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到山阴。
山阴城与我上次回来时相比并没多大变化,仍是宁静却不失热闹。
突然忆起,那一年,我与陈茜愉悦返乡,深信着我二人情比金坚,誓要一生一世厮守不离不弃……而今日,我携妻归来……
--物、是、人、非。
收敛了伤怀,我将十三与宇带回了家。
知道十三是我妻子、收下十三赠送的厚礼后,老父与小弟的脸色依旧难看。
待我安排十三休息后,老父把我唤到他房中,小弟也同去,看样子,是要我来说个青红皂白了。
果然,老父直接就问我,“子高,你真娶妻了?”自那年陈茜发话后,老父与小弟再没叫过我蛮子,总是唤我“子高”。让他们再称我蛮子,总是不肯。想到反正名字只是个代号,我也就没有坚持,由他们喜欢怎么叫好了。
“嗯,”我点头,“十三已是我妻了。爹,十三已有我的骨肉,韩家就快有下一代,你也将作爷爷了。”十三月事早停,从长安回到山阴这一路上,更已确定,如今,十三已有身孕近四月。
老父和小弟被这消息惊呆了。
很久过后,老父先回过神来,抓住我急急问道,“那皇上那边你怎么交待?”
见老父一脸的惶恐与不安,我叹口气,是我不好,与陈茜的关系是天下皆知,而如今陈茜为帝,可以以一国之势来对付我的家人……是我不好,让家人为我担心了!
我向老父解释道,“爹,我早已辞官,跟皇上,早就断得一干二净。”我索性一并招供,“我早就离开建康。十三是我在长安时遇到。因情投意合,所以就结为了夫妻。”
“你还到了长安!”爹显得是吃惊异常,“你真不跟皇上在一起了?”
“不了,我和他,早就分开了。”
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以陈茜的性格,哪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摆了手,甚至连我家人也没来找过,我怀疑的问道,“爹,你跟皇上,有联系过吗?”
“没有,绝对没有!”老父连连摆头,以示清白。
“真的没有?”
老父和小弟齐声道,“没有,绝对没有!”
我正色说道,“爹,不要骗我。你该知道,我生平最恨的就是人家骗我。如果你跟陈茜联系过,现在告诉我,我可以不计较。”
“没有!真的没有!”小弟也来证明,“哥,我和爹都是才知道你离开京城,辞官不做了,哪会去跟皇上联系?而且,皇上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这些无官无职的小民,哪里就可以轻易见得到?”
想想也是,爹与小弟,皆无官无职,想见陈茜也难。只是陈茜当真就没派人到过山阴?我再次确认,“爹,你们真的没和陈茜联系过?”
老父一下子掩住了我的嘴,责骂道,“没大没小!你怎敢直呼圣上之名?!这可是会惹来杀身大祸的!”
“爹,我早已离开朝廷,今后不会再做官了。我们说陈茜的名字,不过是自己在家里私下说说而已,他哪里会知道?”
“你这孩子!”老父气道,“还敢说!别说了!--现在不要给我说这个,我们先前是在说这辛十三!”老父追问,“这辛十三到底是何方人士?家中又都有些什么人?”
按照早和十三所商量的,我告诉家人,“十三是长安的富家小姐,爹娘早逝,”见老父面露不屑,想起家人现实势利的本质,只好又说,“她爹当年是魏国高官,后来辞官不做,就在长安做着些生意。现在十三爹娘虽已逝去,却留下万贯家财给她。她倒也不是什么孤女。”风姿楼、风之枭这些就权充是万贯家财吧!我这也不叫说谎,呵呵~~
闻言,老父脸色稍霁,我又说道,“十三家并未败落,仍有无数生意要做。这回她和我同归山阴小住,过一段时间后,我和她就会离开,她的万贯家产将统统交给我打点。”这也不是假话,以十三的打算,是回山阴后再离开,然后要我和她一起管理风之枭。
见老父仍有不快,只好再说,“爹,你看看这回见面时十三送你和小弟的礼物,你就该知道,十三她多有钱。而且她生性豪爽,最是尊敬长辈爱护家人,逢年过节,必然是少不了有厚礼给你们的。”十三在见面时,各送老父和小弟一箱黄金,问她为什么不送别的,十三直接说道,“对付你的家人,真金白银为最佳利器。”气得我!
老父的脸色已变得和蔼,沉吟片刻后,老父说道,“既是好人家的姑娘嫁到咱们家来,当然不能让人家姑娘受了委屈。子高,当日你二人成亲,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没有。爹,十三父母早逝,哪能来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她既情投意合,她就直接允婚了。”
“那怎么成?”小弟嚷道,“这不是委屈了嫂子吗?!哥,你得大摆酒席,广告左邻右舍,重娶嫂子。”
“没那个必要。”我和十三都是随性之人,并不在意这些世俗礼仪,反正只要我们自己认定已经成亲就好,何必再摆什么酒席以娱乐旁人?
“不行!”老父也不依,“不在家里重新成亲,如何能让邻居们相信你确已成亲娶妻?人家姑娘嫁到咱们家来,可不能让她笑咱们寒碜。”
“爹,”我无奈的说道,“十三不会计较这些。”
“那不行!必须得重新成亲!”老父断然说道,“一定要!”
“爹,你看,十三的肚子那么明显,成亲时人家看到了,会怎么想?”
却被老父一句话堵得死死的,“现在不办,要待到什么时候?待孩子生下来后?--你放心,我会告诉乡亲们,你们已在长安成亲,这回回来只是请大家喝喝喜酒,人家不会去计较十三的肚子!”
我只好打消念头,由得老父和小弟了。
当夜告诉十三这个消息,十三听罢,说道,“子高,我不相信你的家人会这么轻易就接受了我。以你家人的性子,怎会如此容易就承认了你我的亲事,还要为我大肆操办亲事?”
自允婚后,十三就开始收集老父和小弟的资料,自然,不大喜欢他们。依他们性子,不同意这门亲事,只在十三意料之中。而他们这回允了婚,十三会怀疑也是很正常的。不愿告诉十三我是如何让父弟答应的,我只说,“他们毕竟是我家人,只愿我能幸福。”
“只是子高,你与陈茜的事,你家人尽已知晓。现在陈茜又做了皇帝,而我,在你家人眼中,只是一名寻常富家女子,哪里比得上陈茜?--子高,你家人当真会为了你舍陈茜而取我?”
我不悦道,“他们贪财好势固然是真的,但毕竟是爱着我的家人,只要我幸福,他们当然会尊重我的选择。”是,我承认老父与小弟皆是势利之人,但他们仍是我的家人啊,怎会不支持我的选择?而且,我也反复问过他们,是与否与陈茜接触过,他们都否认了。想来,深知我性子的他,不会骗我。
十三却是语重心长,“这根本不是他们一贯性子。子高,反常即为妖啊!”
我越听越火大,不错,老父和小弟是爱财了些,但他们是我爱着也爱着我的家人,怎会对我不利?
不想再与十三分辩下去,我只说道,“十三,咱们开始筹备成亲吧。好不好?”
“……好……”
然后,就开始风风火火的准备成亲事宜了。家里重新装修,采买各种物品……倒也热热闹闹。各项琐事,自不必一一细述。
然后,我和十三真的成亲了。
红烛高烧,司仪在一旁拖长了声调道,“一拜天地。”
我和十三遵仪照做。
“二拜高堂。”
我和十三向老父齐齐拜下。
“夫妻对拜。”
我们又相互一拜。
司仪高声宣告,“礼成--送入洞房!”
牵起十三的手,就要往洞房走去,却听到有人高声喊道,“慢!”
达达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一匹马奔入了院子,勒马,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自马上利索跳下,走了进来。
他终于还是来了。果然是派了人在山阴守着……
他还来做什么?
我都已经成亲了,还来做什么?
看着他,我心里又喜又悲,又怒又恨……各种感情交迭在一起,真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
看着我,那人淡淡说道,“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细细审视着他,他瘦了,明显的憔悴好多。眼眶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之色,看来他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睡好。茜,你,过得可好?
压住心中翻滚的情绪,我平静问他,“别来无恙?”
那人没有答我的话,利眸扫过十三明显隆起的小腹,冷笑,“好你个韩阿蛮,不仅有了妻子,连孩子也有了。真好啊!”
我索性拉起十三的手,大大方方的介绍,“这是内人辛十三。十三,见过皇上。”心想把他身份一亮出来,周围人还不赶快跪下参见,为免在臣民们面前丢脸,这人自然不敢太过乱来。
十三福了一福身,“辛十三见过皇上。”
“皇上?”那人冷笑,“现在我变成皇上了?”
我跪下迎驾,“草民韩子高恭迎圣驾。”心中却深觉奇怪,周围人为什么都没有动静?
那人笑得狰狞,“看到周围人都没有接驾,你觉得奇怪是不是?阿蛮,我告诉你,除了你和这辛十三,在场所有人,都是我的人!--我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十三一把扯下罩着头的喜帕,挽起我,问陈茜,“你想怎么样?”
陈茜刁声笑道,“我只想你们成不了亲!我只想带他回去!”
“回去?回哪里?”我摇头,“你我早是路人,再无关系。”
“你敢撇这么清?”陈茜动了怒,一把将我的手臂捉住,就往自己怀里带,我反手就是一掌,想将他迫开,不料,我竟发现一身功力尽无!!
“你发现了功力尽失,是不是?”陈茜眼中闪动着残酷的光芒,“阿蛮,这回我看你再怎么逃!”收臂将我锁入怀中,也不管周围有无数双眼睛,攫住我的唇,那人就吻了下来,粗暴、毫不留情的吸吮。见我挣扎,那人停下动作,放开我的唇,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回去再跟你算帐!”
我望向十三,想寻求援助,却发现十三面上一片惊骇之色。
我二人四目交接,十三沉沉说道,“子高,我也功力尽失。”
怎么可能?
昨日孩子胎动,十三腹痛,我还运功为她安胎,而今天就双双功力尽失!?
我问陈茜,“你给我和十三下了什么药?”
陈茜笑了,“为什么说是我?”
“除了你,我再也想不到会有谁。”要让十三与我双双皆毫无知觉的失去功力,那种药何等难找?!十三精于医药,要想有能瞒过她的药,寻常人很难找到,只除了陈茜。--一国之君,还怕找不到异药?
“聪明!”陈茜坦认,“你武功高强,我怕来时,你抓了我后迫我将你放开,而你这一走,我也许就再也找你不到。所以,只有对你用一点药了,让你功力尽失,好任我摆布。”
我咬牙问道,“到底是什么药?”
没等陈茜回答,十三苦笑,说道,“子高,看来我们是都中了‘不知散’。”
“不知散?”
十三给我解释道,“不知散是林卓非当年配制的。能在不知不觉间让人功力尽失。若没有解药,一生一世也只能是个平常人。”她的笑容转为阴沉,“我一直提防着你家人,没敢吃他们送来的任何东西,没想到,千防万防,防不到自己身边人。”
现在十三的身边人,除了我,就只有一个宇了。难道会是宇?
“不错,”迎上我探索的眼,一直静立于十三一旁的宇开了口,缓缓说道,“小姐,你的不知散,的确是我所下。”
“为、什、么?”十三问得平静,眼中却已有风暴,“宇,我自忖向来待你不薄,为什么要背叛我?”
宇的眼中尽是怨恨,“谁叫你要背弃高爷?高爷待你一片真心,你却视若败屐,不管高爷,要跟他人成亲!”宇恶毒的笑着,“所以,我就对你下了不知散,让你功力失尽,再将你交给天嘉皇帝,由天嘉皇帝来对付抢了他人的女人!”此时的宇,就像是那自十八层地狱偷逃回阳世以报复世人的厉鬼,凄厉绝望带着满身的仇恨与怨毒。
十三了然点头,“原来,你竟对高洋动念生情了。宇,看走了眼,是我自己活该。”
“高爷心里只有你,我从来没有动过要得到他的念头。”一提到高洋,宇的目光转得柔和,幽幽悠悠的说道,“我只要能不时见到他,知道他的消息,就已心满意足了。可是,”脸色一变,她面罩寒霜,“你竟去跟其它男人生子、成亲,一点也不顾念高爷的感受!--辛十三,我、不、饶、你!!所以,今天我让你喝下那碗加了不知散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汤,让天下无敌的辛十三变成一个平凡人!”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汤?
从早晨到现在,我水米未进,只除了一个半时辰前小弟送来的那碗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汤……
不敢相信,竟是我的亲人出卖了我!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我问小弟,“小弟,你知不知道那汤中是被下了药的?那碗汤是不是宇端来给你的?”
“……哥……”小弟支吾其词,“我……”
我怒道,“小弟,回答我!”
“……”
陈茜看着他,笑得极为温和,“怎么,有胆子做,却不敢承认了?”
见陈茜发话,小弟干脆认道,“哥,那药,是小宇姐和我一起下的。”
我怒视小弟,“为什么?”
开了口后,小弟突然间全不怕了,“哥,皇上早就跟我和爹说好了,只要圣上能把你带回去,爹就可以做官。”直视着我,小弟眼中全无惧色,更无,一丝一毫悔意,尽是得意之色!
不想再看小弟一眼,转过头,我问陈茜,“你什么时候和他们联系上的?”
没有明说他们是谁,但陈茜自然知道,他微笑,“四个半月前。”
“你到底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我许诺事成后,让你爹做给事中、山阴令。”
果然!
果然如此!
陈茜恶意一笑,“当年我就说过,他们一定会为了自身利益将你卖了。当日你还不许我说,现在你自己看看。”
我恍然大悟:难怪那日我将十三带回来后,他们并没有怎么反对!难怪他们坚持要大办亲事!――趁着筹备亲事,老父他们只怕就将消息送与这人知道,再与这人商定了一切……
--四个半月前!
四个半月前,他们就已将买卖做定!!
而我问他们时,他们仍能坚称绝对没跟陈茜联系过!!
恨恨看着爹和小弟,--这就是我的家人!
这就是我一直爱着、保护着的家人!
家人,不是应该互相爱护,互相支持的吗?家人,不是应该尊重对方的选择,以对方的幸福为已任的吗?
爹,当年在乱军中我不惜用这身子来换你活命,接受了一个又一个如狼似虎的男人!平日里,我呵护你们,我爱惜你们,我照顾你们,我站在你们身前,为你们挡去所有风雨……
而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
心碎成一片片,面上,仍能平静似古井无波,“爹,就为了区区一个给事中、山阴令,你就卖了我?”
“谁、谁叫你不许我们做官、不许我们发财?别的人受皇上宠爱,谁不是大力提携家人,就只有你自命清高!不但不准我们住在建康,还要皇上也不给我们官做!为了能做官,能光大我们韩家,我们当然只有把你交给皇上了!”开始时,老父似还有些心虚,但说到后来,却是越说越流利,“皇上既肯许我做官,对你的宠爱又不减,我当然只有把你交给皇上了,反正你早是皇上的人了……”
他还在叨叨说着,我却没了兴趣再听下去。
爹,原来,在你心中,我这个一直爱着你护着你的儿子,还及不上小小一个给事中、山阴令。
“陈茜,”有些伤心的看着眼前志得意满的男人,我问他,“为什么要把当年我们说过不让他们做官的事告诉他们?”绝不让老父和小弟做官一事,只有我和陈茜知道,而如今,老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除了陈茜告诉他,别无他人!
陈茜平静的告诉我,“阿蛮,你该知道,我是个只管结果,不过手段如何的人。告诉了他们,能让他们更死心踏地为我做事,何乐而不为?就算知道你会怪我,我仍然要做。”
怪你?
我怎会怪你?
要怪,只怪自已家人太过贪权好势。如果他们真心只为我好,岂会为了一官半职就将我卖了?如果他们真把我放在了首位,又怎会被利诱?
当年不愿你深谈,就因为太过了解他们的性子。天真的以为他们爱我就如我爱他们一般的坚定,没想到……
老父还在叨念着,辩白着自己是如何无辜,如何的逼不得已,而我,又是如何的自私自利不顾及家人……
看着那开开合合的嘴唇,我心寒不已--这就是我全力保护的亲人!?这就是我深信不疑的亲情?!
我韩阿蛮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在他们眼中,却是不顾及家人?!
呵,如此家人,不如不要!
别过脸,不想再看到他们。我问十三,“不知散可有解药?”
“有是有,不过这上下肯定已被那贱人尽数给偷走了。”
我再问陈茜,“你有没有解药?”
“没有。”
“真的没有?”
许是他看我表情不对,只好认了,“有。”
“给我。”
“不给。”
我嫣然一笑,问他,“陈茜,你想要活的阿蛮?还是死的阿蛮?”
痴迷的看着我的笑,他微微失神,随即领会了我的语意,搂紧我,他惊恐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要、解、药。”
“不给!”将我搂得更紧,要溶入骨血似的,“给了你,你就又要跑了。你和你家人已经闹翻,是定不会再到他们处了。那时候我又能到哪里去找你?不给!绝对不给!”
我耐心的再次说道,“只要你把解药给我,我发誓此生绝不离开你一步。”
“我不相信你!”他答得又急又快,“以前你也答应过我绝不离开,却仍是跑了!再给你解药,不知你又会跑到哪里!--不给你,绝不给你!我要你只当一个平常人,一生一世也只能呆在我身边!”
我笑着叹息,“看来,你,是真的想要一个死的韩阿蛮了。”
他怒道,“我不准你死!我把你看得牢牢的!我就不信失了一身功力的你,还能逃脱?!”
敛起笑,我面无表情,“陈茜,你绑我在身边,你以为我就死不了?若我执意求死,防得了一次,你防得了第二次?防得了第二次,那第三次呢?还有更多次在后面,你防得了?--若我绝食,你又能奈我如何?”
他怒极,“你!”
我伸出手,“解药。”
他冷静下来,看看周围,一拍手,唤道,“李凤真,制住辛十三的穴位,你再带十二个绝顶好手守在她身旁,不准任何人靠近她。只要有人敢接近他,不管那人是谁,你只管给朕伤害辛十三!绝不要留情!还有,走了辛十三,朕要你好看!”
眼见一小群人将十三团团围住后,他稍觉安心,对我说道,“解药我可以给你,只是,你必须得答应我,一生一世绝不再离开。你若敢走,我让人将辛十三先奸后杀,你的孩子,也绝不会放过!”
接过解药,我服下。随后就感觉到沉睡的功力正在慢慢苏醒中。一边静待功力恢复,一边问陈茜,“你是怎么和宇联系上的?”
“是她自己找上的我。我的人与你爹接触时被她发现,她就自己找了上来。”
十三颔首道,“难怪我派宇打听你爹有无什么异样时,总是一切正常。原来如此,宇啊,你真的把我骗得很好。”
宇冷冷道,“谁叫你要背弃高爷?辛十三,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功力尽复!
我问十三,“对于背叛之人,十三会如何处置?”
十三与我对望一眼,心意相通,悠然答道,“叛主之奴,但凭夫君处置。”
拔出陈茜身上佩剑,我舞个剑花。
剑长三尺,出鞘时龙吟之声缕缕不绝。
陈茜大惊失色,飞扑上来,紧紧抱住我腰身,“阿蛮!你别做傻事!”
挥开陈茜,看也不看他,舞起手中宝剑,我直取宇。
宇的功力与我只在伯仲间,一时之间,斗得难分高下。所幸我有十三在一旁指点。很快的,我制住了宇。
我再问十三,“十三,真由得我处置?”
十三含笑点头,“夫君只管放手而为。”
剑光寒……
宇被我一剑切成两段,鲜血喷洒一地。
提起她的头颅,我对十三微笑,“十三,我已替你收拾了她。”
堂上之人,全被这血腥的一幕震住,只十三笑得开心,“好子高,不亏是我夫君。”
提起剑,弹弹剑身,我笑问十三,“如今我功力尽复,十三,我这就来救你,将他们统统杀净,可好?”
“好啊,”十三面上一派悠然之色,自如回答,“我就等着夫君为我大开杀戒。”
“你又骗我!”陈茜怒吼出声,仿若一只受伤的兽。
我冷冷笑道,“皇上,托您洪福,我连亲情也已被您斩断!这世上再无牵挂!区区一个承诺,又怎会放在眼里、记在心上?”
“你!”陈茜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好啊,你就去救你娘子,杀净所有人啊!只是,你确信你杀得净这堂上所有高手?”
我扫视一眼周围所有人,除了老父、小弟、陈茜,其它的,皆是特级好手。看来陈茜这回真是有备而来。
如果十三功力未失,我二人联手,倒也能杀得出去。但如今……
我问十三,“如今只我一人,也许不但救你不得,我二人还会丧命于此,十三可甘愿?”
十三笑意盈盈,“反正你我皆无牵挂,就这么血战至死,也不错。”
我长啸出声,“好十三,不亏是我韩子高的妻!”
舞动手中长剑,我就要上前。
陈茜一把抱住我,“我不准!”
看也不看他,我冷冷道,“放开。”
陈茜笑一下,“你不是要杀光这堂上所有人吗?来呀,先杀了我再去杀他们!”
我怒气上涌,恨声道,“你!”却也只说得出这一个字,看到他那双哀凄欲绝的眼,便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他的笑容越发的温和,目光却越发的冷,全身上下似有火焰围绕,熊熊燃烧,“来杀我呀!先杀了我再杀别人,一个一个统统杀掉!绝不放过!”
我怒极反笑,“陈茜,你是在赌我下不了手?”
他冷笑连连,“你会下不了手?来,只管来杀了我啊!”
怒火焚烧!“你以为我真下不了手?”
我的剑逼上了陈茜的颈。
陈茜根本不怕,索性闭上了眼,看也不看我。
拔刀声响起。
利刃皆出鞘。四周兵士皆虎视眈眈望住我,十三颈旁架着二柄剑。
陈茜双眼仍是紧闭。只是,他的眼角,有一滴泪。
泪!
明知道他可能只是在做戏,明知道他是以泪要胁、以情逼迫,但,心软了:我以为,你的一颗心里全装着天下,绝对不会为了我而身陷不测。没想到,你还是来了,还是把命赌了……
陈茜陈茜,你我二人,之间有这么多伤害,到底是你负了我?还是我伤了你?到底是你让我痛,还是我让你苦?
那滴泪,滴在了我的心上,熄了那滔天怒火……
罢罢罢!!!
无奈的展臂,将他拥进怀里,在他耳畔,我低声叹息,“你又赢了。”
霍地睁开眼,他欣喜无比,“你愿跟我回去了?!”
“嗯。”
“绝不再次离开?”
还能离得到哪里去?分开这些日子来,哪里又真正放开他了?既然离不开,又不愿下手,那,只有依然留下。
低喟一声,对那双期盼的眸子,我许下一生承诺,“我答应你,阿蛮再不离开。此生此世,除了死亡,没有任何事物能让我再离开。”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一把抱紧了我,“你说了!这可是说定了!再不离开了!”说到最后,已是隐有哽咽之声。
我低低应道,“再不离开了。”
他痴痴看牢我,“再不离开了。你终于肯答应了。”
我看着他,心中是无奈痛楚又伤怀:走啊走,走到了天涯,走到了海角,心里仍是装着你,仍是放你不下。心都还在你身上,还能走到哪里去?
世界,陷落在我们的对视中……
突然间,静静的屋中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我就知道,哥除了回到圣上身边,还能跑到哪里去?”
是小弟!
放开陈茜,我冷冷看着小弟,小弟不敢再说话。
小弟啊,你永远是如此的不合时宜,没有一双慧眼。多年相处,你和爹还不明白我的性子?却仍是为了眼前利而将我出卖……
当你们失掉我后,仍能如此安稳的生活着吗……
我问陈茜,“陈茜,你记不记得那年你和我回山阴时,问过我的话?”
陈茜不敢看我,低低道,“记得。”
“很好,你仍是记得。当日我说过,若是平常人出卖、欺骗、背叛我,我定会亲手杀掉他。若是爹和小弟出卖、欺骗、背叛我,我定会割袍断义,再不往来。--如今,我已手刃宇,再来,就是他们了。”
“子高!”老父叫道,“你怎忍心?”
直视着他们,我冷冷说道,“当你们卖了我那一刻起,你们就已忍心将我舍弃。韩子高,就已不为你们所需要!”
一把扯开发髻,握起手中的发,毫不迟疑的挥下手中长剑……
发飘散……
我朗声说道,“古有哪咤剔骨还父,今日韩子高割发断义,从此以后,我与你韩家人再没有关系!”
带着十三,我和陈茜踏上了回建康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