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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逆流(涉及攻身世,但慎买)

走眼 卿淅 5790 2025-03-28 07:27:07

晚上。

第一场戏拍的是成年后的温别雨和周海初次见面的内容。剧组租了间老房子,全面改造成剧团废弃的练功房,也是温别雨经常独自练习的秘密基地。

外面的工作人员还在搭景和调设备,叶筝坐房车里等开机,妆造都已经上好,微长的头发用发夹固定住,他手拿剧本做最后一点准备。

开机时间据几个化妆师闲聊时提到过,是费怡自费请某个大师算出来的良辰吉日,一点都耽误不得,排除万难都要在这个晚上准点开机。

时间一到,导演助理过来敲叶筝的门,“叶老师,你现在可以过来了。”

“好。”

摄影机、摇臂、控光板、补光灯、悬吊式麦克风,叶筝身上穿着件被道具师做旧了戏服,袖子上有几个破洞和油渍。

确定好机位和景别,费怡走到监视器后,拿起对讲机,“AB机准备。”

“Ok。”

她朝场记点点头。

场记过来拍下板子,镜头正式开始运作。

绯红、柳绿,一件长戏服披上身,温别雨抬起手,对着镜子转了个圈。扬起的衣摆像是花,温别雨提步走到镜子前,手摸上镜面,那么仔细地,从眉间慢慢滑动,然后是眼睛、眼尾下的那两颗小痣,他好认真地看,在苍黄灰暗的光里,连目光都显得柔情蜜意,宛如一个诱惑者的眼光。缓缓的,温别雨用手掌托住自己的脸,睫毛眨了眨,双唇展开一个弧度,紧接着眉毛眼睛都弯起——

他用他本身的面容笑了。

很好看的笑,是不会晒伤也不会灼人的黄昏暖阳,是生命和诗歌的融合,是一切生动的、年轻的、美妙的代名词。

几秒钟的安静和静止,风把夜晚刮出一层暗蓝,温别雨又上前一步,鼻尖将要贴上镜子,呵出的气在镜片上留下一圈水雾。突然,窗边传来骤急的脚步声,他警惕地转头,一道身影蓦地从窗外翻了进来。

幽深的小屋里,温别雨心跳大动,后背紧紧靠牢镜子,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谁?!”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男生半边身匿在了阴影处,温别雨只看清了他大概的形迹——

是个没穿上衣的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

男生这时候也在看他。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男生问,“你也是戏班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戏班?

啊。对了,衣服!

衣服是温别雨偷来的。他从速把戏服脱下,抓手上,扔不是,穿也不是……

男生叼着根竹签,抬脚从背光的阴影里走到灯光下,他歪了歪脑袋,被夜风挑起的窗纱雾一样拂过他的脸,“你一个人吗?”

“Cut!这条过。”

第一场戏结束。道具组停掉风扇,窗纱又漏气般垂直下来。费怡紧盯着监视器,和对讲机说,“B机保一条,多拍一个Ok take。”

“收到!”

他们又换机位补拍了两个接近式镜头,这场戏才算正式结束。

姚知渝大爷似的坐在露营椅上,表情不太好,一张脸臭了半天,助理有些不安地看他,小声问,“姚总不满意?”

“谁不满意?”

“您呀!”

姚知渝卷起剧本敲在助理头上,“别乱说,我哪儿不满意了,我满意得很。”

助理摸摸额头,傻笑道:“我也觉得挺好的,感觉他们都看懂了您的剧本。”

“什么意思?”姚知渝侧视着他。

“就是他们没有很那个嘛……”助理两根手指对了对,“没有那种男同性恋肉麻的感觉,一看就是纯友谊……”

“滚。”姚知渝把杯里的碳酸饮料一口喝干,杯子跺桌上,“再乱说话你明儿就不用来上班了。”

助理才不吃姚知渝这套,非要赖在他身边说:“我哪里说错了嘛,虽然网上的人老喜欢嗑周海和温别雨的CP,但——”

“但个毛,闭嘴。”姚知渝扔掉纸杯,到费怡那边的小圆桌上捞了一瓶喝的。化妆师在前场给两位演员补妆,第二场戏开拍之前,费怡把叶筝单独叫了过来。

姚知渝本来已经转开了的身子又扭回来。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费怡:“叶筝,做得不错。”

“谢谢。”

“下一场戏你可以把节奏再放慢点。不用着急,我们不是拍MV。”

“好。”叶筝点头,“我明白了。”

“嗯,你回去吧,准备第二场。”

走前,叶筝又看了眼一边的姚知渝,见他没说话,才回到前场做准备。

第一天的拍摄一直进行到凌晨四点、天约微亮,室外光线有了变化才停下。拍摄正式开启,叶筝不好再继续住在闲庭,往来太耗时了,剧组帮他们在棚子附近租了家酒店,一下工不用半小时就能回到住处,倒也便利。

叶筝回房洗漱。手机有五、六条未读消息,都是他前助理小羊发过来的,说他已经面试成功,还有一个月就要出国进修了。这一个月他没事做,可以临时进组来给叶筝当助理。

正好缺个能帮忙的人,于是叶筝便答应了他,把酒店定位发给了小羊。

小羊:okok!我早上就过来!

小羊:有啥想吃的没!我给你做!

叶筝:随便,你人能过来就好

叶筝:不用着急,你忙完再来也不迟

小羊:我没啥忙的!

第二天的拍摄定在早上八点,也就是说他只有四小时可以休息。

叶筝调好闹钟上床睡觉。总觉得过没多久,房门就咚咚咚响了。

他眯懵着眼起身开门。

小羊一手一个保温壶,用胳膊夹住叶筝两边的手,就这样抱着他,“叶筝!你怎么瘦了那么多?闲庭没给你饭吃啊!”

“剧本需要。”他顺了顺小羊头发,“好了,进来吧,外面站着凉。”

关上门,小羊把两个保温壶打开,餐具拿开水烫了,擦干,再递给叶筝。

“好香啊……”叶筝端起其中一个保温壶,里面装的是艇仔粥,有牛肉、虾仁、鱿鱼,搅匀开,一口满满的全是肉。

“好吃吗?”小羊翻出一个杯子,把另外一壶鱼汤倒出来。

“好吃。”叶筝舀着粥说,“好久没吃过了。”

“好吃就行。”小羊坐到叶筝床尾,用眼睛把叶筝从头到脚抻了个遍。不止瘦了,叶筝满身气性都不一样了,飘零、离乱、少言、冷涩,他无法给出一个精确的形容,像被泥沙重新雕塑过,眼睛鼻子还是他,但塑形出来胚子不再是他熟知的用料。

像一片没有家的树叶。

料必也是电影上的事,小羊不便过问,他默默等叶筝吃完保温壶里的粥。闹钟准点响起,叶筝按灭铃声,和小羊说:“现在要去剧组了。”

酒店楼下有车在等他们,剧组的人都住同一栋酒店,他上车的时候顾明益也在,戴着个蒸汽眼罩在小憩。

听见开门的声音,顾明益拉下眼罩,也很是困乏地同他打招呼,“早。”

“早。”

小羊跟在叶筝后面上车,他向顾明益介绍,“这是我助理小羊。”

“噢。你好。”顾明益朝小羊伸手。

“你好你好。”小羊微微哈着腰,用双手握住他,对他笑,“还请顾老师多照顾照顾我家叶筝。”

“当然。”

顾明益的助理是个女生,个子小小,总木着一张脸,“Mandy,”顾明益叫她,“你今天有空就带小羊熟悉一下剧组吧。”

Mandy在车后排,腿上搭一块平板电脑,听见顾明益的安排也只是很浅地嗯了声,手指不停在平板上敲敲打打。

到了剧组,Mandy带小羊进了房车,叶筝和顾明益坐在取景器旁,听费怡给他们讲戏。

“现在这个阶段,温别雨对周海更多的是好奇,他能看出来周海和他不一样,是棵被栽培过的苗子,他没接触过这样的人,所以他不确定周海知道他只是个打杂的之后,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他。”

叶筝靠在座椅上,两片刘海被夹起,一支粉刷在他脸上扑扑扫扫,由化妆师替他定妆。

“至于周海,”费怡走到顾明益面前,“周海本身有很强的自尊心,他需要温别雨这样一个对他好奇又顺从,能给他提供情绪价值的……玩伴。”

手里的分镜稿被她搁下,费怡拿出浸冰桶里的葡萄酒,小刀切开瓶口胶帽,“你们有想要即兴发挥的地方也可以试着做,我不要求你们完全跟着剧本走。”她从助理手中接过帕子,擦干瓶口,螺丝钻旋入木塞中心,向上发力。砰一声,很浓的红果香气飘溢出来。一瓶Grenache。

红酒接进酒杯,费怡又说:“我希望你们能放松点,自由点,不用太过追求表演。我不太喜欢表现派的演员。”

“你直接点名骂我就行。”顾明益浑不在意,“我又不玻璃心。”

“不敢。”倒完酒,费怡将耳麦挂脖子上,“你可是莫朝导演亲自带出来的影帝,我一个十八线哪有资格点名骂你。”

“不错嘛。”顾明益竖起拇指,感怀一笑,“普通话有进步,都学会阴阳怪气了。”

纵目看他一眼,费怡抿了口酒,一张导演桌上什么都有,风油精、润唇膏、打火机、烟盒,她戴好耳麦,按下语音键,“A team准备好了吗?”

通讯器沙沙两声,接道:“都好了。”

“嗯。”她又转向叶筝和顾明益,“差不多我们就开始吧。”

·

泽恩疗养院。

今天是黎音生日,林振山和妻子袁溪挂念着这件事,说要到疗养院探望黎音。黎风闲提前到天虹剧团接二位老人家,到了疗养院后,他却没有下车。

林振山拎了一袋他们自己做的包子,问黎风闲,“你不去吗?”

“不去了。”黎风闲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后排,替两位开门,“她不想看见我。”

林振山长长叹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径自下车,扶出老伴。近些年袁溪身子不好,腿脚尤甚的差,走路很慢。她一条腿先伸出来,左手搭住林振山,右手握着黎风闲,眼里似有泪光。她抬头去看四处的高墙、园林、亭台楼阁,风通过弧顶门廊,有药水的气味,顶楼上高矗的标志黯淡了日光,袁溪用手巾擦了擦眼角,声音抖颤,“风闲。”

黎风闲俯下腰:“您说。”

“是音音对不起你,但她也不想……”袁溪埋着头,眼泪滚下来,一滴一滴落在黎风闲手上。

那般的沉重、焦炙、分崩离析,正如他之于黎音,也是由无数滴这样的泪铸建而成。

把林氏夫妇送上了楼,黎风闲在他的车旁边看到另一道瘦骨嶙峋的背影。

吴先秋吸着烟回头,粗糙、蜡黄,骨骼像撑不住他松垮的皮肤,在脸上堆出许多颓靡的皱痕。

“风闲。”他叫他,“黎音最近还好吗?”

“你来做什么?”黎风闲走到车边,钥匙解锁,车灯闪两下。

“今天是黎音生日……我、我想来看看她。”

“她不会见你。”黎风闲说。

“我知道。”吴先秋动了动干枯的嘴唇,大概是想笑,但没能真正地笑开,“我只是这么想想。”

“我还欠她一句对不起,再不说,可能没机会了。”把烟拧灭在手心,吴先秋掏了掏外衣口袋,拿出一张折得全是褶皱的纸张。两只手一点点摊开纸,露出左上角医院的名字。

一张化验单。

字迹打印得模糊,不知味、也不单调地绽开了。

“今天早上刚拿到的。”吴先秋向天呼气,像是很费力,他终于笑出来,“可能是报应吧,肝癌,已经晚期了。”

黎风闲靠车上,一直没说话。

“你知道吧,人快死了,睡觉的时间变多了,一睡着总是会做梦,梦见黎音,梦见她第一次上台,梦见自己答应给她赞助,梦见她没有相信那三个人……”

“说得太生分了吴先生。”黎风闲忽然看向吴先秋,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到那份化验单上,“什么叫那三个人。那是你的两位哥哥和弟弟,是你的血缘至亲。”

“你!”不远处,袁溪失声大喊,“你怎么还敢过来!”她疾走两步,想朝这边过来,脚下却不小心绊了一下。

“哎哟,你悠着点!”林振山紧忙拉住她的手臂。

“你怎么敢的?!”袁溪这时候也顾不上仪态,撇开林振山的手,手提包挂在她小臂上啷当甩着,“你给我滚!滚!”她指着吴先秋,指尖有岌岌不可终日的战抖。

黎风闲上前扶着她,沉声安抚,“您注意身体,我们先上车。”

他揽住袁溪,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到车旁。袁溪双目烁利,上车前,她到吴先秋面前站定,仰脸盯他,汹涌的恨意一刀一刀滚在他脸上。

啪——

她甩了吴先秋一耳光,“你怎么有脸来这里!如果当初不是你,音音也不会……也不会……”

“好了好了,犯不着和这些人动气。”林振山牵过袁溪的手,在她手指上搓摩两下,“走吧。回家。”

汽车驶离,开始加速,吴先秋的身影消失了。

阳光哗然下照,将道路旁的树影拉得很长,他们穿行其中,有一闪一闪、梦一般荒唐的转景。

袁溪小声的抽泣像一根芒刺扎进黎风闲心里。雨滴以每秒一百四十米的速度坠落。那么眼泪呢?

在他迷茫又瘀滞的十岁生日,他无心偷听到林振山和袁溪的对话。他记得那是个晚上,和所有人一生中经历的,极其渺小而短暂的夜晚没什么不同。

一扇不隔音的木门,他知晓了一个属于十六岁、少女黎音的故事。

黎音原本是京城黎氏,也就是瑞溪集团家的千金,母亲黎正兮和闲庭的创始人结为连理后生下的她,也许是受到父亲影响,黎音从小就喜欢唱戏,且天赋远高于常人,到了十六岁,家里准备送黎音出国念书,却被她拒绝了。祖父祖母为此大动肝火,原本就不受黎家待见、门不当户不对的父亲也因此被迁怒。黎音有一把好嗓子,更有一身动人的傲骨,她为了专注学唱戏,放弃将来升读名校的机会,也正是如此,黎家一怒之下将她逐出家门,认为家里有一位戏子已经够可笑了,再来一位,那是让她们家族蒙羞。

于是十六岁的黎音独自去到了闲庭。一个几乎运作不下去的剧团。

想要筹资金、拉赞助,黎音跟着父亲到不同地方演出。都不是剧场,只是个有棚子的地方,夏季没空调,冬日没暖气,从淋漓的汗水到严寒中吐出白雾,半年时间,父女二人几乎跑遍了整个C国。颠沛流离的行程日复一日,她年迈的父亲很快就吃不消,不久后便在异乡的医院病逝。

此后,闲庭就成了黎音的闲庭。

处理好父亲后事,黎音在一个聚会上第一次听到了吴先秋的名字。一位前辈说这个人喜欢听曲儿,前不久刚投资了个小剧团。可那样的天之骄子,怎么会是黎音能接触到的人呢?她不知道吴先秋的电话,不知道吴先秋任何的联系方式,只凭着这个名字,她在一年之中最冷的那个夜晚,冒着大雪等在锦禾楼下。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在雪夜不顾危险,孤身拦下一辆黑色商务车。

她对吴先秋说,她是闲庭的黎音,她想要锦禾的赞助。话没说完,她听见司机轻藐地笑了。

吴先秋当然不同司机,他有良好的教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黎音,吴先秋说,商务上的洽谈,需要和他的秘书预约时间。

雪真的太大了,大到要压垮一个女孩,但黎音感不到冷,她几乎要哭,像雨水忍住落地的一瞬,她忍住了那滴泪。

之后吴先秋还是把黎音送回了闲庭。

再之后便是很俗套的情节,黎音邀请吴先秋到闲庭看她们排的戏。

朱钗凤冠,绮罗粉黛,唱的是长生殿,吴先秋一个人坐在台下,出生那样高贵的人,博闻又多识,去过最好的戏班,听过最隆重的大戏,却还是被她们这小小的堂会戏惊艳得说不出话。顺理成章的,吴先秋答应给他们投资,并且重点栽培黎音,带着她出国比赛、又参加了数不清的业内聚会。

黎音也因此认识了吴先秋的家人,他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都是少爷作派,贵族子弟。有一天黎音照常到锦禾等吴先秋,不料想遇到刚从会议室出来的吴弘锡,他是吴先秋的哥哥,看黎音只身坐在会客室,他便请黎音到楼上的休息室休息。黎音起初是拒绝,是吴弘锡一再邀请,她才不得不应承——

那是锦禾的当家之一,她开罪不起。

吴弘锡的助理给她泡了一杯茶,喝下后,黎音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她发现自己身上没穿衣服,全身被清洗过,吴弘锡和他的两个兄弟一起坐在她的床边抽烟,见她醒了,他手夹着烟摸上黎音的脸,似是兴起地问,你成年了没?

报警。黎音打电话报警了。讯问她的警察要她仔细阐述自己是如何被侵犯、用了什么姿势、时长多久、有几个人、谁先谁后,黎音说她不记得了。警方又派人带她去指定医院验伤——采集体|液,检查身体,可最后出具的诊断书只能证明她有发生过性行为,却无法判断是否为强迫。

走出医院,黎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等林振山和袁溪觉察出黎音的不对,已经是几个月后,黎音的RTS*症状逐一显明,冷漠、呆滞、行动迟缓。她断断续续回忆起那些人说的话,以一副不以为然的情态,他们说,你尽管去报警,你尽管让警察来抓我。

金钱、权力、人脉,吴弘锡将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歪曲成一场双方自愿的交易。至于那些强|暴指控,则被他混淆为黎音事后反悔,想对他进行勒索,故意污蔑他的。

袁溪带情感麻木的黎音到医院就诊,医生确认她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以及,四个月的身孕。个人体质不同,孕期的黎音肚子并不明显。

问了好久,黎音才愿意将这件事告诉林振山和袁溪二人。可她不愿意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无论夫妇二人如何劝说,她都不同意。也许那不是一个正确的抉择。只要当事人不同意,他们也无权叱责什么。

头几年,黎音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的孩子,仿佛他合该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只是好景不长。黎风闲在成长过程中,长得越来越像黎音,他的眼睛,他的鼻子……嘴巴呢?嘴巴像吗?黎音细细地看。好像有点不太像呢。

灵魂上的压舱石就这么被打翻了,她被重浪狠狠击沉在了深渊。看着黎风闲的面容,黎音想起那句话,孩子是天使,是最天真、最无邪的存在。是这样吗?她问自己。

如果是,她们又缘何会在这个孩子的面孔上,看见恶魔的基因。原来最亲爱的,也是最致命的。

离开天虹,黎风闲回到闲庭的地下室。离家,再返家,似乎是生物的本能。地下室曾经有很多植物,天气好时,黎音会给它们浇水,饱满的露水在叶片上试图滴落,在他有拥有记事能力时,黎音时常抱他来这里,是个没有日光的秘密花园,黎音告诉他,叶子是植物的主要器官,它负责将阳光和二氧化碳转化为生长所需的能量。所以它很重要。叶子很重要。

如今再看,哪有什么盆栽植物。四周被漆上新的水泥,伸手去摸,仍能摸到磨损和龟裂的痕迹,当初的美好再也不见。

有人说,死亡是对死的终结。

十岁的黎风闲暂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想说,妈妈你看,就算没有人保护我,我还是会边笑边哭地长大。他坐到地上,窗门紧闭,夏天的风吹不进来,却有一只手沉默地推了推他,于是时间哗一下向前跑去,像一条不能逆流的河。

光影明明暗暗,无风无声的地下室幻变成整洁清净的居住房,沙发、柜台、电视机、能环视海景的落地窗,浅浅一片月光洒在地毯上,走出露台,黎风闲给架子上的绿植施肥,屋内的电视机放着音乐节目,突然,他听见了叶筝的歌。脱下手套看天,天上星光熠熠,他用手机拍下这一幕,没有犹豫,按下发送键,分享出去。

黎风闲:今晚看见了星星。

黎风闲:还听到了你的歌。

作者感言

卿淅

卿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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