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镜子操作不是件易事，何况被一个恶徒监督着，所幸乔怀清手法熟练，飞快地清创、止血、缝合。
家里条件有限，没有麻醉剂，男人硬生生忍着疼痛，几乎没有发出闷哼，甚至有心思开玩笑：“医生，你是故意的吧？”
乔怀清冷冷道：“你也是华人，应该听说过‘医者仁心’这个词，如果我是故意的，难道不该直接用针扎死你吗？”
缝合针游走至最深的伤口处，针尖扎入皮肉，男人瞬间绷直身体，嘶哑地倒抽气，手臂发力狠狠将他箍紧：“我不是华裔……我出生在这里，不过我母亲是，她教会了我中文。”
男人很少说长句，乔怀清意识到他想转移注意力，于是也借机尝试唤醒他的善心：“你母亲教你中文应该是想让你多一项找工作的技能，而不是用来威胁华裔医生给你缝针。”
男人的笑声满含嘲讽：“不，她只是希望我能带她回到家乡，可惜，在那之前，她就被我的父亲杀死了。”
乔怀清立刻停手。
“怎么了？被这个血腥的故事吓到了？”
“不，你一笑身体就抖，连带着我也抖，怎么给你缝？”
“……”男人敛容，不再说话，似乎有点憋屈。
乔怀清难得让他吃瘪，心情稍稍转好，接着运针：“你恨你的父亲吗？”
“当然恨，所以我也杀了他。”男人的话匣子似乎被这个话题打开了，“还杀了很多人，我想想……至少有二十个吧。”
乔怀清眼皮微颤。
如果这些话不是吹嘘夸口，那他就真是遇上了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狂。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他以为会听到更疯狂残忍的回答，然而男人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也不是秘密了……我同时处在两个敌对的阵营中，一边是歧视我肤色的同事，派新人去送命、独揽功劳的上司。另一边是狠戾不仁、时刻能置我于死地的犯罪团伙，谁也不能给我安全感。”
“杀完第一个阵营的人之后，我以为我能与第二阵营的人和平相处，可他们那群刀口舔血过日子的豺狼，没多久就想杀了我取而代之了。”
“幸好我早有准备，及时逃离了魔窟。如今两个阵营的人都在追杀我，我能活到现在、只受这么点轻伤，是不是很厉害，医生？”
乔怀清手中的针最后穿过皮肤组织，打结完成缝合，尽量顺着他的话说：“是，你厉害。好了，这几天伤口不要碰水，可以放我走了吗？”
男人反而拥紧了他：“你的身体为什么这么热呢，医生？”
乔怀清冷漠道：“因为我发烧尚未痊愈，杀人狂先生。”
男人笑起来：“你可以叫我莱恩。”
乔怀清一怔：“Lion，狮子？”
“嗯，或者我的中文名，谭郁时。我母亲根据最后一个字的谐音给我起了这个英文名，她希望我勇敢强大。”
这样平和友好的对话，令乔怀清有种他们成为了朋友的错觉。
可现实却是，他知道的越多，男人越有可能灭口。
“你体温真的很高，很舒服，医生。”谭郁时似乎很疲惫，脸埋进他的肩膀，“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让我靠会儿，我已经很久没睡过觉了。”
乔怀清浑身僵硬，别无选择：“你昨晚没睡吗？”
“我说了，我伤口疼了一夜。”
原来昨晚不止他一人彻夜失眠。
乔怀清心里平衡了些。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室内十分安静，沉寂的空气中漂浮着猫毛与微尘。
乔怀清低头，看着自己夹着男人悍腰的双膝发呆。
当下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逻辑思维能力。
他居然帮一个危险的逃犯治疗伤口。
而对方居然也信任他，不怕他把针扎进自己的太阳穴或眼睛，甚至敢在他面前睡觉。
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更古怪的是他们现在的姿势。
谭郁时竖起的短发很扎皮肤，乔怀清从脖子到肩膀都痒得难忍。
最难忍的是握住他腰的那双手。
冰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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