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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韩子高 浮生偷欢 8816 2025-02-16 18:01:16

恍恍惚惚中,似乎有人一直在跟我说话,那人的声音低沉、有力,很是动听,很是熟悉,熟悉得似我有生以来就听着一般。只是偏偏记不起,那是谁的声音?

贪恋着这个动听的声音絮絮与我说着话,于是不想醒来,不想动,只想静静听着这声音继续睡下去……

那个声音每天都在对我倾诉,说他的悲,说他的伤,说他的恨,说他的怒,说他的痛……

那个声音,真的很熟悉……

是谁?

是谁?

到底是谁?!

那个声音,时而喜悦,时而痛苦,但更多的,却是伤楚,是无奈,是情深。

他在哀哀恳求,“……蛮,醒来,醒来。醒来看看我啊!我就在你旁边,你睁开眼来看看我啊……”

我是阿蛮,我是韩阿蛮,他,是在叫我吗?――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

他似乎在哭,在哭喊着,“……我想你,非常非常非常想你!阿蛮,你醒来!我不能没有你!--我爱你啊!--蛮,醒过来,陪在我身边啊!--醒来醒来!!”

阿蛮?他叫我阿蛮?!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如此叫我,只、有、一、个、人--陈茜!

是他吗?

是他在叫我吗?

嗯,是茜!是茜!!

真的是茜!

那是他的声音。--我怎么会记不起他的声音了?我怎么会记不起自己最爱的人的声音了?我怎么会把他忘了?--不不不,不是我忘了他,不是我记不起他的声音,而是我从未在他的声音中听到过如此深重的痛苦,如此浓厚的伤悲,如此让人心酸的无奈……

茜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我的茜,总是自信满满,总是意气风发,而如今……

心里不由慌乱起来,茜茜茜,你怎么了,为什么,你会那么伤心?你会那么无奈?你会那么无助……

抱着我,他又在说话了,“你不在这个世界上,我竟觉得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蛮,你醒来啊……”

他说什么?我不在这个世界上,他竟会觉得什么都没有意义?

不会吧!?

江山社稷把他的心占据得满满的,哪里会有小小的空间来容纳韩阿蛮?

是的,江山把他的心占据得满满的,他完全没有时间没有功夫想到小小的阿蛮。

那日在战场上,我中了箭,知道自己快死了,只是濒死前,仍然放不下那个人,怕他寂寞了,怕他孤单了,怕我不在他身边,他会不习惯,于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我许下心愿,求无所不能的命运之神能让我回去再见他一面……

神许了,让我魂魄得以归去他身边。

看着那人,我问他,想不想我?

他说:不想不想完全不想。--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一毫犹豫。

听到他的话,我伤了情,失了望,也,安了心。--是啊,他不想我。他完全不想我。他的心里,永远装着江山,装着权势。--茜,你不想我,你并不需要我,少了一个阿蛮,对你来说并不算是什么。――你只要君临天下,你只愿一统神州,你渴望留名青史,做一代圣君……

站在天下最高处的人,叫做孤家,叫做寡人,你宁可去做那全无情爱的帝皇,也不要有我在身旁陪伴……

--是的,他不想我在他身边,他一直在想要我死。--他认为,爱上了我的自己,是个有弱点的君王--他,一直在想要除掉我这个弱点呢!一次又一次的安排布置,不就是为了除掉阿蛮吗?阿蛮一次又一次上战场,为你杀敌斩将,为你置身险境,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茜,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死吗?

如今的阿蛮已经跟死差不多了,不正遂你心、如你意?--你,又为什么悲伤?

阿蛮已经成全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你还在想什么?又为什么要叫阿蛮他醒来?还说什么阿蛮不在世上,你竟觉得什么也没有意义……

茜,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你要阿蛮醒来,你要阿蛮仍然在你身边……不要在阿蛮醒来后,我们的一切,又回归原点……

…… 其实,让阿蛮就这么一直沉睡直至死亡,也不错啊--这样,你就再不用担心自己会有弱点,再不用担心有人会影响你、改变你--这是你一心渴求的,不是吗?如今你已得到了这个结局,命运之神已经替你的两难抉择作出裁判,成全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你,又为什么还要与阿蛮继续纠缠……

茜啊……

他捧着我的脸,与我额抵着额,脸颊与我磨擦着,无限温存,无限缠绵。

耳鬓厮磨指的就是现在吧?

……心,不由暖起来……

温温热热的水滴落在我的脸上,这是什么?--是他的泪吗?

他,也会为我流泪吗?

印像中,他只为我流过两次泪。一次是那年重云殿失火,一次是那年在山阴要我重回他身边……--他自己也说过,算是个薄情少爱的人,至于流泪,更是不易,而如今,他又为我流了泪……

好痛!

谁在咬我?

毫不留情的咬着我的下颔,像要吃人似的,是谁???

然后那人嚎哭起来……

他的泪,仍然滴落在我的脸上,只是,却让我觉得冰冰凉凉……

--他在伤心,他非常伤心……

茜,你在哭……

为什么,要哭呢?

……不要哭……

茜,你不要哭。

你不是个该流泪的男人呢……

……你的泪,滴落在我心口……

……看你流泪,看你伤心,我会痛的……

……所以,请你,不要哭……

困难的伸出手,想为他拭去泪痕,可是,没有力气……

接着,那人疯了一般的摇晃着我,“蛮,你是不是醒了??你是不是醒了??”

好痛!

要死!真是的,我受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敢对我这般粗暴?!

想开口骂他,可是话却说不清楚,模模糊糊的,真是讨厌。

百般艰难的睁开眼,然后,我看到了那个自己以为已经隔了千生万世的人--陈茜!

……

顾不上和我说一句话,那人手足无措慌慌忙忙却又兴高采烈的唤来了御医。

御医确认我已经没事,不会再度昏迷。在御医对他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他欣喜若狂的告诉御医,回京后即刻封他为医圣,总领天下众医……

微微笑着,我任那人为我进进出出忙里忙外。贪婪的看着他,要把这些没见着他的日子中的相思补回来。他瘦了,眼睛红红的,是因为没有休息好?还是因为他常常哭泣?他的胡子好长,平时这人最是重视修饰,怎会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他,好憔悴……

他端着药进来,先呷了一小口,然后走至榻前,将我扶起来,一手环着我,一手持药,那人说,“药不烫,来,喝了它。”

其实我完全可以把药接过来自己端着喝,却依恋着那种被他呵护、由他服侍的感觉,所以就靠在他怀里,由他把药喂我服下。

喝完药,那人小心的给我拭去唇角残存的药汁,此时才发现,他的一双手黑墨墨,不由笑他,“你的手好脏。”

那人有些狼狈,“可能是刚才我煎好药后忘了洗手……”

他为我煎药?!

有些震动,他居然为我煎药?!

“……这种事,交给他们做不就好了,干嘛亲力而为?”

“……”深深看着我,他沉沉说道,“我想为你做些什么,所以,就……”

“……” 说不出心上是什么感觉,压住喉头那酸酸的感觉,我问他,“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你来做什么?身为帝君,怎可如此不顾自身安危,身涉险境?” 身为皇帝,怎能如此不顾安危孤身跑到前线?虽说我已经看到伍成罗起他们,明白他身边有侍卫守护着,但,他身为帝君,就不该如此!

他轻轻说道, “从我一知道你受了重伤后,就跑到这里来了。”看我欲开口,他的手掩在我唇上,不让我说话,他继续说道,“不要怪我不该来这里。就算我现在身在京城又如何?一颗心仍在挂着你,担心着你的伤势,完全没有心思去做其它事,完全没有余力去想其它!”他哽咽道,“知道你伤重命危时,我只觉得天崩地裂,什么也没法子想,什么也没法子做!--心里就只有你!--与其在京城里心神不定,不如到这里来!”

茜啊,你……

他落下泪来,“不要再离开我了!我再不要经历这种生离死别的可怕感觉了!--蛮,不要再离开我!”

“……嗯,阿蛮再不离开……”

紧紧抱着我,他没再开口说话。睡意袭来,我迷迷糊糊的告诉他,“茜,早点休息吧……我好想睡……”

他轻躺在我身旁,放松了手,温柔的抱着我,像是怕一用力就会碰碎了我似的轻柔,亲了亲我的颊,笑了,柔柔对我说道,“睡吧,好好的睡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着……”

“……嗯……”心安下来,疲倦又逐渐袭来,在他怀中,我沉沉睡去……

夜里口渴,想起身喝水,才睁开眼,就看到他支颐卧在我身旁,眼睛正眨也不眨的望住我。

“怎么了?”他急急问我,“有什么不舒服?”

“我想喝水。”

他忙忙起身,自去给我倒水,服侍我喝下。

“你又怎么了?”喝完水,我问他,“还没睡。”

他傻傻回答,“睡不着,怕一闭上眼,你就又不在了。怕一睁开眼,就发现你醒来只是个梦。所以,我就一直看着你,不睡,不闭眼。”

……

茜,你啊,为什么总是如此让我又怜又爱又心疼……

握着他的手,我告诉他,“阿蛮真的醒了,不是做梦,是真的醒了。御医不是说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吗?所以,放心吧。”

伏在我胸前,他沉沉的吐出一口气,“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不是梦,你是真的醒了!”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得到他声音中的哭腔。

“傻子。”抚着他的颈,我叹息了,“不用再担心了,阿蛮真的醒了。所以,快些回京吧,不要再呆在这里了--这里,太过危险!”虽然有人保护着他,但身处前线,刀剑无眼,万一他被伤着了……所以,还是早些回京吧。

“不走!我绝不走!”

我轻轻责备他,“你,皇帝呢!九五之尊,怎可如此不顾已身安危,身涉险境?”

“不!我不要再做什么皇帝了!”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目光灼灼,“你不是一直想着要归隐吗?我们现在就去归隐。真的就丢开江山社稷权势。”

怔怔的看着他,我傻了,“你,舍得?”

他的眼中,尽是真诚与渴望。我知道,这一回,不再是欺骗,而是真心实意……

“我终于明白,什么都比不过一个阿蛮啊!”

你终于明白,什么都比不过一个阿蛮?!!

茜,得你如此一句话,阿蛮纵身死又如何呢?!

“蛮,”深情的看着我,他认真恳求,“我们走吧!再不顾其它了,我们走吧!就我们俩!从此以后自由自在,再不管世事!--蛮,我们走吧!”

你愿意跟阿蛮一起退隐呢!你愿意为了阿蛮不顾其它呢!你愿意只跟阿蛮在一起呢!

茜,我是多么希望我们能不问世事,不管国家,天地间,只余一个阿蛮一个陈茜,相对到老。可是,你不是我一个人的陈茜,你还是皇帝,大陈的天嘉皇帝呢!天嘉皇帝的身上,系着的是江山安稳,国泰民安!

--我们不能只自私的顾着自己,而不管百姓!

所以,茜,我们,不能走!

对着那双因期盼而变得紧张的眸子,缓缓的,我说出了拒绝,“不,我们不走。”

“阿蛮!”

“茜,世上什么药都有卖,唯独只缺了一种人们最渴望得到的药--后悔药!茜,我们得对自己所作的每一个决定,负、责。--当初,你既选择了为帝,那,这一条帝王之路,你,就必须一直走下去……”

“我不要做皇帝了!”那人大声叫着,“你不是想归隐吗?我们就扔了帝位,去归隐好了!!”

“茜……”

看着我为难的样子,那人低低说道,“身为皇帝,总是有很多不由自主。坐在帝位上,一切,我就必须得从大局出发,考虑全局。然后,为了江山,就必须有牺牲--以前,我的牺牲是你,我最心爱的人……蛮,坐上了这个位子,很多事情就已经不是我自己能够控制的了……”

“我是皇帝,你是将军……将军……将军就得为皇帝的江山、皇帝的天下南征北讨,转战天下……”抱紧了我,他有些哽咽,“我不要你再次离开我身边,我不要你再次为了江山而身遭不测……”

“所以,我们不要当什么皇帝、做什么将军了……我们归隐吧!”

“就只有你我,就只有一个陈茜,一个阿蛮!好不好?”

是啊,作为皇帝,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至少说,站在皇帝的立场上,再爱一个人也不能比爱江山更重!

只是,就这么扔了社稷,扔了万民,那这么一个皇帝,是不是太不负责了?

一个对待国家不负责任的皇帝,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茜,你不是高洋,高洋太过随性,而你,从来就不是那么一个随心所欲的人啊!

高洋敢说,国家既为我所建,那因我而毁也不算什么。

而你,敢吗?

你不敢!你也不会!

因为你,放、不、下!

而高洋却能放下。是的,齐既为他所建,如今也可以说是会因他而毁了。就这么率性的扔下一切跑了,如今齐国忙于内斗,他的臣民们因内斗而亡的人不算少了……

天下是皇帝的,但,皇帝也是天下的。为了天下,皇帝就该要牺牲,就该要放弃。我从没看到古往今来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皇帝有什么好结果。你看看周幽王,为了宠爱褒姒,不但遭亡身之命,还被后世万人唾骂。

茜,你要退隐,我何尝不想?我是多么想你我能携手闯荡,看遍世间风景。只是,如今内外仍未算稳定,太子年幼无知,你我若就这么一走了之,谁来帮你的儿子辅助国家、安内攘外?

茜,阿蛮想通了,你是皇帝,胸怀天下,没有错,--作为皇帝的人,他的心中第一位就应该是国家,而非是儿女情长。身为皇帝,就应该把天下看得比任何人事物都重。再爱一个人,也不能为了他,不顾天下!

高洋弃位,只求与十三厮守到老,何等洒脱,何等快意,又何等的不负责任。他们快活了,只是齐国境内的百姓却在吃苦受难--上层争权夺势,苦的自然只是小老百姓们,然后,危及国之安危……

高洋对十三来说,是个好情人、好爱人,但对于他的国家来说呢?对于他的国家、他的臣民们而言,这么个皇帝真的可算是罪该万死。一个皇帝对他的帝国如此不负责任,是完全不该被原谅的。――他把天下,把信仰崇敬他的百姓放在了什么位置??他这么一走了之,他让他的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让他的臣民陷身于不尽的内乱斗争中……

我们归隐,我们走得愉快,但你的臣民们呢?我们走后,也许大陈会上演在如今的齐国所出现的一切:权臣内斗,显贵倾轧,--你的百姓们,不是也要如齐人般置身于战祸中?

轻轻抚过他的发,我残忍的告诉他,“茜,我们不走!”

“阿蛮!”抓过我的手,他急急问道,“是不是以前我骗了你,所以,你不再相信我,不愿与我一起归隐了?”

“不,”我摇头,“我知道这一次,你是真心希望我们能走。可是,现在的我们,还不能走。”

“为什么?”

“茜,留异未平,诸郡野心勃勃,国外一直在观望……而我们的太子还只是一个无知稚儿--我们走得轻巧,谁来管理国家?”

“茜,这个国家可以说是由你胼手胝足的打下来,你就舍得完全丢弃它,不管它?”

“不顾了不顾了!”他叫起来,“我舍得舍得完全舍得!我不管他们了!”

“茜!”我有些恼他了,他要与我归隐,我何尝不愿,只是,身外牵绊太多,我们哪里能说扔就扔了?

“阿蛮,”他哀哀说道,“不要管那么多了,我们走吧。江山社稷,与我再无任何关系,――我们走吧!”

“不!” 我摇头,缓慢却坚决的告诉他,“我不要我的情人为了我,如此不负责任。我不要我的爱人,背负万世骂名--所以,我们不走,我们不能走。”盯着他,我说得直接,“茜,你说,走了后,你就能完全的放下心来?如果大陈仍然安稳,你当然可以放下心来,但若不呢?你就真的可以不管它不为它担心不为它焦虑?”如果大陈国政安稳如磐石,他当然可以一心一意只与我厮守,但若是像如今的齐国一般,他,能吗?--不不不,他不能!我太了解他!他哪里会放得下危乱中的国家?他不是高洋那种真正随心所欲的人,他放不下他的江山他的社稷他的臣民。真到了那时,他心系天下,却已不能重返朝中主持大局,那时的他,还会只想着与阿蛮厮守?不会的。那时的他,怨恨阿蛮还来不及了,哪里还会有情有爱?那时的阿蛮,只会让你越看越恨,越来越怨--我不要我们的爱情,走到那一步!

--所以,就算不是为了别人,就算不是为了天下,只为了我们的爱情,我们仍然是不能走!

“阿蛮,这个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只有你!”他的眼中,尽是伤痛,“你知道我还放不下如今的大陈,所以,你不走!宁愿我怨你,仍然不走!”

他的眼角含泪,“……阿蛮……是我负你。”

我笑了,“陈茜没有负阿蛮。是阿蛮自己不愿走,不是陈茜。”

“……蛮……”

“我们仍然相守,你哪里叫做负了阿蛮?所以,陈茜没有负过阿蛮。”

“……”

“陈茜既然可以不负阿蛮,那,陈茜就更不能负了天下。”我们的相爱,我们的幸福,我们的相守,难道比天下人的生死、比千千万万的人的幸福,还要重要吗??

“阿蛮……结果,又是你在为我牺牲……”

茜啊,想要作个好的皇帝,就是需要有牺牲的啊。为你,阿蛮愿做那个被牺牲的……

泪,自他眼中滑落……

轻轻轻轻的,我为他拭去了泪,“茜,在你身上,不只是我们的将来而已,在你身上,系着的是天下人的未来……我们,不能自私的只为自己着想--你,天嘉皇帝,你得把社稷放在私情前面,以天下为重,为大局作出牺牲,安抚天下,以免战乱再度发生……”

他怜惜的看着我,“阿蛮,为什么,你这么懂事?懂事的人,总是比较吃亏的。阿蛮,你,应该更任性一些。”

我不在乎的一笑,“你知道我懂事,你知道我在吃亏,那,我就不叫做吃亏了,是不是?”

“……你啊……真的让人又爱又怜……”

依在他身上,我笑咪咪,“那就更疼我一些好了。”

“……这么懂事的傻瓜,我若不把他看得更牢一些,说不定真有哪一天会为了我,而跑得远远的。我当然要更疼我的傻瓜情人,让他永远也离不开、舍不得我。”

傻傻笑着,我没有说话。

端起我的脸,那人看定我,认真说道,“我们现在不走。但是,等到有人有能力来管理国家时,我们就走。好不好?”

我重重一点头,“……嗯……”心上是无限甜蜜的,茜,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他睡了。在我身旁,他沉沉睡去。

军账的门没有关上,淡淡的月光透过门洒了进来,让帐内的一切都染上了月色。没有风,也听不到虫鸣鸟啼,一切是那么的清幽静谧。他躺在我身旁。--他就在我身边!

沉醉的看着身旁男人,他睡得很沉,很深。想来也是,自一得到我重伤命危的消息后就赶了过来,在这里一呆就是那么多天。这些日子里,他不但要照顾我,还得空出时间来处理由京城传过来的政务,哪里有什么休息时间?

茜,好好的睡一觉吧。阿蛮既已醒来,你就不用再在这里了,还是快些回京城吧。

次晨起来,找过御医后,那人喜滋滋的向我说道,“蛮,御医说,你的伤势已经稳定了,经得起舟车劳顿。嗯,再过二天,我们就回京吧。”

“回京?”我奇道,“我回京干嘛?我是副帅,自然得在前线。”

“你当然得回京!”那人理直气壮,“你身受重伤,自然得回京细细调养,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是皇帝,自然得回去处理各项政务。”

我一口否决,“我不回去!你先走!”

那人气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我头痛的看着一脸坚决的人,无奈的说道,“你是皇帝!”

“你是皇帝最爱的人,自然得跟着皇帝走。”

抚过颈上的伤痕,我恨恨说道,“不平留异,我绝不返京。”

“跟我回京!”

“你回去就好。”抱着他,我柔声哄道,“茜,你是皇帝,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哪里有功夫老呆在前线。而且,前线也不安全,你早些回去,处理政务。”

那人闷闷的说,“在这里我还是在处理政务啊!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就在这里!”

“茜。”我柔柔唤他,趁他不解的抬起头之际,一把抱住他,狠狠吻下去,深深深深。

放开他,心满意足的看他迷醉无比,趁他还沉迷于这一吻中,我给他大灌迷汤,“你虽然在这里也在办理政务,但,折子还要由京里转至这里,哪里方便了?而且被转过来的,总是比较急的,还有很多压在京里呢。你早些回京,把那些积压的政务都处理好了,就等着我平留异回来。那个时候,没有急于处理的政务,我们不是可以好好的玩一玩?”

看他有些意动,我的势态放得更低,“你在这里,我每天都只会想到你,哪里有闲功夫想其它?于是和留异继续僵持,白白浪费我们相处的时间。所以,会影响我的人还是早些回京,我就在这里给你平留异。灭了留异后,我就返京,那时你又把该处理的政务都忙完了,我们自然可以好好的玩了。”

“……好吧……”那人终于应允了,却又要求,“你得给我注意身体。别再那么不要命了!”

我头点得似小鸡啄米,“是是是。”

那人不放心,仍然叮嘱,“要记住啊!”

“一定一定!”

……

在我的劝哄下,下午,那人就急急归京……

送走了那人,侯安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来,怕出意外,侯安都并未对军中宣告皇帝的到来,只是加派人手大力保护他的安全,但,皇帝就在军中,怎可能不担心圣上的安危?如今他走了,总算是放下那颗一直提到胸口的心了。

那人走了,却把御医留下,要御医仔细照料我的身体,并对侯安都声言,我的一切行动,皆要御医允许后方可进行。

所幸御医认为,如今只要不上战场厮杀,其它的一切都可以做。所以,我就又出现在军中议事帐中,与将领们商讨军务。

……

在又一次进攻不成后,我走出营外,仔细观察着这附近的地形。

桃枝岭附近皆是小丘陵,与周围相比,桃枝岭高出一截,所以留异可以在岭上坚守阵地,不为我军所动,并能时时自岭上往岭下我军营中射出火箭,虽说只有小部分箭射入我军营中,并不能造成什么大的影响,但受制于人,居于下风的感觉总是让全军上下深感憋气。

踱步在桃枝岭下,远远的,看到留异军所修筑的城堡,盘踞于山腰,夜色中,就似一只欲嗜人的秃鹰。

他们居于高处,我们不能用火攻,用火攻,只会反害了自己,那,用,什么法子好?

断其粮草?此法虽可行,但见效太慢。留异早就修好城池以待,兵败后他即刻逃往这无路可退,只能死守的桃枝岭来,那自是因其早就做好一切准备的缘故了。

不如,派人潜入城里烧掉留军的粮草好了?

我随即摇头,自己否决了这个办法。我日夜观察留异军,只见他们戒备森严,守护将士皆是谨慎小心。只观其麾下将士,便可知这留异节军有度,确为一方之霸。想要潜入桃枝岭上,何等困难!

我军既不能潜入城中,自然无法烧其粮草了。

那,就只能长驻在此,静待其弹尽粮绝,山穷水尽后,再去收拾他们?!

不行!

我再次否定这个办法。若在此死守,那时间会拖得太久,时间一久,不会天下又会生出什么变故来?见陈军连一留异也无法收拾,那交好的诸国会不会立即反面无情?而且陈茜说,周迪见我军久未平留异,也在开始蠢蠢欲动……若连周迪也扯起反旗,那时会……

--在这乱世中,有利可图,即为朋友,大家就可结为盟友;而一旦无利可获,你又远弱于对方,那你自是敌人,且是落水狗,遭万众追打。眼下齐周及外藩虽与我国交好,但若征留军不平,那局势会……

而且,在这里拖得太久,将士们戒备自会松懈,久疲之师对上那时因饥饿因困境而豁出去背水一战的留异军……胜负,已经很明显……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我不由有些心浮气躁,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轰!”

是波浪的声音。

我眼睛一亮,对了,桃枝岭下有桃枝河,桃枝河虽名为河流,实为小江,因其外接钱塘江,故而水势湍急,奔流不息。

水火,水火!

不能火攻,那还可以借用水势啊!

灵光一闪,我知道解决的办法了!!

我飞奔回营,急往安都帐中赶去。

安都的帐内与我一样,当空高高悬挂着一副满绘桃枝岭山川地形图,正中摆着一张硕大的卷案,案上放着文房四宝、笔架镇纸。

安都还没睡下,仍对着地图苦思破敌之法,见到我,他有些诧异,“子高,你伤势仍未愈,应该早些睡下才好,怎么还没休息?”

我掩不住心中激动,狂喜道,“安都快来,我想到破故之策了!”

侯安都一下子振奋起来,身子猛地向前一倾,急切的看着我,喑哑的说道,“子高快说!”

抓起他桌上的笔,我在纸上细细向他勾勒出一副图,然后给聚精会神看着的他详细解释,“看,这是桃枝岭,岭上半山腰住着留异他们。这里是我们,散布在桃枝岭下。双方互峙。你再看,我军营中有一桃枝河。桃枝河水势湍急,我们若依着这山势修一大堰,那上游水位势必会提高,水位提高后,桃枝岭必会被淹,虽淹不完桃枝岭,但若水势够大,我们定能淹没半山,至不济,也会淹在山腰下,――那时,就能扳平留异在上我们居下的劣势!当我们跟留异所筑之城处在一个水位上时,我们就可以用楼船拍舰,发拍击毁留异的城池,--我军获胜,那是只日可待,--安都意下如何??”

安都听后,凝神思索着,背着手在帐内默默踱着步,步子越来越快,他突的停下脚,转过身来,猛地一击掌,喜出望外,“妙!此计甚妙!依得子高!依得子高!”

连夜召来兵士,命他们筑修大堰。

自此后,留异军每来挑衅,我军只隐忍不发。

很快进入春三月。

三月天,雨绵绵。

一进入三月后,雨就没停过,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我军的士气就随着堰内那日夜渐涨的水而高涨!

雨水涨满堰坝!

三月,庚寅日。

我军大舰入堰,以楼船(注1)拍舰(注2),发拍击留异军上楼垛。

自上回中伏兵后,眼见主帅受伤、副帅命危、兵士死伤,我军人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誓要将当日所受之耻一一讨将回来,今日一战,个个英勇如猛虎出岭,一时之间,只见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我军势同破竹,留军溃不成军。

我军大获全胜,只可惜走了留异父子,所幸我们俘虏了留异的妻妾们,尽收其入马甲仗中,凯旋而归。

归京后,按规矩,我没有回府,先在驿站中停了一日后,再于次日上朝叙职。

朝堂上,我看到了陈顼。那个在周国时认识的人。

和我的眼光相接触,陈顼漠然的移开眼,就似完全不认识我一样。

我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一切就该如此。你我皆不相识,对大家都好。

归来后,侯安都因功加侍中,征北大将军,增邑至五千户。韩子高迁贞毅将军,东阳太守,接管东阳。因韩子高身为散骑常侍,应时时常伴帝侧,故不用至东阳。

夜里,我嗔着那人,怪他太过胆大妄为,明明已命韩子高接管东阳,却偏偏又说韩子高身为散骑常侍,不应到东阳。

那人笑,“就让我妄为一次吧。已经决定了做皇帝,为大陈牺牲至死,若连你又要离我远远的,让我摸不到也碰不到,那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味道?所以,不准再说什么了,韩子高,韩阿蛮,统统都得在天嘉皇帝陈茜身边守着!!”

就这么霸道的一锤定音,再不许我有任何异议。

是啊,已经死去归隐之心,决定为他的大陈一直付出到死--那,就让我们任性一次,就让我们为自己的厮守任性一次吧。

管他天下怎么看我,管他后世怎么写我,说韩子高狐媚惑主也罢,道韩子高乃佞幸之最也罢,反正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现在的自己能够守在他身边!我只在乎现在的我们能够恩爱厮守!

让他们都去说吧。

陈茜,只要你仍在我身边,吾愿已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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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楼船,是一种战船,在西汉时就已经出现,并有过高达十层的构造。这种战船很大,能容纳两千多人,是一种大型的综合战船。船上有城墙城楼,人站在上面,可以四面嘹望。所以称作楼船。

注 2:拍舰,是战船上装置的具有与抛石机相似功能的大型砸击武器。拍竿由立柱、横竿、重物、绞盘4 部分组成。其中立柱竖张于船体之中,其高度因战船的大小而异。横竿装在立柱的顶端,能转动调整方向。石头,石弹,装放在横竿的前端。绞盘绞索与横竿尾端相连。使用拍竿时,利用绞盘压下横竿的尾端,装有巨石的横竿前端遂上升悬空提起,对准敌船之后,猛然松动绞盘,石弹迅速下坠击碎敌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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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后面的闲聊:

嘿嘿嘿,某笨蛋个人认为:阿蛮之所以不愿离开,天下、百姓都在其次,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怕爱情会变质!

阿蛮向来是个冷血的坏蛋,且一直是抱持个人自扫门前雪思想的淡漠主义者,要他真为天下着想,的确太过抬高他了~~~~~

真正不愿走的原因很简单:他不要陈茜在将来恨他。

正如他所言:如果他们离开后一切安好,那自然万事无忧,他和陈茜可以快快乐乐的过着归隐生活。但如果也如齐国一样,内乱四起,那陈茜可又会安心?当陈茜的退路已断,却又挂历着朝局……那时,他会不对阿蛮生怨生恨?

如果他们的爱情走到那一步,还有幸福可言?

所以,阿蛮不会走。

更何况,还要正史在那里放着,史中明载,小蛮在此役后,还会有天喜皇帝的江山出力啊~~~~~~

咱们要颠覆,也不急于这一时吧?怎也要把正史中所书一一道尽嘛~~~~

所以所以,大家也就表骂某笨蛋“何忍风流绝世翻作此道学面目? ”啦~~~~~~~~~~~

作者感言

浮生偷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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