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陈茜的意思,是由我和他骑快马赶至建康,而十三则慢慢乘马车由人护送到建康。我拒绝了他的安排--怕他在路上派人对十三下毒手,以十三以前的功力,自是不在话下,但如今,十三只是一寻常女子,且身怀六甲,随便一个人就可以把她杀掉。太了解陈茜心狠手辣、赶尽杀绝的性子,我哪里放得下心?
陈茜恼了,“你是不是怕我对你的辛十三下手?”
见他说破,我也直接承认,“是啊。”
他咬牙切齿,“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的确是,”我点头说道,“十三如今比不得平常,有了身孕的人,又失了一身功力,随便一个人就可以轻易要她性命,我哪里敢放她一个人?”
他勃然变色,“你就这么护着她?”
我平静的看着他,温和说道,“她已是我妻,如今更有了我的骨肉,她的安危我当然得负责。”
“那当真是你的孩子?”
“是啊。”
闻言,他的脸上满是妒恨,“你居然跟她有了孩子!你居然敢!”一拂袖,那人转身就走。
没有追上去,我牵起十三,就往停放马车处走去。
十三窃笑不已,“子高,你好厉害!陈茜居然被你吃得死死的,我原以为你们两人相处,定然你是被欺负的那个。没想到居然是你把他吃得死死的。佩服佩服!”
“你也不差啊,”我睨她一眼,想说她也是把高洋玩弄于股掌之上,但随即想到此时他们现在的情况,哪里还敢说出来惹她伤心?也就把话吞了,用“传音入密”改口问她道,“现在少说闲话,十三,你到底制不制得出不知散的解药?”陈茜不肯给十三解药,想以十三来牵制我,而我又不会配制。十三功力若不恢复,在今后的日子中绝对会危险重重。
十三轻轻颔首,示意我放心。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就说嘛,这女人应该是比较能干什么都会的那种。
十三放软了身子,往我身上偎来,“夫君,人家腰酸背痛腿还有些抽筋呢。”
据说怀上孩子的女人都很辛苦,而且稍不注意小孩就会保不住,十三会不会也是这样?我紧张的说道,“那我们快去找大夫来看看。”
“不要。”十三娇声道,“才不要呢。天下有几个大夫能比得上我?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夫君,你抱我!”
我这才明白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而是这女人发懒,不想走路。
唉,谁叫我是人家夫君?谁叫她是我孩子的娘?谁叫她失去功力有一部分原因是在我?
一把将十三抱起,认命的说道,“是,为夫抱你走。”
“这才是我的好夫婿嘛。”摸摸我的头,十三在我脸上亲了亲,“夫君真是好。夫君真疼我。”
“你啊……”这女人到底有几张脸??时而是雄霸风云的豪杰,时而又是一只偎在人怀里撒娇讨怜的小猫,时而可以冷酷残忍,时而又让人恨不得能把她暴打一顿,这女人啊……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声暴吼传来,下一刻,我的手臂被那人死命打着。怕一松手会让十三坠地,我不敢动。那人见打我根本不起作用,脸色一变,就直取十三,招招狠辣。
明知道十三是要做娘的人了,他还这样?
微微有些恼他,我于是施展轻功,抱起十三,就直往前奔。
他慌了,“你要到哪里去?”一边喊一边追。
我抱着十三疾奔,将他远远抛在身后。见看不到他,方停下来,将十三放下,问她,“十三当真愿意跟我到建康?”看这个样子,只怕将来这二人相处会势成水火啊。还是再确定一次的好。
十三正色问我,“子高此时功力尽复,何不带了我远走,此生此世绝不再见陈茜。然后我们就如那日所商定的一般,一起经营风之枭。如何?”
和十三远走高飞,此生再不见陈茜?
那日我跃下汉水时,不就是要跟他再也不见?!
可是,一想到再也无法看到那人,再也无法抱着他,再也无法亲吻他,再也不能感受他的温柔他的任性他的蛮横……心就开始痛。
没见着他时,还可以强忍相思之苦,但一见了他,哪里还能忍受不看他、不抱他、不亲吻他?--怎么放得下他?怎么离得开他??
摇摇头,我最终还是拒绝,“不。我以后就守在他身边,至死方休。”
“真的再不离开他?”
“离开?”我苦笑起来,还能离得他到哪里去?不管走到哪里,仍是惦着他,仍是放不下也舍不得,既然如此,不如就一直在他身边守着,直到最后……
“即使今后他的心中仍是以江山和权势为第一,你仍会守在他身边?”
“是啊,即使今后他的心中仍是以江山和权势为第一,仍然不离开。”我轻叹出声,“我认了。”
垂下眼,十三问我,“子高,情如镜花水月,尽皆虚空,何苦沉迷?”
我不由失笑,“十三要跟我论佛说禅?”
十三轻声说道,“佛说原来妒是亲。--一切苦恼的根源,只为有情。子高,不如断情绝爱,再不受那情爱焚心之苦,岂不快活?”
断情绝爱,再不受情爱焚心之苦?
我能吗?
如果可以,我何尝不想放下?
如果可以,我何尝不想让一切真的成为前尘旧事、过眼云烟?
如果可以,我何尝不想挥慧剑斩情丝,跳脱情字束缚,笑看人间情爱?
如果可以……
可是没有如果。
那些过往,那些跟他一起走过的过往,早已烙在心上,成为永不褪色的痕迹。
佛说:汝爱我心,我怜汝色,是以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佛说:汝负我命,我还汝债,是以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佛说:一切众生,皆以色欲而正其性命。
佛说:……
--不管佛怎么说,神怎么看,爱就爱了,再也收不回了。
“子高……”
我朗声答十三,“可是爱就爱了,谁顾得了那么多?纵然知道一切皆是幻相,仍是无法舍弃。”
十三终于叹息,“那,我就跟你到建康,又如何?”
“阿蛮!阿蛮!”声声呼唤传来,是陈茜追了上来。
他红着眼睛,看上去是狼狈不堪的。平时最是重视修饰的一个人,如今见他这副模样,心不由有些酸……
紧抱着我,他一迭声说道,“别走!我绝不会对辛十三怎么样!我保证!”
“不走,我哪里都不走。”一手挽住他,一手挽住十三,“走吧,我们到建康去吧。”
看我挽住十三,他张口欲言,嘴唇掀了掀,话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随后,我们三人同乘一辆马车。
一路上,十三似不把陈茜气死不摆休似的,对我打情骂俏,好不“恩爱”。那甜蜜虽让我全身汗毛竖起,但在十三那警告的眼神下,只好硬着头皮,由得她为所欲为。而陈茜,在确信我份属无奈的情况上,脸色虽仍不好看,却比一开始好上太多。
十三一会儿要我给她捶肩,一会儿又要我给她导引……
当十三要我喂她吃西瓜时,陈茜终于忍无可忍,拽住我的手,质问十三,“你这女人烦不烦啊?”
十三根本不拿正眼看他,在我身上磨蹭着,撒娇道,“夫君,有人欺负你娘子我哦。你可得为我作主啊。我现在可是身怀六甲,功力尽失,只有子高你,才是我依靠的天啊。”
揉揉她的发,我无奈道,“十三,你不去惹人家就已经是天幸了,谁还敢来欺负你?”
扑到我胸前,这死女人放声大哭,“宝宝啊宝宝,你爹又跟他旧情人勾搭上了~~~他不要咱娘俩了!宝宝,你真是命苦啊!~~~”
陈茜瞪着她,自牙缝中迸出话来,“辛十三,你到底想怎样?”
十三无辜的回答,“我只是在寻求良人对我的呵护啊~~~~我是他的妻,你只是他的情人。情人,哼,名不正,言不顺,你凭什么来管我们夫妻间的私事?!”
陈茜脸都绿了,见他就要发作,我忙挽住他,看我恳求的目光,他只好将那口气再次咽下。
十三对他扮一个鬼脸,洋洋得意。
“十三,”我头大不已,“别闹了?”
“你就只知道心疼他!”十三嗔道,“我欺负一下他,你也舍不得。夫君,你偏心。”
“十三,求求你莫闹了。”
“好吧,看你面上,就算了吧,”十三自我身上离开,“那我们就来讨论一下正事吧。”
“什么正事?”
“就是到建康后我们大家的住宿问题啊。--天嘉皇帝,你是怎么安排的?”
想来也完全没必要瞒十三,我老实说道,“十三,以前不是我夜宿皇宫,就是他到我的将军府。”
“那现在呢?”
“现在还是和从前一样!”陈茜抢着回答,“你别想碰他一根手指!”
“我怎会碰他一根手指?”十三呵呵笑道,笑得像一只刚偷了腥的小猫,可爱之至,只是她说出来的话几乎让人想一把捏死她,“夫君的全身上下我早碰完啦~~~~,哪里还会在意这一根手指?”见陈茜脸色一变,十三再火上浇油,“你不要天真愚蠢到以为我和子高间什么都没发生吧?他若是没碰过我,我腹中骨肉是从何而来?”
陈茜脸上的肌肉抽动几下,口气中带了极大的威压,问道,“你这女人怎么就完全没有廉耻啊?!”
十三纯洁可爱的回答,“夫妻敦伦之事,乃周公古礼。你这行必遵古礼的皇帝,不会不知道吧?~~~”
唉,我就说,跟辛十三这死女人斗嘴,有几个能讨得了好?看着陈茜吃鳖的样子,我聪明的选择了明哲保身。
陈茜却不再跟她争辩下去,起了身,坐到我和十三中间,闭目,再不开口说话。
……
就这么一路闹着,终于到达建康。
一到建康,陈茜执意要我夜宿台城,我本不欲前往,但在看到那人又气又恼又怒的神情时,不知怎的,就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原以为十三会不答应,没想到十三却并没有为难,反而对我说道,“你去吧。放心,我会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瞄一眼不远处的陈茜,十三笑,“这人对你确是真心。你和他回去好了。这一路上他受我捉弄不少,一会儿少不得会对你大发脾气,你真得好好安抚一番。”
我还有些踌躇,“你如今功力尽失,我怎放得下心?”
十三笑得自信,“我辛十三是何等人物?陈茜就算是派人来对付我,也根本讨不了好。”
“十三,你不要这么自信好不好?你如今只是一个寻常人。”
“我更是风之枭的首领。风之枭中,高手如云,我自有法子叫他们过来守护。”见我仍是忧心重重,十三自然知道我在担心些什么,安抚的拍拍我,十三劝道,“如今在陈茜眼中,我可是最后一张能控制你的筹码了。他哪敢对我不利?照他想来,我稍有什么差池,你绝对又会跑了,他哪里敢动我?现在他只会对我加强看护,你放心好了!”
想想也是,放开十三,我和陈茜离开,路上,仍对陈茜交待道,“十三若有了什么万一,我饶不了你。”
他的眼中闪过受伤,“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我点头称是。
他的表情变冷,“放心!如今我对她再三照顾都还来不及了,哪敢伤她?”
“绝不伤她、害她?”
“绝、不。”
“我再相信你一次。陈茜,你,别又骗我。”
他眸光一黯,“不会了,再不会了。阿蛮,再信我一次。”神色是伤楚又带了些落寞。
看他神情,不知怎的,我的心中竟有了愧疚,握住他的手,我低声说道,“走吧。”
回到宫中。
灯下,看着彼此,很熟悉又很陌生似的,一时之间,竟都找不到话说。
沉默半晌,还是他先开了口,“阿蛮,对不起。”
知道他说的是哪桩事,叹息一声,我问他,“把我追回来做什么?你一门心思想要舍弃我、除掉我,我自己走了,不正遂你意?”
“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啊。”他似有些释然,吐出一口气,他说道,“我就知道,无论我想什么,都瞒你不过。”抱着我,他靠在我肩上,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中满是伤心与痛苦,“曾经很想杀了你,但终是放不下。当你离开了,开始时,我居然有着愉悦。我想,那个能乱我理智、改变我意志的人终于离开了,从此以后,我就能只专注于我的霸业、我的江山上。可是,心变空了,空荡荡的,再也找不着归宿。然后,吃不下也睡不好,完全活得像行尸走肉……”抬起头来看着我,他的眼中尽是无奈、深情,“你离开后,我才知道,经年相处,你早溶入我生命中,成为我的一部分。--失去你的我,再不复完整!--阿蛮!阿蛮!再不要离开了!我再不要失去你了!”
搂住他的肩,我低声说道,“再不离开了。阿蛮以后就只在你身边,从此再不离开了。”
“阿蛮,”低低唤我一声,他把我压倒,撕裂我的衣衫,在我身上烙下一处又一处印记。
闭上眼,我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气息……
剧痛传来,我才发现右边锁骨处已然见血。
舔去血,那人面上尽是嫉恨,“你不乖!居然去跟女人有了孩子!你居然去碰其它人!--说,这些日子里,你碰过多少人?”
见我不答,那人又咬上左胸,又一深深齿印留下后,那人再度逼问,“回答我!”
“……两个……”
他阴沉的盯着我,“除了辛十三,还有谁?”
“青楼女子。”
埋首在我身上做着印记,每吻一处,那人就问道,“她们吻过你这里没有?”他又吻又咬,很快的,我全身上下到处都是青青紫紫……
他一举贯穿了我,久违的痛楚让我不适的痛呼出声,他根本没停下动作,吻住我,让我跟他共陷情天欲海中……
在经历激烈有如暴风雨的欢爱后,我疲倦得只想快快睡去,那人将我抱起,知道他是要给我清洗,我闭上眼,由他所为。
当我惊觉不对时,已被他猛地扔进浴池里。
连吃好几口水后,我浮出水面,甩去水,睁开眼,我恼怒的瞪他,“你在做什么?”
那人说,“我在做什么?你马上就可以知道了!”纵身跳下池子,拖了我就往外游,一直游到水浅处,那人才放开我,抓起手上白巾,那人居然开始给我拭身,动作极其粗暴,像不把我身上的皮搓下似不罢休。
我推他,动作却因水的浮力而减小的强度。那人又游过来,缠住我的腰身就又吻。
很快发现他的企图,我不可置信的嚷道,“你禽兽啊?”才做了那么多次,居然就又想要了!
那人冷笑一声,“我是禽兽又如何?我这只禽兽总比你好!这些天来,我没碰过任何人。而有人却抱了两个女人!”恨恨瞪着我,那人指责道,“--你禽兽不如!”猛地压了上来,那人又进入了我。
我忍住那折磨人的痛苦与快乐,扶住他的腰,不让他动。那人不耐的拂开我的手,急切的戳剌起来。
“……停……”喘息着,我无力的道,“我……有话问你……”
“你说。”他歇下动作,让我得以喘一口气,问他,“你没碰过任何人,怎么可能?”以这人好色贪欢的性子,在确知我已经离开后,怎么可能不去碰那些千娇百媚?
那人的脸上染了一抹不自然的潮红,恨恨问我,“你真不知道?”
“什么?”
“因为……我答应过某人,只要一天我心中有他、一天我仍爱他,就再不碰他人。”
“……”无言的看着他,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守着那承诺,而我却在外面风流快活……
见我表情,那人满意一笑,问我,“自己说,该不该把这近半年来欠我的份补回来?”
“……”
那人又激烈动作着,再问,“该不该?”
见我仍是不答,那人恼了,猛的一顶我体内敏感处,“说话!”
“……该……”
……
一夜需索无度的后果是:次晨那人身体虽疲累却仍能神清气爽兴高采烈的去上朝,留下全身酸痛的我在榻上补眠……
空气中的波动立即让我惊醒,却看到房门处立着两个笑得不怀好意的女人:辛十三,沈妙容。
只见十三得意的对妙容说道,“我就说,只要我们一踏入房内,他绝对会醒。”
妙容一脸的佩服,“不亏是子高的妻!还是你了解他啊!”
“子高,看来昨天你一定很惨。”扫视着我,十三笑得贼忒兮兮,“看你们两人的相处模式,我还以为陈茜是被抱的那方,以你今天的状况看来……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啊!”摇摇着,十三啧啧出声,“啊啊,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我头痛不已的看着这两个女人,“你们到底来干什么?”
妙容说,“我们多日未见,你回来了,我当然得来看看你啊。”她话说得正经,一双眼却是好奇的将我扫了又扫。
我没好气的吩咐道,“出去!先让我着装。”
妙容脸一红,转身欲走,却被十三逮住,“子高,我们早是夫妻,你身上是什么样子,我再清楚不过,如今再来撇清,早来不及啦!~~”
看着这该死的辛十三,恨不得能立刻将她吊起来毒打一顿,但此时,我身上寸缕未着,只好忍住那想打人的欲望,吼道,“出去!”
“哟,要发火啦!~~~”十三见势不妙,忙笑嘻嘻的拉着妙容出去。
好不容易把这两尊门神弄到门外,我自床上跃起,腰部传来的痛楚提醒我昨夜的放纵,暗骂陈茜和自己一声,忍住痛,我以最快的速度清洗、着装。
一柱香后,我一走出来就看到那两个女人面带淫笑,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我咳嗽一声,两人不再交头接耳,齐齐向我看来,那目光竟让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为岔开那两个女人的不洁想法,我问十三,“你怎么和妙容联系上的?”
“昨天你走了后,我怪无趣的。想到妙容已经做了皇后,就在建康,所以就叫人给我把她找来了。”
叫人把妙容给找了出来?皇宫又不是什么好进出的地方,而十三居然就跟妙容联系上了?我再次对十三的能力叹为观止。
“你回来就好,妙容叹道,“你不在的日子,皇上不好过啊。”
我不经心的问,“他怎么了?”
“这段时间,宫里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只因为皇上脾气不好得紧。平时后宫那些女人们,谁不是在争先恐后的博取皇上恩宠,这段时间里,却都是躲得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哦,对了,那御花园中的莲花,不知惹到皇上什么了,被皇上命人捣毁又种上,种上又捣毁,反反复复……”
池子中的莲,被他捣毁又种上,种上又捣毁?
我想我明白是为什么了:昔日他说过我似莲,如此反复无常的待莲,许是见到莲花就想到了我,然后迁怒于莲……
这人啊……
心中似被什么虫子给咬了一口,痛痛的,麻麻的,胀胀的,又酸酸的……
“子高,”被十三叫住,拉回我的思绪,十三有些奇怪的问我,“他为什么叫你阿蛮?”
“我们在一起时,他只叫我阿蛮?”
十三饶有趣味的问我,“那你又怎么叫他啊?皇上?圣上?子华?还是什么?”
“我只叫他茜。”
“哦。”十三了然的笑了,又问,“除了他,还有谁叫过你阿蛮?”
“没有人。”
十三叹道,“子高,对所有人,都让他们称你‘子高’,却只让他唤你阿蛮,你心里,难道不是特意为他留了一块地方?”
是啊,也许我心里真的只为他留了一块地方,那地方,只容许他进入,只允许他碰触。我韩阿蛮的面具不少,见到不同的人就带上不同的面具,只除了他。在他面前,绝无伪装,全无虚假,只是最真实的那个阿蛮。我笑别人并不了解我,原因会不会也有部分在我身上?只因我从不给人这个机会?十三能看穿我,只为我们本质的雷同,而别的人,并不能如十三一般和我心意相通啊--说到底,我其实是个自闭的人,并不愿别人了解我太过深入。
“子高,”妙容打断了我的思绪,她问道,“听十三说,你和你家人断绝了关系?”
“嗯。”
妙容说,“其实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
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
我也知道,老父和小弟给我带来的只有无穷的麻烦与莫大的累赘,但,真要放下,还是困难。这些日子来,我曾反思过,那日我会不会做得太过了?也想过,要不要与家人重修于好?--仍在犹豫中……
妙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心寒不已。
“子高,那年皇上欲立你为后,后来你将后位让给了我,你知道你家人为何会不反对,反而劝解你?”
的确,初闻我将为后,老父和小弟全是喜洋洋的,还在想着成为皇亲国戚后的无上威势。而在取消我为后后,他们并没多说,反而开导我,解劝我--是有些不符合他们一贯的性子。妙容此时说起这事,难道……
我望住妙容,警觉的问,“难道与你有关?”
“不错。我送了厚礼给他们。”妙容不敢看我,低下头,“那时我与你并不熟悉,不知道你到底会不会答应我,经过调查,我了解到你的家人对你的重要性,所以,我送了厚礼给他们,要求他们劝说你不要为后……”
挥手止住了妙容往下说,我颓然坐下。
做不做皇后是一回事,能不能做皇后是另一回事--陈茜欲立我为后,是他情意的表现。我不愿为后,是我自己的事。
和这个道理一样的,是家人的支持与否。--那是他们对我的态度问题。他们支持我的任何决定,是他们爱我的表现。而仅仅只为了那些金银财宝,我的家人就把我卖了……--谈什么对我的爱啊?!
家人!
这就是我的家人!?
为了少少的眼前利,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把我卖了!
心灰意冷--至此,对他们,我是彻底的死了心。
十三她们走了后,我站在窗前发呆,突然间被人自身后抱住,熟悉的气息让我明白是谁来了,放松了身,将重量全交给那人,由得他将我圈住,头靠在我肩窝里,不语不言。
“怎么了?”
他闷闷说道,“我不喜欢辛十三。我讨厌你跟她见面。”
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我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跟她见了面?”
不高不兴的答,“我过来时,侍女告诉我的。不想见到她,怕见到她后不知自己会做出些什么事来,所以就没进来。在外面守着,直到她们走了,才进来。”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我讨厌做你妻子的女人!讨厌!!”
他的神情像极了在闹别扭的孩子,心变得柔软起来,握住他的手,我柔声说道,“茜,对她好一些。我还有你,而十三,如今除了我,就什么也没有了。”我还有陈茜,而十三,在情上,是什么也没有了。
世间有三种重要的情,亲情、友情、爱情。爱情,现在的十三还谈什么爱情?友情,我不认为十三这样的女人会有朋友,不,也许我说错了,我和妙容算是她朋友之一,只是我不以为十三这样的冷血女人会为了我和妙容这些朋友做出什么。那么就只剩下亲情了。十三父母早逝,孑然一身,谈什么亲情?我只但望未出世的孩子能真正引起她的关注,能真正勾动她的情怀……
他问我,“蛮,你和辛十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会和妙容认识?”
“十三是见琛的师姐,可能妙容是当年和她认识的吧。”
“陈见琛,又是陈见琛!”那人愤恨不已的念着见琛的名字,“怎么你老是记得陈见琛?”
“茜,” 拥他入怀,我说道,“我爱你,我只爱你。”是陈述事实也是在向他保证。见琛对我的情意,我才发现不久,而他,这个一直在我身边的人,也许早就发现了,当年他会说我是笨孩子,也许就是缘于此吧?--他也许早就发现见琛对我的情意了。--即使现在知道见琛爱我,也并不能改变什么。我是个心很小的人,只容得下一个人,这人哪,早就在我心中盘根,除了他,我心里还容得下谁?
清亮的黑眸变得更明亮了,“真的只爱我一个?”
“真的只爱你一人啊。”
“这还差不多。”他心满意足的笑了,又问我,“那你和辛十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看你们相处,似乎不像是为爱。你们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成亲?”
想到以后大家都是要一起相处的人,早些知道清楚对大家都好。于是我把十三的事情告诉了他。只是,却隐去了高洋的名,高洋毕竟为一国之君,而陈茜目前处于与他敌对的位置,谁知道他在明白高洋与十三的事情后,会利用这些关系,做出些什么来?--十三如今是我妻,我自有责任保护她。
他听后,舒出长长一口气,“真好,你和她无关情爱。那今后,我会尽量对她好一些。”见我欲责他,他不满道,“你都没肯做我的皇后,却让那个女人做了你的妻,让她能名正言顺的拥有你,我当然不高兴了。--蛮,我发现,名分这东西真的很要紧,你看,就因为你我不是夫妻,所以那女人那天敢吼我,说我只是你的情人,名不正、言不顺,凭什么管你们夫妻间的私事--你那时要是真能成为我的皇后就好了。”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人啊,还在记恨!握住他的手,我笑道,“什么名正言顺,谁管它?嗯,我现在就给你大权,让你能光明正大对我做一切,好不好?”
那人眼睛霍地一亮,“就像是夫与妻?”
“对,就像是夫与妻。”突然发现错误,“不,我们两人都是男人,哪来什么夫与妻?”
“不管!”那人腻在我身上,不依不饶的说道,“反正就是夫与妻!夫妻夫妻,不只是爱人,还是家人。”他说道,“想要厮守一生,仅有爱情是不够的,爱中,必须还要掺杂友情、亲情,才能长久。--阿蛮,我不仅要是你的情人,你的爱人,我还要成为你的友人,你的亲人,--这样,我才能真正成为你永远也无法割舍的存在。”他的神情突然变得黯淡,低着头,闷闷说道,“阿蛮,对不起,是我把你和你家人的关系斩断的……对不起……”
是啊,我和老父还有小弟的联系,是因他而被切断。虽然他只是一个引子,但,确是因他而起。我一直深深了解老父和小弟利欲熏心的本质,却一直认为,他们是我家人,可以包容,可以无视。只是没想到,到最后,我的付出对他们而言,并不算什么。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块能够飞黄腾达的踏脚石……
“蛮,”见我久久不语,他慌了,“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你若真在意他们,我们去见他们好了。他们一定不敢计较什么的。”
“不了。”思索良久,我终于决定,与他们,就如此了。
爱,应该是双方对等的付出,没有单方面的一昧付出。而在与他们的关系中,长久来,一直是我在独自付出……
我的心已经被他们伤透了,不愿再回头。
“蛮,真的不要紧吗?”他小声的问道,“毕竟,一直以来,你都那么的重视他们。”
“不了,就如此吧。”
“你无法原谅他们?”
“嗯。”
“……那,要不要我不给你爹我曾许诺过的官职,再派人……”
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我摇头,“不,你曾答应过他们什么,你只管做好了。他们,再不是我的家人,他们,只是你的臣属而已,跟我,再无关系。”不回头了,当他们把我出卖那一刻,就已经舍弃了我,就已经为了他们所重视的东西而舍弃了我--韩阿蛮,与他们,再无关系。
抱紧了我,他不再开口。
我也没再说话,只与他依偎着,静静聆听着彼此的心跳……
写在后面的闲聊:
大人们如果想看阿蛮他爹和小弟的凄惨遭遇,这个,是不大可能的。
史有明记,在韩子高身死后,其父韩延庆及家人,并未受到诛连。且陈顼仍让其做官(就是陈茜许给他们的山阴令、给事中啦)。
而且大家再想想阿蛮善良(汗~~)重情的本质,哪里会对他们下得了手?
所以,大家只好失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