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叔说有家菜馆味道很不错, 想带我们去吃午饭。”
这几日阴雨不断,噼里啪啦的雨线像要把人间淹没,太阳好不容易从云层后方挣扎出来,路骁打开窗户,深吸一口冰薄荷似的清凉空气,被关了好几天的郁闷都散去不少。
“吃完我们就立刻回来好不好?不会耽误下午的补习时间的, ”琥珀眼瞳满是期待, “再说了,张叔叔一个人多寂寞啊,我们应该多关心关心长辈。”
席昭没搭理, 清楚知道“关爱孤寡老头”是假,某人想出门溜溜是真。
不一会儿两只爪子就搂了上来,黑眸微垂,只见一只麻薯团子开始贴着他的手臂“悲伤”乱蹭:“哥哥,出个门吧!我快发霉了,真的真的需要美好的光合作用!”见他要换方向看书, “团子”更抬开胳膊直接钻进怀里,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旋转,施展无死角的黏糊撒娇, “出门吧(溜我吧)出门吧(溜我吧)!再闷下去我就要枯萎了……”
面无表情地挡住还使劲上窜的脑袋, 席昭想,养一只精力充沛的小狗就是这样吗?
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热情扑来。
为避免某人戏瘾发作跑去地毯上打滚(没外人看着他真能干出这事) ,也介于路骁这几天疯狂写题把作业进度赶了上去,席昭叹了口气,起身往棕发脑袋上用力揉了一把:“走吧,去你张叔那里。”
身侧小狗“芜湖”一声,自我管理良好地收拾好了自己。
张叔,也就是席景臣对外称说“养病”的地点其实离席昭家不远,这些日子他这位不正经的“野爹”也总找各种理由请他们过来吃饭,虽然以往席景臣也没少做这种事情,但席昭莫名感觉这人近来多了几分心虚,仿佛在犹豫是否要告诉他什么事情。
残留雨水的卵石小道还有些湿滑,别苑里的人工湖泊映照出两个少年相携前行的身影,路骁兴冲冲地搜索着那家菜馆的评价,席昭偶尔低头扫过一眼给出个回应,有其他居民经过便会把棕发少年朝自己拉近。
笑闹的声音在席景臣楼下戛然而止,他们谁也没有说话,更没有过去敲门。
沉默片刻,路骁扯扯席昭衣袖,颇为艰难地问:“张叔是欠钱不还,现在被高利贷的打手追上家门了吗?”
席昭:“……难说。”
在他们眼前,几十辆豪车气势汹汹地连成一片,更有无数黑衣保镖护在一旁,任席景臣别墅里的一只苍蝇也逃不出这恐怖的包围。
远远望见两个少年,领队保镖对着中心豪车里的主人低声说了些什么,一道俊逸优雅的身影便从车内走出,长发被一根银白丝绸绑在脑后,前不久才搭救过路骁的贺聿声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赫利舍兰下任家主自然不会亲自来收高利贷,席昭带着路骁过去打了个招呼。
席昭:“贺先生,好久不见。”
“你们也好久不见,小路没什么问题了吧?”贺聿声问。
“没有没有,不过贺叔叔,”路骁朝周围好奇望了一圈,“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闻言贺聿声唇角微勾,眼底一抹愉悦浮现,特淡定地回:
“我对你们张叔一见钟情,正以结婚为目的向他展开追求。”
席昭:……
路骁:……
一见钟情……结婚……追求……
然而他们的省略号还是写早了。
只见贺聿声拍了拍手,所有保镖肃然列队,整齐划一地打开了豪车后备箱,露出里面娇艳欲滴、芳香扑鼻、价值不菲的——
火红玫瑰。
门前顿时花海一片。
贺聿声就这么悠哉靠在车旁,鲜花、豪车、美人,谁看了不说一句“风流”,只不过……
路骁戳戳席昭手臂:“……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眼熟?”
曾被贺子铮手持玫瑰“深情”表白的席昭:……
你们赫利舍兰家追人的传统就是“土豪”么?
——又土又豪。
桐花别苑的住户大多非富即贵,但“看热闹”永远是人类的天性,不一会就有居民陆续围来,有的还拿出手机拍起了土味视频。
摸着那点微薄的“父子情分”,也防止自己这个野爹火上热搜改行去当网红,席昭额角抽搐,示意“社交达人”小路同学上前交涉,他不想看见席景臣以后大喊“三二一,上链接”。
路骁面露惊恐,无声呐喊“不要害我”!
席同学“悲伤”叹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给了他一个“相信你”的眼神。
NO! ! !
脚趾尴尬到抠出别墅二期,棕发小狗战战兢兢地来到了大狐狸面前,磕磕巴巴地劝:“呃,咳咳咳,那个,贺,贺叔叔,要,要不我们先进去吧……追,追人这种事情……可以…私,私下着来……”
声音越讲越低,眼瞅着人小孩脸都红了,贺聿声看了看“平静如水”的席昭,低头笑了一下:“原本这些花要再摆个两三天,好让张九少爷明白我的'真心实意',但看在小席小路的面子上——”他摆摆手,保镖们合上后备箱,“等你们张叔出来,我就让车队开走。”
好家伙,这“追爱”都快变成“追杀”了。
不想掺合长辈们的“爱恨情仇”,席昭立刻给席景臣发消息,就仨字。
【Z:快出来。 】
消息才刚发出,别墅大门就拉开一条缝隙,披着张叔马甲的alpha虚弱探出脑袋:
“嗨……”
贺聿声笑意愈深。
啊,抓到你了。
席、景、臣。
……
菜馆肯定是去不成了,席景臣提议在家里给他们做一顿饭,路骁为感谢贺聿声的帮助也一起进了厨房,客厅就只剩一大一小两个alpha 。
论及这位贺先生,席昭自然算不上熟悉,几次见面的交谈也太过匆忙,如今贺聿声扬言要“追求”他生理意义上的亲爹,空气中更多了些微妙。席昭事前没跟席景臣通过气,也就不明白这两人之间有何渊源,更不清楚他另外一位父亲或母亲是否还在人世,再想起席景臣“假死”后痛不欲生的宋礼秋林智昀……
噫,果然是风流胚子。
——厨房里切菜的席景臣狠狠打了个喷嚏。
不过怎么都牵扯不到自己身上,席昭冷静惯了,随手从书架抽出一本杂志,也就淡定随他们去了。
“席同学,”贺聿声顿了顿,“我可以,叫你'小昭'吗?”
席昭点头:“当然。”
面前alpha又露出那种复杂酸涩的眼神,别过脸,若无其事地笑笑:“我也是后来才知晓,我那个侄儿转学过去后做了不少糊涂事,他被他三叔宠坏了,脑子也不太好使,如果再给你添麻烦,你直接收拾就好,” alpha语气平淡得阴森,“留口气让我跟他爸有个交代就行。”
席昭指尖一顿,终于明白原著里主角攻为什么只怕他二叔了,这是亲二叔啊。
思及贺聿声最后“飞机失事”的结局,席昭想,还是得找个机会暗示贺子铮给他二叔做点提醒。
由“出卖侄子”打开话题,贺聿声又和席昭聊了不少东西。
不同于席景臣带点邪气的军人思维,贺聿声是极为老道的商人,看人看物都带着天然的上位者视角,但席昭又能明显感觉到贺聿声有意在自己面前收敛,更像是对待自家小辈甚至是平辈,这样和善的态度的确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饭菜的香气从厨房里传来,看着少年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贺聿声的眼神越发柔软。
这是,他的孩子啊……
哪个骄傲的alpha能容忍屈居人下?所以当那个实验室检测出他成功受孕时,贺聿声如遭雷击,良久良久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实验室给自己注射的药剂,外加0.1%的小概率事件。
茫然有之,无措有之,可奇怪的是,他竟然从未想过要放弃这个孩子,尽管对方来的相当意外,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孩子。
只是可惜,他们也才匆匆见了一面,转眼之间,那声啼哭就在耳边消散多年。
压下眼眶酸涩,贺聿声舒出一口热气:“其实,我也曾——不,应该说我也有一个孩子。”
席昭心头闪过疑惑,贺家二叔,有孩子吗?
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贺聿声仍自顾自地说着:“因为一些原因,我没能陪在那个孩子身边,但我记得他的生日,每年生日都会帮他准备一份礼物,可惜一直没机会送给他,好不容易我和他说上话了,我又害怕,他不喜欢那些礼物……”
更害怕,他不会承认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小昭,我的孩子和你差不多大,”贺聿声不安地揉动着指节,“你觉得,他会接受……迟来的礼物吗……”
沉寂之后,一道略显冷淡的声线缓缓落在耳边。
“我不知道。”
贺聿声的心蓦然沉了下去。
“抱歉,贺先生,”席昭认真想了想,“我其实也没有太多和长辈相处的经验。”
和西老头相伴时他年龄尚幼,尔后李权柔更是不需要多余的温情,在他们相继离世后席昭早就过了“渴望亲情”的阶段,他的性格和认识都是在不断失去中慢慢形成的,如今更不需要什么人来帮他弥补“遗失的童年”。
很多幼年没有得到足够父爱母爱的孩子,成年之后会不断在他人身上寻找父母的影子,就像乞丐给富豪捐款,缺爱的人给不缺爱的人疯狂献爱。
但席昭不会,他已经能坦然面对过往的一切,席睿楚玥也好,相认的亲生父亲席景臣也罢,可以拿出对待长辈的敬重态度同他们相处,却也到此为止了。
他没有更多亲近的想法,“亲情”这个缺口也早在两辈子几十年的人生中被他自己堵上了。
事实上,席景臣也是清楚意识到了这点,才没有尝试和他来玩什么“父慈子孝”,关心和照拂都还处于双方能够接受的范围。
“不过,如果是真心准备的礼物……”
西老头攒钱给他买的小夜灯,李教授重病时为他整理出的人脉联系方式,上百条请求其他长辈多多关照他的语音……
黑眸泛起些清浅怀念:“那份心情都相当宝贵。”
他看着几分失神的贺聿声,摇摇头道:“我不能替您的孩子做出回答,但就我而言,您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少年莞尔一笑,些许打趣着,“不知这个答案是否令您满意?”
贺聿声想,这可真是,礼貌又温柔的回答。
然而眼眶泛起的酸涩,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
一顿饭吃得还算尽兴,贺聿声意外地平静,席景臣因为要维持“病弱”人设也异常“腼腆”,两位大佬全程给俩孩子细心布菜,莫名吃出了几分温馨之感。
饭后本该告别,但路骁盯着席景臣客厅里新买的游戏机又露出了渴望的星星眼,狗里狗气地在原地转着圈圈,席昭凉凉瞥了席景臣一眼,无声质问,你是故意买来钓他的对吧?
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席景臣无奈耸肩,哎呀,你都说我是“空巢老人”了,想见儿砸可不得迂回从他对象入手吗?
贺聿声弃权,二对一眼神“交战”,席昭默了默:“……最多玩四十分钟。”
路骁立刻开机还往席昭手里塞了个游戏手柄:“来嘛来嘛,你不会我可以教你啊!我打游戏超厉害的,老鱼总求我带他上分,我还不乐意呢!”
席昭: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对吧。
“……不许超时。”
“嗯嗯!”
席景臣看得好笑,正想调侃一句,一道视线落在身上,两个大人无声对视片刻,默契走上了二楼阳台。
……
贺聿声想,这么狗血的故事,怎么都念念不忘?
眼前的人是陌生的轮廓,可一旦确定了身份,呼之欲出的熟悉感便再也遮掩不住,尤其是那双眼睛……alpha不禁攥紧了掌心,熟悉得仿佛他们还困在与世隔绝的实验室里。
席景臣沉默着,敛去所有表情,他的神色甚至有几分冰冷,然而还是在捕捉到凝涩嗓音之际裂出一道缝隙。
“为什么……要骗我他没能活下去……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不告诉我……”手指和心口都痛到麻木。
一声叹息悠悠滴落时光,席景臣靠着栏杆,嘴角勾出没什么意味的弧线,经年入梦的痞气和称呼终于在现实重现。
“大老板,”他无奈叹到,“你不是都清楚么?”
哗啦——
猛地上前揪住男人的衣领,贺聿声眼里几乎要喷出火焰:“我要你告诉我!我——”
“赫利舍兰家的二公子,万众瞩目的下任继承人,”席景臣轻轻打断,明明笑着,语气却理智得近乎冰冷,“那些盯着你的眼睛,会允许你一个顶级alpha有被当作'实验母体'的污点,甚至替其他alpha生下一个孩子?”
“我——”贺聿声耳边“嗡”地一声炸开,“我,我……”
轻柔拨开揪着衣领的拳头,也制止那五个继续加深的血窟窿,席景臣看着他,一字一句:“我再问你,如果你知道你有一个孩子尚存人世,你会不会不遗余力地寻找他的踪迹?”
贺聿声痛苦闭上眼睛。
他当然会,他会发动赫利舍兰家一切有生力量去寻找他的孩子……
席景臣漠然道:“这就是我要避免的,当初的行动并没有完全铲除gift那群老鼠,而作为他们唯一成功的实验体,小昭对他们的诱惑太大,我必须将他的存在降至最低,如此才可以保证他的安全,贺家主,你当时有这个能力吗?”
不等贺聿声开口,他又自己继续回答:“大老板,你都自顾不暇了。”
眼前alpha的脸色急剧苍白起来,席景臣眼眸微阖,神情愈发冷漠:“所以,这是最正确,也最理智的决定。”
贺聿声不受影响,还是那个光芒万丈的贺家继承人。
席昭生活安稳,意识穿越的时间被推迟五年,也平安度过了十七年。
正确,理智,最佳方案。
阳台一时安静如死,站立的两人也仿佛埋入坟茔的尸体,明明埋在一处,可直到血肉腐烂也不曾对彼此开口,等化成森森白骨,更不见一颗活着的真心。
寒风吹动,只穿了件单衣的贺聿声耳尖被冻红,席景臣眸光微动,转身欲走:“你想要的答案也得到了,没什么事就下去吧。”
可走出几步,身后却没有跟上来的声音,回头只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
“正确,理智……”贺聿声的嗓音已染上沙哑,“席景臣,那我的心呢?”
“它就不会痛了吗?”
捂着额头,想要压抑情绪,可那些激烈狰狞的东西就梗在喉咙,不说出来刺伤点什么就永远不会安宁。
“你多伟大啊,我的救命恩人,军方的英雄卧底,还能替孩子想好退路,安排好一切,甚至不惜假死也要执行你的理想和正义,”贺聿声忽然笑了,“那我们之间发生种种的算什么?一夜风流,迫不得已?哦,我想起来了,如果不是我中了药低声下气地来求你,你根本不愿意碰我,怎么样?睡了一个和自己同性的alpha是不是特别恶心?我求着你上——”
“贺聿声!”席景臣皱着眉头,“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贺聿声顺着墙面失神落魄地滑落,低低笑着,却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犹豫片刻,席景臣叹气走了过去,蹲下身,表情都淹没在阴影深处。
“大老板,小昭都这么大了,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一时谁也没再开口。
良久良久,贺聿声模糊哽咽:
“席景臣,这十七年来……你有试过来找我吗?”
“哪怕一次……哪怕就一次……”
手腕再度揪上衣领,却早已没了开始的强硬,细弱又无助地颤抖着 ,好似下一刻就会失去所有力气坠入无尽深渊。
缄默着,缄默着,席景臣缓缓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如同他们初遇之时低声安抚的那句“别怕”。
他说:
“有……”
眼前之人颤抖的幅度越发明显,越笑越疯,越笑越疯,激烈得仿佛要把灵魂哭呕出来,席景臣眉头更紧,正欲将人扶起,手腕却猝不及防被狠狠握住。
贺聿声抬头,什么“脆弱”“痛苦”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惊心的偏执与光亮!
席景臣心头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这人得意又确定的声音。
“席景臣,你骗不了我第二次!”
“我——”
话都没说完就被人用力推到墙上,另一只手按过颈侧,是逃离不得的禁锢姿势,他蓦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同他一样,贺聿声也是强势的顶级alpha ,更别说掌管贺家那么多年,早已和当初被困实验室的小可怜天差地别,怎么可能几句话就脆弱崩溃?
而他之所以故作无助,是为了……
“救世主,你怎么还和当年一样心软啊?”
贺聿声愈发逼近,呼吸快要扑上alpha的唇瓣。
是的,贺聿声有一点并非胡诌,当年实验室给他注射了催情的药物,可他并不是真实意义上的omega ,凭借alpha的意志力并非不能硬抗过去,可看着面前皱眉询问他有没有事的男人,一个念头忽然浮了上来。
——口头承诺真的有用吗?这个人真的会救他吗?
或者只是最简单的想法。
他要这个人。
于是一边哀求,一边柔软。他们相遇在太过极端的环境,相处也掺杂着太多的顾虑,以至于都难以分清“算计”和“真心”。
贺聿声冷静分析道:“你前面说的或许是真的,以我当时被人陷害甚至沦落为实验品的处境,的确没能力护住孩子,小昭如果待在我的身边只会遭遇更恐怖的针对,我在愤怒之后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接下来几年都一直在扩大势力。”
“你来选择来找我的时间,也该是我彻底稳定——”一簇灵光闪过脑海,贺聿声顿了顿,哑声问道,“是那之后的第五年……你选择假死之前对么?”
“席景臣……你遇上了我的父亲。”
——“孩子,你知道阿聿被那个实验室当成实验品的消息如果泄露出去,他会遭遇多大非议吗?”
十二年前, Y国贺家密室中,面对鬓发苍白老人,席景臣沉默了。
他知道。
军方一共从实验室里救出了五十多名被当成实验母体的omega,五年以来,四十多人陆续自杀身亡。
卧底小队人数有限,且分工各有不同,不是每个omega都能被安全护住,而即便他们已经极力封锁消息,可世上哪有不漏风的墙?这些生活在国内的omega经受着各种流言蜚语,“受害者有罪论”更死死打在每个人的身上,冷眼,嘲笑,好奇,骚扰。
他们明明已经远离了恶魔,怎么又进了一个地狱?
“孩子,算我求你了,作为一个父亲,我不想我的阿聿再经历一次地狱,你们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好吗……”
毫无征兆地,老人朝席景臣深深鞠了一躬。
一场梦么?
拳头紧了又松,席景臣摸摸耳垂上的钻石,无奈又释然地叹了口气,他扶起老人,状若无事道:“我来其实也只想看看他有没有事,既然他过得不错,我就没什么遗憾啦!”
离去之际,alpha侧首笑笑:
“如果他问起来,麻烦您告诉他……”
“一直都没有人来过。”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可命途交汇,时光偏移,所有人自席昭醒来的那一刻起注定要走向不一样的结局。
不是《焚心逐爱》中匆匆退场的炮灰,也不是《致命天才》中陷入非法实验的教授,他在里斯克林展开了全新的故事,月考显露锋芒,参加“明诚杯”更引起了贺子铮的注意,尔后贺子铮转学,担忧侄子的贺聿声便提前从Y国返回国内。
这已是全新的故事。
想通一切,贺聿声咳出一阵似哭似笑的气音。
“席景臣,我恨你!”
席景臣拭去他的眼泪:“那就恨吧。”
恨总比忘了好。
一个充满血腥意味的吻在唇舌间升温,带着十几年的偏执、忐忑与遗憾。
管它是“爱”还是“恨”,总之这情绪足够浓烈,浓烈到此生无法再对第二个人投注如此汹涌的感情,挣脱不得,逃离不能,只能紧紧——
啪!
重物摔倒的声音惊醒真“恨海情天”中的两人,两双眼睛同时扭头望去,只见路骁正手忙脚乱地扶稳花盆。
“我我我我就是想来说我们要回去补习了!”
棕发少年慌乱不已地解释,解释着,解释着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呃……你们的孩子,也叫小昭?”
路骁愕然瞪圆了眼睛:“难道——唔唔唔!”
两只老狐狸迅速捂住小狼崽子的嘴巴,一人一只胳膊把他拎到了角落。
“嘘!”
路骁: QAQ
席昭!救命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