信号。
“算我欠你的。”手指滑过锋利的凸起慢慢向上,蔺逸捧住了周若安的脸颊,“你以后找我还就是了。”
吻落得比辩解更快,周若安气不过,偏头咬在他的下唇上,血腥气瞬间漫开:“身边既然有了人,何必还来强迫我?”
被推开的蔺逸没恼,他从酒台下的抽屉里翻出遥控器,关了游灯。光线一收,巨大的包房内只剩一束摇曳的烛光。
蔺逸单膝压上真皮沙发,身上整晚在酒吧沾惹的混乱气息瞬间笼罩下来:“你知道什么叫强迫吗?”他扣住周若安的后颈,灼热的气息突然侵入,“这才算。”
惩戒性力道沿着唇角蔓延,周若安屈起的膝盖撞上了茶几,玻璃器皿叮当摇晃,又被更深的吞咽声淹没。
“没有别人,只喜欢你。”声音碾碎在两人的齿间,“蛋糕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好看的都卖没了。”
被吻着的周若安微微一怔,随即有些懊恼自己的分心,他试图爆一句粗口,却未达成所愿,直到一声滚烫的“安安”烙进耳膜,他才惊觉自己的手指早已陷进蔺逸的衬衫褶皱。
唇齿甫一分开,周若安便觉腕间蓦地一凉,一条璀璨的钻石手链顺势滑落,稳稳扣住了他的腕骨。
“生日礼物。”蔺逸的吻落在手链搭扣,犬齿磨过脉搏时轻笑:“要戴满一年。”
周若安转动着腕上的冷光:“凭什么?”
轻轻地啄吻落在唇上:“安安,你乖一点。”
魁伟的男人已将周若安逼至沙发的角落,浓重的阴影再次压了下来,耳尖上刚刚落上齿痕,空寂的房间突然响起的手机的铃音。
周若安刚想撑身而起,就被蔺逸掐着腰再次按入沙发,耳上一痛,那块软骨被人轻轻叼住......
第二个来电响起时,周若安终于喘着气推开了身上的人:“别闹了。”
他拿起电话,瞧见来电显示的瞬间,眉梢不易察觉地微微一蹙。下意识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手指轻轻一划,周若安接通了电话,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叔......”
“你送来的人被人劫走了!“周冉明的咆哮混着瓷器碎裂声一同传入周若安耳中,“我的两个贵宾,六个保镖全被救他的人放倒了!”
“什么?”周若安闻言,身体猛地一震,“这怎么......可能?”
“小安,你连那个男孩什么底细都没搞清楚,就敢送到我这儿来?就凭你现在这种做事的水平,你让我怎么放心把企业交到你手上?”周冉明的斥责声愈发严厉。
周若安沉默地坐起身,指腹一搓,蔺逸便将点燃的香烟送到了他的手中。
他咬着烟,让辛辣的气息在口腔中稍作停留,缓缓吐出了稀薄的烟雾,而后稳稳地将电话贴紧耳畔:“叔叔,这事交给我,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话音未落,对面就切断了通讯,周若安将电话一扔,后颈抵着沙发靠背,看向蔺逸:“刚才亲我了吧?不是要还吗?”
烟雾缓缓升腾,逐渐弥漫扩散,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那双透着阴鸷的眼眸。薄唇轻启,周若安冷冷吩咐道:“帮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劫走了我送到山庄的人。”
“一个吻换不来这么多东西。”
周若安烦躁地弹了弹烟灰:“说吧,陪你多少天?”
粗粝的指腹落在了周若安的发间:“不用你陪,未来半年你乖一点就好。”
夹着香烟的手一顿:“未来半年,什么意思?”
蔺逸的食指勾着周若安的领口,猛地一拉,将人拽至身前,不答反问:“知道怎么做才叫乖吗?”
周若安轻骂了一声,随后才认命般地开口:“懂,身边不放人。”
蔺逸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伸手接过周若安指间的烟,送进自己嘴里,漫不经心地问道:“说说吧,你刚提的山庄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