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玉珍贴心地准备了夜宵,热情地邀请谭郁时留下吃。
“你看你,又瘦了不少,减肥也要适度啊。”乔玉珍是发自心底地喜欢这个干儿子,关心也全是情真意切的,“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想打扮得帅一点很正常,但健康永远是第一位,快高考了,一定要注意身体,听到没?”
谭郁时的身高已经足以俯视她了,依然很听话地低着头:“嗯,谢谢阿姨,没事的,我只是增肌了,体重还比上个月重了呢。”
乔怀清吃完最后一个蛋挞,嘬着手指斜睨他:“你就吹吧,天天那么忙,哪儿来的时间锻炼?妈,我还要一个!”
乔玉珍敲他脑袋:“没了,就烤了五个,你一人吃了仨。你也跟小时学学,整天坐着画画,当心年纪轻轻就腰肌劳损。小时啊,高考完你教教清清怎么锻炼,行不?”
“没问题的阿姨。”谭郁时把自己面前最后一个蛋挞推过去,“你吃我的吧。”
“哦……”吃人的嘴软,乔怀清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吃完又一头扎进了试卷堆。
再次听到敲门声,他以为是乔玉珍或者乔心彤,结果扭头一看,洗完澡的谭郁时竟然穿着他睡衣走了进来。
乔怀清瞬间弹起:“靠,你真要住我家啊?”
“怎么了?又不是没住过。”谭郁时往他床上一躺,“这床我都睡过多少回了。”
乔怀清冲过去拽他胳膊:“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我们两个怎么挤得下啊。你起来!头发上的水滴我床上了,我刚换的被子!”
谭郁时慢吞吞地坐起来:“懒得吹头发,不然你帮我吹?”
乔怀清:“你想的美!”
“那就算了。”谭郁时又倒了下去。
乔怀清急得跨坐到他腰上,托住他压根没擦干的脑袋:“谭郁时,你怎么变得这么无赖了?”
“我没你精致,我就是懒。”谭郁时拍了拍他的大腿,“别坐我身上,起来,乖。”
乔怀清被他拍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我才多少斤,你就受不了了?还好意思说自己在增肌呢,这么虚……就不起来,坐死你。”
谭郁时的喉结动了动,过了几秒,低低地说:“嗯,受不了了,我认输,我会吹头发,你起来吧。”
“这还差不多。”乔怀清自认获胜,得意地翻身下床,“吹风机在浴室,你赶紧去。”
谭郁时去是去了,却把吹风机拿进了房间,坐在他书桌旁吹头发。
“诶!你走远点儿,水甩我试卷上了!”乔怀清护着试卷推他,推不动就用脚踹,“还有,把我的睡衣换下来!”
谭郁时的体格要壮一圈,睡衣套他身上就像缩了水,手腕和脚踝都露出一截。
他低头看了眼踩在自己小腿上的脚:“你没洗澡就踩我,脏不脏?”
乔怀清更不爽了,嚣张地抬脚搭在他膝盖上,像猫咪踩奶似地愤愤挠他:“放屁吧你,我可比你干净多了!”
谭郁时笑了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突然放下吹风机,抬起胳膊脱了上衣:“不穿睡衣的话,我只能裸睡了。”
乔怀清呆呆地看着他突然露出的上半身,眼神发直。
线条清晰但不过分的肌肉呈现在眼前,不信也得信了。
谭郁时,身材锻炼得真的很好。
好到让人忍不住想些下流的事。
“裤子要脱吗?”谭郁时站起来。
“不用了!”乔怀清丢下笔,扭头就往屋外冲,“算了你穿上衣服吧!我去洗澡!”
他落荒而逃进了浴室,关上门看镜子里的自己——脸红又暴汗,像做了天大的亏心事。
空气中弥漫的水蒸气残留着谭郁时的体温,他赤脚踩在湿漉漉的地砖上,想到谭郁时刚才也站在这个位置冲澡,脑子里就不受控地开始幻想某些画面。
可这样做是不对的。
谭郁时若是知道了他龌龊的心思,就不会再来他家了。
哪怕是吵架,也比表白强。
乔怀清心一横,把龙头向右拧,调成了冷水。
这个澡洗得煎熬无比,然而十分钟后,当他回到卧室看见床上拱起的人形时,才意识到今晚的煎熬刚刚开始。
“你不是要复习吗?这么早就睡了?”
谭郁时已经吹干了头发,也穿上了衣服,似乎很困,闭着眼回话:“就剩一周了,复不复习都差不多。”
乔怀清:“那你干嘛非得赖在我家?去找你喜欢的那谁啊,我听说你每周都会去找她……”
床头传来一声笑:“你听说的真多,给我们班女生画稿不会就是为了打听我的八卦吧?”
“怎么可能……”乔怀清声音发虚,“还不是你太高调,都传到我这儿了。”
谭郁时睁开眼坐起来:“突然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现在才九点,不然我去约他出来?”
“九、九点已经很晚了,人家肯定睡了!”乔怀清的脸白了几分,僵立在原地,“再说了,这么晚你能带她去哪儿……谭郁时,你别胡来,当心我告诉你爸妈。”
“我已经成年几个月了。”谭郁时盯着他,眼神幽暗而专注,“我可以对我喜欢的人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事。”
乔怀清心跳如雷,舌头却僵硬打结。
“不过首先得两情相悦。”谭郁时气势一收,重新躺下,“我还不确定他对我有没有那种感觉……诶,你要是喜欢一个人,会怎么表现?”
乔怀清缓缓握紧拳头:“我……我会给他画很多张画。”
“哦……”谭郁时望着天花板,“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好像从来没给我画过。”
乔怀清低头数自己有几根脚趾:“你要我画的话,也不是不行……就当报答你了。”
谭郁时很不屑地笑了声:“报答?关心我也是报答,给我画画也是报答,你对我只有感谢是吗?”
乔怀清愣了愣,抬头问:“不然呢?你想要我对你有什么感觉?”
谭郁时却不说话了,半晌后,拍了拍身旁的床位:“挺晚了,过来休息吧。”
“你话题太跳跃了吧……”乔怀清嘟哝着走了过去。
不是他听话,是他也没心思复习了。
谭郁时躺在他的床上,他怎么可能集中注意力。
一米五宽的床并不大,若是躺两个身高腿长的男生,翻个身就能碰到对方鼻尖,所以乔怀清没敢躺,小心地坐在了床边,然而却被一股大力拽得向后倒去——
“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谭郁时像是故意闹他,圈住他就不松手了,还挠他的腰,“害臊啊?”
乔怀清面朝下地叠在他身上,想挣扎又不敢挣扎,怕自己蹭出反应,只能祝按住他的手:“你干嘛啊!别闹!”
“你身体怎么这么冷。”谭郁时答非所问,又搂紧了些,“像你离家出走来找我的那天一样。”
乔怀清怔住,停止了反抗:“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早忘了。”
“你那天哭得那么伤心,想忘记都难。”谭郁时手指一勾,将他的碎发绕到耳后。
两双闪动的眼眸注视着彼此,倒映着对方专心致志的模样。
“我还记得你是因为什么离家出走的。”
乔怀清自己也记得。
很羞耻的一段黑历史。
起因是乔玉珍带他去理发,理发师把“剪短一点”听成了“剪得短一点”,于是就按小男孩常见的那种平头发型开工了,一剃刀刮过去,秃了一大块,他当场就哭了。
后来实在没办法补救,只能把剩下的头发也剃了。
他当时正是刚觉醒臭美之心的年纪,每天上学前都要照镜子,突然痛失一头柔软秀发,一路哭嚎着回了家。
乔玉珍安慰他好歹免单了,理发师也道歉了,头发还会长回来的,可他正伤心欲绝,哪里听得进去,回家后越想越气,深夜蹬了被子坐起来,下定决心:一定要为我的头发讨回公道!!
于是他头脑一热,偷偷摸摸从家里溜了出去,全身上下只有一块能打电话的小天才手表。
然后果不其然地迷路了。
他不敢打给乔玉珍,怕挨骂,想来想去,只能打给谭郁时。
春寒料峭,他出来得急,只穿了件薄外套,谭郁时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缩在绿化带里瑟瑟发抖半小时了。
像只无家可归的可怜流浪猫。
谭郁时敲他脑袋,批评他是笨蛋,然后脱下自己的羽绒外套,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搂进怀里,抱得很紧。
就如同此刻。
那是他的英雄第二次来救他。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还不肯回家,非要拉着我一块儿去找理发师理论,让我给你撑腰壮胆,我当时就觉得……”
“觉得我很蠢是吧。”乔怀清闷闷道,“一副要去砸了人家店面的嚣张样,结果到了理发店,人家说以后免费给我染一次头,我就说好吧谢谢麻烦叔叔了。毕竟剪头才几十块,染头要几百块呢,我还觉得我赚了。”
谭郁时笑起来,胸腔震动:“不是,我觉得你边哭边气势汹汹拉着我走的样子……很可爱。”
乔怀清的心跳似乎短暂地中止了一瞬,攥着他的睡衣,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
谭郁时的手指贴着他的头皮抚过去,穿过无数发丝后定在颈下,轻轻摩挲:“所以你现在想好要染什么颜色了吗?再过一周就能染了。”
乔怀清的鸡皮疙瘩从脖颈扩散至全身,像被捏住弱点的猫,一动不动:“不知道……”
“蓝色吧,适合你,我也喜欢蓝色。”
“谁管你喜不喜欢……放手,我要睡了。”
“嗯。”谭郁时爽快地松了手,“怀清,别想太多,好好考,我的目标是X大。”
乔怀清愣住,眼睛里倏地亮起光:“真的?你不去你爸妈那儿读大学?你要留在这里?”
“我放心不下你。”谭郁时侧躺着看他,曲起食指刮他的鼻梁,“万一你哪天又被人推进泳池了,或者迷路了害怕了,我就能立刻出现了。”
可他早就学会游泳了,现在的手机也都有定位功能了。
乔怀清没把这些话宣之于口。
他要谭郁时记挂他。
哪怕他不是谭郁时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起码他要占有一席之地,这样他就能以朋友的身份,一直一直缠着谭郁时了。
“没错。”于是他说,“你得留在我身边,否则谁来帮我收拾烂摊子啊。”
还有,否则我想你的时候,该用什么蹩脚的理由去见你呢。
作者有话说:在纠结毕业后要不要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