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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全在前面的祠堂那儿,后宅稍显清冷了些,周瑕在假山后面把桑栩放下,冷幽幽地盯着他。桑栩也盯着他看,修罗道的幻觉如果能做成商业用途,任何AR游戏都要甘拜下风吧。桑栩大着胆子捏了捏周瑕的脸蛋,好滑,好真。
周瑕捉住他的手,眯起眼,“怎么?果真想当孤的脔宠?”
“抱歉,尊敬的陛下,”桑栩道,“我还有急事,不奉陪了。”
他转身要走,周瑕拽住他的腰包,桑栩皱了皱眉,低头把腰包带子解了,发动中阴身就想溜,周瑕冷冷一笑,瞬间闪现到桑栩面前,桑栩砰的一下撞进他怀里。
“孤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周瑕强行把他的下巴挑起来,端详他的脸,“你的声音很熟悉。”
周瑕的目光太有压迫感,令桑栩头皮发麻。
幻觉,桑栩告诉自己,这是幻觉。
“孤想起来了,”周瑕的眸子顿生怒火,“你是那个胆大包天的邪祟。”
霎时间,排山倒海的杀气扑面而来。
桑栩顾不上幻觉不幻觉的了,下意识想要溜,周瑕哪能让他跑了,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摁在假山石壁上。桑栩恍若被钉死在墙上的蝴蝶标本,根本动弹不得。
“孤有生之年,你还是第一个敢斥责孤的人。”周瑕死死盯着他。
“我不是故意骂你的。”桑栩艰难地为自己辩白,“你还记得么?你在一个山洞里受伤晕倒,我发现你有危险,想办法找来一个人救你。结果你醒来之后,误把她当成你的救命恩人,还要娶她,我很生气,所以骂你。”
周瑕掐住他的手顿了顿,墨黑的眉宇蹙起,想起了那一遭。
一年之前,他带兵驰援千意师父,灭无生之国,封赵清允为镇西侯,令其接管修罗道事宜,镇守信仰无生老母的荒蛮之地。他那妖魔母后派人暗算他,军营出了内鬼,他又与扈从失散,只好遁入山洞暂避一时,却不想毒发昏迷,恰巧被当地的医女救了。那医女他带回了宫,赐了她一个医官的职位。
他经历的事,倒与这邪祟说的对得上。
“哦?那又如何?”周瑕眸中怒火熊熊,“孤不过错认了人而已,你长篇大论辱骂孤,当诛九族。”
桑栩:“……”
他实在想诛也可以,就怕他不敢。
诛九族,不得把桑千意桑万年都诛了么?
问题是现在说这种话,周瑕不会消气反而会怒火更甚,桑栩心思急转,想该怎么脱身。
上次和周瑕吵架之后,桑栩就不再曲意逢迎,也不再说谎骗周瑕。或许是有了尸狗的缘故,桑栩有了良心,不想再欺骗他,即便说真话不像说假话那样让周瑕心情愉悦。
可是眼下是命在旦夕的时候,而且眼前这个不过是个幻觉里的npc周瑕而已,骗骗他,也没什么吧?
桑栩吸了一口气,说:“因为我喜欢你。”
“你说什么?”周瑕拧起眉。
“因为喜欢你,所以很生气你认错了人。因为喜欢你,所以很生气你要娶别人。”桑栩望着他,轻声说,“陛下,你明白么,我喜欢你。”
二人咫尺对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眼前的青年眼眸静静,犹如一面古镜,照着周瑕自己。
是在撒谎吧?周瑕的一生经历了无数诡异,无数虚假,他早已能够一眼辨清虚无的假象。可是这一刻,他忽然看不清了,青年的眼神如此专注,好似天地间他只看得见周瑕一个人。
生得倒是不错,周瑕仔细端详他,头发微褐,干净而蓬松,皮肤很白,大概是修地狱道的缘故,有些血气不足。眼睛黑黑的,看起来有些淡漠,却又很乖,很好欺负的样子,像一种叫松鼠的小动物。
“是么?”周瑕嘁了一声,“你以为孤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陛下现在睡得还好么?”桑栩问。
“不好。”
“陛下娶了施医官么?”
“没有。”周瑕下意识回答,立刻又道,“关你什么事?”
“不要娶她,可以么?”
“……”周瑕觉得好笑,“你很在意?”
他根本没打算娶她,当初不过是为了气那个妖魔胡说一气而已。但他怎么能说实话,搞得好像他很在乎这个邪祟似的。正要回答,后方出现一叠脚步声。周瑕蹙眉回头,看见几个探头探脑的宾客在假山外面逡巡。
这几人脖子伸得老长,颇为诡异。
大概是虚无中的那东西回过神来了,发现这邪祟有问题了。周瑕攥住桑栩的腕子,带他穿过雪洞,随便进了间屋子藏起来。桑栩打量这屋子,桌案上搁着喜酒花生红枣,床榻上垂着大红帐子,窗棂上贴着鲜艳的喜字。
看样子,他们是走到赵清允的喜房里来了。
周瑕根本不以为意,自顾自倒了杯酒,还吃人家桌上的喜饼。桑栩想说不要乱喝乱吃别人的东西,但他现在是皇帝,他最大,桑栩到底是没说出口。便听周瑕问:“你是断袖?”
“嗯。”
周瑕露出嫌恶的表情,“孤九五至尊,你仰慕孤倒也正常。但孤讨厌断袖,你便是对孤有爱慕之心,最好也不要做出什么令孤厌恶的事,否则孤阉了你。”
“……”桑栩低眉顺眼,“好。”
二人一坐一站,屋子里寂静得有些尴尬。
周瑕又喝了几口酒,状似无意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桑栩想,这次编什么假名好……
“不要说刘建国,”周瑕冷冰冰道,“你真以为孤是傻子不成?”
好吧,完整的皇帝瑕好像聪明不少。桑栩说了真话,“我叫桑栩,我是桑家后人。陛下,我在我那个时空还有急事,只有赵清允能帮我脱离幻觉,你能带我去找赵清允么?”
“幻觉?”周瑕看着他,“你觉得孤是幻觉?”
桑栩皱了皱眉,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不是么?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能听见声音?桑栩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惊讶地发现,他之前戳耳膜,结果没对准,在耳道里刮出来的伤口不见了。是棺材里的赵清允治愈了他的耳朵?他又摸了摸后脑勺,白惜也不见了。
难道这里不是幻觉?
难道他真的来到了三千年前的古离国,来到了桑千意停留的年代?
事情更复杂了,现在的赵清允不是那个躺在大漆棺里的赵清允,他还能把他送回三千年后的赵氏阴宅么?桑栩突然发现,事情的关键或许不是找赵清允,而是找白惜。实在不行,拜托桑千意想想办法。
桑栩转头要走,门外响起一叠脚步声,周瑕眉目一凛,揽住桑栩的腰,带着他进了漆画柜橱。
雕花门扇次第打开,几个鬼头鬼脑的下人爬了进来。周瑕摁住桑栩,两人一动不动,听着外面的动静。忽又有脚步声传来,那几个下人爬走了。一众宾客拥着新郎新娘进了屋,喜房里顿时乱哄哄的,喜婆唱诵祝词,新郎和新娘合饮交杯酒。
柜橱里很狭窄,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几乎叠靠在一起。周瑕不得已拥着桑栩,青年发丝的香味阵阵往鼻子里钻。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跟放了个火炉似的,烧得慌。特别是这香味,撩得他心尖痒痒。
他很快明白过来,喜酒里下了给新人助情的料。
“你用了脂粉么?”周瑕吸了口气,“好香。”
果然是做了万全准备来勾引他的,在宫里头,那妖魔为了控制他送了不少居心叵测的男男女女过来,但凡有人敢动不轨之心,都被他杀了个干净。
千意师父为什么要他保护桑栩,她知道桑栩有勾引她徒弟的心思么?
桑栩从来不用化妆品,也不用香水。周瑕说他香,大概是说他的洗发水味道吧。
他靠在周瑕怀里,感觉周瑕的怀抱在升温。
周瑕怎么了?要爆炸了?
他摸了摸周瑕的手心,周瑕被火燎着了似的,立刻摁住桑栩的手。下一刻,桑栩感觉自己的肚子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桑栩:“……”
周瑕刚刚喝了人家的合卺酒,酒里该不会搀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吧?
唉,周瑕这个人,在赵氏阴宅乱吃白惜的薯片,在赵清允的新房乱喝别人的酒,现在喝出问题来了吧。桑栩觉得他活该,没被毒死算好的。
交杯酒喝完了,宾客终于退出了喜房,外面响起窸窸簌簌的声音,似是赵清允和白惜在脱衣服。二人听赵清允一叠声喊“阿惜”“阿惜”,甚是动情。白惜似乎很是冷淡,并无半点回应。赵清允丝毫不介意,床帐的摇晃声也不绝于耳。
好奇怪,赵清允很短很小么?白惜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桑栩站得脚麻,挪了下身子,想凑到柜门缝上去。周瑕掐住他的腰,在他耳畔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许、动。”
桑栩不动了。
看得出来,周瑕忍得很辛苦。
“离我远点。”周瑕哑声说。
桑栩倒是想,可是后背就是柜墙,他又能退到哪儿去呢?
抬起头,周瑕的汗珠划过流丽的下巴颏儿,滴到桑栩的唇边。桑栩伸出舌尖,舔了舔周瑕的汗珠,想起那份《松鼠研究报告》,心里变得软软的。桑栩在他耳畔问:“陛下,如果你想要搞清楚一个人的喜怒,研究他的心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他一凑近,头发上的香味淹没了周瑕的鼻腔,周瑕根本无法思考,脑子好像乱成了一团麻。妖媚惑主的异乡人,周瑕打定主意要告诉桑千意此人心怀不轨,该吊起来打。
得不到周瑕的回答,桑栩叹了口气。周瑕已经大汗淋漓,看着相当难受。桑栩想,反正上过那么多次床了,帮他纾解一下也无所谓。反正将来他也不会记得,反正他迟早会忘记。只要他忘得干干净净,桑栩就能当没干过这事儿。
桑栩这么想着,手就动了。
周瑕的身体僵住了,紧接着,一股杀气散了出来。
桑栩轻抚他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暴躁的老虎。周瑕想要推开他,但他已经开始了这项工作。周瑕药劲上头,头晕目眩。或许是因为太刺激,又或者是环境太逼仄,周瑕一直搞不出来,桑栩想换个法子,低下头去帮他。周瑕拉住他,低声道:“你干什么?”
“用嘴帮你。”桑栩轻声说。
“不要。”
“可以的。”
桑栩抬头舔了舔他的颈子,恍有电流走遍全身,周瑕心尖都是酥麻的。
说完,桑栩蹲下了身。最后,当外面的新人完成洞房之时,周瑕也结束了。桑栩沾了满手的粘液,没地方抹,全抹在了周瑕暗红色的袖子上。周瑕刚想生气,转念一想这是他自己的东西,只好忍了。
听外头已经没声音了,想是新人已经睡熟,便拉着桑栩静悄悄离开柜橱。
喜床那儿躺着人,桑栩大着胆子看了看,床上只有新郎一个人。有股逼人的恶臭从床帐里散出来,周瑕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新娘呢?什么时候出去的?刚刚他们并未听见有人出去的声音。
现在把赵清允叫醒合适么?他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站在自己的喜床前,可能会脑溢血。可是桑栩真的很想快点回到他的时空,有周瑕在,赵清允能不能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不揍他?
正想着怎么办,周瑕被臭得头晕,不由分说直接把他拽走了。
两人溜出门,到了回廊后面,周瑕突然停下,问:“你刚刚为什么那么做?”
桑栩习惯性地撒谎,“因为喜欢你。”
刚说完就后悔了,这个周瑕不是幻觉,是真实的皇帝瑕,他不应该骗他。
话已经说出口,覆水难收。
不知道这个回答是否让周瑕满意,周瑕神色莫测地捏着他下巴,缓缓凑近他的脸庞。帝王之威,如山如岳。皇帝的目光好似烛火,烫遍桑栩脸上每一寸纹理。
“怎么了?”桑栩不懂他在看什么。
他忽然笑了,笑得危险而戏谑。
他说:“嘴巴太小了,下次张大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