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虽然很是温柔平静, 但是其中那绝对的偏执与疯狂却从不遮掩,明明白白的袒露在少年面前。
可是即便这样,少年也没有觉得害怕, 反而是多了一丝心安的感觉。
“可以不要杀掉我吗?”
棠渔安心地在男人怀里蹭了蹭, “我不想让我的父母伤心,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等等我, 我会自己去找你的, 好不好?”
少年的声音中带着听得出来的认真, 柔软的掌心慢慢在言巫的脸颊上轻抚着, 似是在安抚男人的情绪。
言巫心中的那种狠意忽然就散了。
他怎么看不出在他那样说之后少年心境的放松与安稳,他也知道相比起变态和威胁的感觉来说,这样的话在这样的环境下对于少年来说更像是一种承诺,一种我绝对不会放弃你的保证。
他是说的真的, 但是他觉得少年并不会认为他说的是真的。
可是现在, 那样认真的回馈像是一种极其珍稀难得的礼物被少年赠给了他, 像是一朵柔软的云,完全接纳包裹住了他所有疯狂想法。
“我的棠棠……”
他叹息着, 亲吻着他唇边的指尖,那样虔诚,没有任何涩·情的意味,像是信徒对待着他的神明。
这样的棠棠,怎么能不让他想占为己有?
那个问题的答案棠渔并没有去追问,或许, 他不需要问都知道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回想着曾经发生的点点滴滴,喜欢依赖甚至爱意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侵入心里。
其实并不是怕没有保护。
其实只是怕失去喜欢的人。
而已。
棠渔凭着指尖的感觉低头去吻言巫的唇瓣。
“棠棠喜欢言巫哥哥的。”
少年的声音既清澈又软糯,明明白白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言巫还没来得及感动, 就听见少年紧跟着一句:“可能不能叫哥哥,你说比我大很多,那是多少呀?”
棠渔是真的好奇,从言巫的故事中来看,那显然是一个与现在完全不同的时代。
可是他没有等来回答,而是一阵天旋地转,后背重新靠上了坚硬的床,回过神来,抱着他的男人已经没了踪迹。
房间内又重新恢复了安静,言巫也没有说话,可是棠渔却并没有半分不安,他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半晌,忽然发出一声笑来。
并不算舒适的被子让他抱在怀里揉成一团,唇角散开着明晃晃的笑意,更有愈来愈深的迹象。
“好可爱啊,言巫哥哥。”
少年带着些揶揄的声音落在落荒而逃的男人耳中,让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耳尖竟意外的染上了些许红晕。
棠渔抱着被子蹬了蹬雪白的小脚,坏心眼的不肯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是逃跑了吗?”
他声音笑意婉转,轻巧的,一字一顿的喊道:“言、巫、哥、哥~~~?”
男人咬了咬牙,回去还没有多长时间就又被激了出来,他将少年迎面按在床上,“好玩吗宝宝?”
少年忍不住蹬了一下小腿,脸上既心虚又慌乱。
“我,我错了嘛……”
男人哼笑一声,“晚了。”他说着,俯身恶狠狠地叼住了少年的唇瓣。
-
“这村子也太诡异了吧,怎么一直是黑的?”
墙角鬼鬼祟祟地探出一个脑袋,看向前边火影摇曳的地方,有些疑惑地抬头:“诶你说,他们现在的时间跟外边的时间一不一样?”
方小天头也没低,伸手拍了一下姜澈的狗头,“废话,这里不诡异的话那诡异的就是我们了,而且,这村子说好听点儿是与世隔绝,是难听点儿就是他们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关进这里了,完全出不去,所以外边的时间他们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一不一样都无所谓。”
姜澈摸了摸脑袋,抱怨:“说话就说话,拍傻了怎么办?”
方小天笑了一声没说话,但是意思好像已经很明显了:你还有傻的余地吗?
姜澈磨了磨牙,打算上去吭哧给他一口,下一秒就被人捂住了嘴。
“二狗住嘴,有情况。”
姜澈神色一凛立马朝着远处看去,只见拿着火把的村民们从一座类似于庙的建筑内出来,但是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见到过跟着村民进去的那两个玩家出来。
“出事了,”姜澈把方小天的手从嘴巴上拿下来,神色有些凝重,“有血腥味飘出来。”
方小天意外的看了一眼他,“二狗,我们离得很远。”
姜澈没心情再开玩笑,起身道:“从之前副本我像是被血浇过一遍之后,就对血的味道非常敏感,而且上次副本过后有个加强感官的选项,我直接点的嗅觉,刚才有风一直吹过来,这些人没有出来的时候还没有血腥味,他们出来之后就有了。”
方小天忽然拧了下眉,手比在唇上“嘘”了一声,然后将一个小巧的耳麦戴在姜澈的耳朵上。
姜澈扬了扬眉,用眼神示意:行啊你小子,什么时候动手的我都没有发现。
方小天同样挑了下眉。
耳麦里安静了几秒,忽然传出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大人将祭品收下了吗?”
另一个有些年轻的声音说道:“大人很满意,只是,大人还需要另外的祭品。”
“大人想要什么?”
“大人想要……”年轻人的声音有些诡谲,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轻语,却听的两个人浑身泛冷,“——新娘。”
姜澈直接把耳麦从耳朵上拿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才抑制住把它扔出去的冲动。
“我怎么感觉,我们偷听被发现了?”
方小天脸上出现有些难受的神色,但是依然忍着听那边的对话。
“您说的是?”
年轻人弯了弯唇,视线落于两人藏身处,“自然是,一直以来,最好的那个。”
方小天脸色猛然一变,抓住姜澈的手腕就朝着棠渔所在的方向跑去。
年轻人看着两个人离开的方向,黑色兜帽下的皮肤苍白如雪,只能看见一个尖尖的下巴和像是沾了血的薄唇。
明明只是村子里一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后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忽然变了,他自称为神的使徒,代替庙中被供奉的神明转达旨意。
村子里的人自然不会同意,随后他们进了庙,看见了许多极为恐怖的画面,至今,老人想起来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不敢多看,本就佝偻的背此刻更加佝偻。
村子里最好的那个,就是已经被选为阿萨之主新娘的棠渔,听说是被村尾的那个灾星捡回家了,不是说邪神阿萨的新娘会给村子带来灭顶之灾吗,这怎么又……
年轻人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轻笑:“那边跑了两个小老鼠,不用去抓,就让他们去通风报信,等一会儿就带着人去吓一吓再上山佯装去搜索,让他们自作聪明的回到村子里来藏着,我要让新娘看着他们走向灭亡,毕竟新娘就是要绝望到自我献祭才对啊。”
老人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只有黑黝黝的暗夜,心中对年轻人更加敬畏了几分,“您要住在这里吗?”
“自然,”年轻人的视线似乎是落在了他的身上,“不过,阿萨曾经是你们敬畏的神明,他一失踪,你们就敢那样对待他的新娘,若有一天——”
“不会的!”
老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他身后的村民也跟着诚惶诚恐地跪下,双手扑在地上匍匐在年轻人脚边。
“请您转告大人,大人是保护我们村子的神明,虽然以前不曾显灵,但是我们都能感受得到大人的存在,我们万万不敢生出亵渎的心思!”
年轻人似乎是在揣摩他话中的真实性,空气中流淌着令人心惊胆颤的压迫感,就在老人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的时候,那种压迫感倏地一散。
“起来吧。”
汗水承受不住重量滴落在地面上,老人颤巍巍地起身,“还未请教……大人的……名讳?让我们能够更好的奉养!”
像是怕触及到什么禁忌,火烧火燎的补充了下面一句。
那殷红如血的唇闻言勾起了一个更大的弧度,弯着浓浓的恶意。
“名讳啊……”
他靠近了老人,一字一句,却让老人的血液寸寸冰凉。
“你们一直以来奉养的,想要寻求永生的神明,他叫什么,你们不知道吗?”
“这座庙里的神,名叫,阿萨——”
-
咣咣咣——
咣咣咣咣咣咣——
屋中,躺在地上的少年霎时睁开了双眼,看向门外,双眸冰冷,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床上睡着的少年也被这声音吵醒了,他动了一下,然后被捂住了唇。
混沌的大脑一下子就清醒了,纤白的手指抓住粗糙的床单,身体也紧张的僵硬起来。
“哥哥,是我,不要出声。”
棠阳的气音在耳畔响起,湿湿热热的温度让棠渔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门外砸门的声音还在响,似乎是下一瞬就要推门闯入。
棠阳从床下抽出一柄柴刀握在掌心里,安抚地拍了拍棠渔的后背,然后慢慢朝着门边靠近。
“棠渔,是我们。”
压低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同一时间,棠渔的游戏面板弹了出来,显示好友发送了一条消息。
姜澈:是我们,开门,十万火急!
棠阳举起柴刀,一手放在门锁上,眸中警惕神色丝毫不减,带着嗜血的狠意。
“棠阳,”棠渔忽然出声,打断了他下一秒就要冲出的凛冽杀意,“是他们,开门。”
姜澈和方小天进到屋子里来的时候柴刀已经消失了,他们也顾不上棠阳是什么表情,冲到棠渔面前急急的就道:“快走,我们找个地方藏起来,村长他们要来抓你去献祭了!”
棠渔一脸懵,但是却并不影响他接受并相信了这突然的逃跑要求,他什么也没问,伸手摸索了一下,“棠阳,我们快走!”
棠阳阴郁的表情立马变得温和,他上来握住棠渔的手,然后将他抱了起来,“好。”
方小天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而道:“从村子里来这里只有一条路,如果现在就有人来抓棠渔,那我们一定会撞上,从这里往后就是后山,也就是我们被带上去又扔下来的地方,但是他们可能会上山寻找,我们就算上去了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所以,我觉得还是在这里藏一下,等他们往山上寻找之后,我们趁机回到村子里,玩一手灯下黑。”
姜澈自然而然的接着道:“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只能三个人藏起来,你这个弟弟,藏不了。”
棠渔明白他们说的话,意思就是他们有道具能躲避追查,但是棠阳作为NPC无法被藏起来。
“棠阳,你有没有地方可以藏一下?”
棠阳垂了垂眸子,道:“哥哥,他们是来抓你的。”
言下之意,他就算在这里也构不成什么危险,顶多就是会被围攻一下而已。
方小天直接道:“他说的对,棠渔,现在主要是你。”
“哥哥,我对后山有一点儿了解,我会往上边跑,让他们快点放过这里去追我,到时候你们立马往村子里跑,后山黑很好藏,他们找不到我的,等我甩开他们,就去找你。”
不等棠渔说什么,棠阳立马放下棠渔,将他的胳膊放到了姜澈的手上,虽然不甘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他不是个傻子,相反还很聪明,他知道方小天手里应该有不为人知的东西能够将棠渔藏起来,就像是他今天晚上破开了他布下的阵一样,所以也就干脆利落地出了门。
“棠阳!”
“嘘……”
伴随着棠阳迅速跑走的脚步声,姜澈凝神听了听,“有人往这边来了。”
方小天骂了一声,“来的还真快,道具有效时间是十五分钟,期间一旦发出一点儿声音就会暴露位置,我们三个去那边空旷的角落站着,棠渔站在最里边,姜澈再加一道隔绝符保险,希望那个什么大人不会给这些村民加BUFF。”
姜澈听着那边并不算是急匆匆的脚步声和隐约传来的说话声蹙了蹙眉,“我怎么总感觉哪里有点儿不太对劲。”
方小天道:“没时间去想了,先藏起来吧。”
就在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哗啦一声,门外响起了石碓被推到的声音,那些村民们大笑着谈话,听上去十分惬意,还大声说着什么针对于棠渔的威胁恐吓的话。
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重了,就像是……
姜澈拧眉想了想,终于想起一个词:虚张声势。
房门被打开了,一群人冲进屋子里翻找着,东西是翻的一团乱,但是像是柜子床下桌子下这种能藏人的地方,却并没有仔细去搜寻,就比如柜子是两层,但是他们只翻了下面那层,并没有管上边那层,桌下也只是踢了踢凳子,床下更是没有管,而是将床上的东西都掀翻了下来,弄得一片狼藉。
“看样子,他们是跑了。”
一个人随意将脚边的东西踢走,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像是了然一般的说道:“那肯定是往后山去了,咱们赶紧去追吧!”
“后山那么大,而且有的地方咱们都还没有去过,去探索的人也再也没有回来,他们要是跑到那里去,咱们怎么找?”
“嗤,这可是神大人指定要的祭品,就算找不了也得找,反正他们出不去村子,大不了咱们明天直接地毯式搜索后山,我就不信他们真那么命大,能一直藏着!”
“那咱们现在趁他们没有跑远赶紧去追吧!”
“走!”
人乌拉拉的一群来了又走,很快就消失的不见踪影了,连声音都没有。
道具时限正好消失,三个人长出一口气,方小天和姜澈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不对劲。”
棠渔疑惑道:“什么不对劲?”
方小天道:“他们根本没有想找到你,你觉得他们是同情心犯了吗?”
这都不用想,棠渔摇头:“当然不是,他们既然没有想找到我,却大张旗鼓的来找我,甚至还强调后山会严加搜索,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想把我/你逼进村子里躲着。”
三个人说完,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
半晌,姜澈才干涩的开口:“所以我们被发现了。”
方小天啧了一声,“早知道就不浪费道具了。”
姜澈拍了拍他的肩膀,“时间太短太紧迫,再加上如果不是他们这样表现,那我们也不会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棠渔有些愧疚,“抱歉……”
姜澈转而去拍他的肩膀,“道什么歉啊,咱们三个过命的交情还将就这个干什么,小天儿的道具就是咱俩的道具,是不天儿!”
方小天揉了一把狗头,“二狗说得对,不用道歉,我不相信如果有一天我陷入危险,你会舍不得用道具,更何况上一次副本你为了我们的安全直接让我们传送出副本,连犹豫都没有,从那时候起咱们就是亲兄弟!”
棠渔脸上露出一个小酒窝,重重点头,“嗯,亲兄弟!”
“行了行了,有空再好好叙咱们兄弟情,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办,往山上走吗?”
棠渔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刚才那些人说得对,山上未知太多,而且白狼族群叛乱,那些狼不知道是不是还分布在山上,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如果你们带着我往山上去,太危险了,会连累你们,而且,那个大人既然想让我做祭品,就不会允许我躲起来。”
“但是,他如果想让我做祭品,那直接让人把我抓回去就好,为什么要费力把我往村子里赶,这就说明他其实并不会立马要我的命,他把我弄回村子还有别的目的,那我所要走的路一定是他规划好的路。”
“不管怎么选择,好像我藏进村子里都是既定的答案,那我们就回去,看看他要做什么,我不相信等待着的是绝对的死局,一定有生路,就是要我们去找。”
方小天也是这么想的,三人当即一拍即合,披着浓浓的夜色朝村里潜去。
“我们发现有玩家在跟村民接触,而且表现的有些奇怪,所以,我们就打算跟上去看看。”
方小天的住处,棠渔被安顿在院子内最里边的一间屋子,门前还被高高的木柴堆所遮挡着,就好像这里就是一间柴房,而不是什么住人的屋子。
之所以选择方小天的住处,是因为方小天是真个村子里唯一没有其他人跟他住的人家,其他玩家多多少少都存在着亲人或者远房亲戚一起住什么的,就连棠渔的人设里,家中仍有父母兄弟在住,他们毫不犹豫的抛弃了棠渔。
所以在试探村子的要求之后,姜澈也从那个所谓的家里搬了出来,跟方小天住在一起,其他玩家见他们这样可以,于是也纷纷效仿,村子里的人都没有什么意见,就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样。
可是有的时候,玩家们又分明能感觉到围绕在身体周围那些充满了各种意味的视线,总之不是友善的,也不是对同类的视线。
方小天一边说一边将床收拾干净,又把姜澈抱来的厚被子放在床上铺好,上手摸了摸没有那么硬了,才让姜澈扶着棠渔过来坐在床边。
“感受一下,还可以吗?”
棠渔笑道:“可以,谢谢。”
姜澈也伸手摸了摸,蹙眉:“这不还是硬嘛。”
方小天道:“干爽的被子就这么几个,其他的都是潮的不行的,还有股子味道,再往上铺一床他就没有盖的了。”
棠渔伸手拍了拍胳膊上姜澈的手,道:“已经很好了。”
姜澈看着他冲着空气的方向说话,有些心疼的叹了一口气,主动走到他面对的方向道:“你看你,都已经看不见了,这住还住不舒服,看着就难受。”
方小天把胳膊搭在姜澈肩膀上,也跟着叹了口气,“说的是呢,都怪你长得太好看了,本身就自带破碎感,现在又看不见了,还住在这种环境里,我都觉得是我在虐待你。”
棠渔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眉眼弯弯的对着两人的方向,“好吧好吧,怪我,但是我真的觉得已经很好了。”
他抬手在周围摸了摸,认真的中肯的道:“比之前住的还好。”
“哥哥?”
三个人同时一愣,门口有些破破烂烂的小狗轻巧地钻了进来,他那双眼睛中明晃晃的是受伤的破碎感,看着棠渔表情有些难过。
“是我不好,之前竟然没有想到这个,让哥哥难受好久。”
方小天和姜澈对视一眼。
这哪儿来的破碎小狗?
棠渔听见棠阳的声音,一下子站了起来,“棠阳!”
棠阳被那声音中的惊喜瞬间安抚了,他乖乖走上前,拿起棠渔的手弯腰蹭在他掌心里,“哥哥我在,我回来了。”
棠渔想要摸摸他其他的地方,棠阳没让,只是蹭着他的掌心。
“身上有些脏,哥哥别摸了。”
棠渔担忧道:“你有受伤吗?”
棠阳摇摇头,“没有的,哥哥别担心,我一会儿去洗洗就好了。”
棠渔这才松了一口气。
姜澈看着他脸上明晃晃的像是被树枝擦出来的伤口,也没有多说。
棠阳继续道:“哥哥,我发现了一件事情,那些人好像并没有仔细在找人,就随便转了几圈就往回走了,然后我等了一会儿才下来的,当时山脚下也已经没人了。”
棠渔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心中还是不免一沉。
他忍不住在心中问道:“言巫哥哥,这个副本除了阿萨还有其他的BOSS吗?”
【没有其他名字,BOSS名字叫阿萨,但是宝宝,我要告诉你,游戏下场了。】
棠渔瞳孔一缩,“什么……?”
【它现在很享受被众星捧月的生活。】
棠渔惊道:“他是那个神!”
【聪明宝宝。】
棠渔忍不住拧眉,随后对棠阳道:“你先去洗洗,让方哥哥带你去。”
方小天听见他这个称呼没忍住抽了抽唇角,看了看明显神色不善的破碎小狗,认命地道:“行了,跟我来吧。”
棠阳没有再黏糊,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方小天出去了。
姜澈问道:“你怎么了?
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儿不对劲,你是不是知道……”
棠阳其实受伤了。
“你说,副本BOSS名字叫阿萨和副本BOSS只有阿萨有什么区别?”
棠渔忽然问了一个问题,让姜澈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姜澈想了想,下意识道:“名字?难不成是这个副本里所有的BOSS只有一个名字?”
棠渔浑身一震,姜澈也顿住了,他慢慢瞪大双眼,用手捂住了嘴巴。
游戏通关任务:杀死阿萨。
如果这个游戏中不止有一个阿萨呢?
如果他们杀死的,不是任务条件的阿萨呢?
会有什么后果?
可是这,这怎么可能?
这也太扯了吧……
怎么会有其他的阿萨?
虽然脑中在发出尖锐爆鸣声,但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那就是真的。
棠渔有些脱力地坐在了床上,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床单,如果不止有一个阿萨,那他要杀死才能通关的阿萨,是不是也不是他的阿萨?
不,是也要不是。
少年毫无光彩的双眸中罕见的闪过一丝狠戾。
他绝不要他的阿萨成为游戏的踏脚石,成为它的牺牲品!
他要带阿萨回归本体,他要让言巫的灵魂重新拼凑完整,他要他爱的人完完整整,他要回家见爸爸妈妈!
所以,游戏必须输!
既然它已经下来了,并且沉迷于权力游戏,那,为什么不能把它困在这里,就像是它困住言巫一样。
只要游戏消失了,那所有人都可以离开这里回家吧?
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景,棠渔清楚的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但是,最起码重创它,应该可以的吧?
棠渔下意识摸上了手腕上的黑色小兽,小兽的双眼闪了一下,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正常来说,应该是不可以的,可是,如果他拥有真正的神明的力量呢?
毁灭之神,尤里卡。
他送的礼物,应该是蕴含着他的力量,这样代表毁灭的力量一出现,是不是能够重创游戏?
对了,他的身体内,还有神格碎片,真正的神格碎片,如果他以人身不能使用毁灭之神的力量,那么加上他身体内的神格碎片呢?
那是游戏也垂涎的力量,为此不惜处处针对他。
还有,那个男人,好像是第一届光明神的虚影。
脑海飞速旋转,刮起了一阵飓风,所有事情的脉络好像在此时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旧神的副本内出现了完全不属于游戏副本的陨落神明与真正的神格碎片,他们说预言中有一个人类回来到这里取到火种,关于游戏副本其实就是搬自真实世界的猜测,只不过是已经结局了的世界,游戏进行还原数据再加以更改变成了真正的副本。
但是像是游戏都垂涎的神明大陆,所遗留的力量显然也不是游戏能够更改与检测到的,所以,神明的残影留了下来,等待着预言中的人。
预言出现的很早,指向的是他,所以,他注定要来到这里,他身上携带者火种,要送到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去,所以也证明,预言中的他,一定会摆脱了游戏的桎梏。
那么,结合这所有的一切来看,他想要重创游戏的想法,可行。
游戏现在已经开始干涉游戏伤害言巫了,他们绝不能再等下去!
“哥哥,你能用数据把游戏困在这里吗?不用很久,就最后的时候。”
棠渔小脸坚定又严肃。
“他想要高高在上的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那我们就陪它玩,只要在我需要的时候,将它困在这个副本的BOSS身躯内出不去,我们就能重创它,从而拿到大部分游戏的控制权!”
言巫挑了挑眉,棠渔能够这么早想到旧神副本得到的东西带给他的助力说实话是他没有想到的,而且他也没有打算告诉他,毕竟,这样的力量是很难控制的,使用力量摧毁游戏也是需要勇气的,他不想让棠渔在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之前有太大的压力,但是计划不如变化,既然他的宝宝已经自己发现了,那他也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间了。
他的宝贝,为了保护他,产生了一往无前的勇气,那他自然也不会泼凉水。
【宝宝想怎么做?】
“先让它自愿的留在游戏中,沉溺在权利中,哥哥你用你的数据小心地渗透游戏数据,直到你觉得能够控制住它的时候,那我们就——”
棠渔握紧了拳头,一字一顿
“开、战!”
言巫轻笑着
【遵命。】
方小天重新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两个人脸色凝重到好像下一秒就要世界毁灭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姜澈有些机械地将目光转向他,把刚才棠渔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方小天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晃了晃脑袋,“先别自己吓自己,我明天出去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打听出来庙里那个神叫什么名字。”
“你刚才说,你们跟着那两个玩家,觉得他们有些奇怪,是哪里奇怪?”棠渔问道。
方小天道:“村民一般是不怎么理我们的,虽然不至于像是你一样被驱逐,但是在村子里也就是像个透明人,不出声就没人搭理,但是那两个玩家跟村民有说有笑的,很是熟悉,还时不时的看其他玩家,那个眼神怎么说呢,不像是看同伴也不像是看同类的眼神,而像是在看一个猎物。”
“所以我们就跟过去了,然后看到了他们跟着村民们进了那座庙,但是却并没有出来,姜澈在空气中闻到了血腥味,所以我们判断那两个已经出事儿了,再加上听到了他们说祭品,我们就更确定了,后边的没有听,直接去找你了。”
姜澈道:“其实我们该留下一个人在那里听他们后边说什么的。”
方小天摇了摇头,“不安全。”
棠渔赞同道:“对,而且刚才我们说的已经证明了他们其实是知道你们在听的,如果你们其中留下一个,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姜澈道:“我们现在太被动了,他们仍然把玩家当成祭品,没有任何变化,而且我们现在拿到的消息也少得可怜,陷阱已经踩进来了,但是总不能一直被动挨打吧。”
棠渔道:“我们一会儿可以问一下棠阳这个村子里的事情,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两人点点头,这也是个办法。
姜澈问道:“你那破碎小狗跟你住一起还是让他回去住?”
棠渔刚要回答,门口就出现了棠阳的身影。
“我要跟哥哥一起住,我就是哥哥的小狗,哥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姜澈:“……”
怎么又让他给听到了?
这小子属猫的吗走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棠渔招招手,焕然一新的破碎小狗就哒哒哒地跑了过去,熟练地用头蹭了蹭少年的掌心。
棠渔揉了两把,才问道:“棠阳,你能跟我们讲讲这个村子的事情吗?”
棠阳问道:“哥哥想知道什么?”
棠渔拉着他坐下,才道:“所有你知道的,可以吗?”
棠阳小心翼翼地道:“那哥哥可以一直牵着我的手吗?”
棠渔怔了一下,心中涌出一阵愧疚,“抱歉,但是我……”
“我知道的哥哥,”说是让棠渔牵着他,但是其实他的手能完全将棠渔的手包裹进掌心,“没关系的,哥哥一直牵着我就好。”
姜澈&方小天:o_o
棠渔看不见,棠阳才不管他们什么表情,美滋滋的勾起唇,才开始讲这个村子的信息。
“这个村子叫做永夜村,据说,村外是一片炼狱,到处都是尸横遍野,而永夜村因为有神明的庇佑,所以不用落得外边一个下场,但是同样的,神明的庇佑是有限制的,从那以后,永夜村的村民永远不得踏出这个村子,除非是达到了被驱逐的条件,才能请示神明,让被驱逐的人离开永夜村。”
“而永夜村的名字是根据这个由来,因为不想让外界发现端倪,所以村子里永远都是夜晚,没有白天。”
“我小的时候见过那些胆子大的孩子想要出村看看,但是他们一直在村口转圈,转了整整一天,等到村长带着香灰来寻找,才将他们解救出来,听说那些孩子回去之后就大病一场,我偷偷看过,他们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浑身上下就剩下一个骨头架子,养了好几年才慢慢恢复,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去村口试图出村了。”
“永夜村的土地都很肥沃,村民们每家每户都很富裕,过得很好,鱼塘里的鱼也很肥美,牲畜们也长得很好,可以说是吃喝不愁,听说这都是村长向神明祈求来的,但是每一次丰收年过后,我都会发现有好多人开始出现像是之前那些小孩子一样的状态,但是他们没有那些小孩子严重,大多养个一段时间就好了。”
“随着我慢慢长大,我发现这些情况也越来越频繁,然后猝不及防的出现了一个灾年,就是那个时候,村长宣布开始向神明奉献季祭品。”
“村长开始频繁出进村里那座庙,每次进去都要拿一叠厚厚的纸,几次下来,那些纸越来越少,最后变成了红色的一沓。”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献祭的场面,他们很多人,一人手中拿着一张红纸,闯到村民家里去抓人,基本都是年轻的,健康的,长得好看的人,然后像是你们那样被抬上了山。”
“那天晚上,我听见了特别恐怖的惨叫声,浓烈的血腥味让我觉得像是被浸泡在了血浇灌的池子里,然后第二天,迎来了一个白天。”
“村民们都很恐慌,连那些失去了孩子疯狂的想要追讨一个说法的村民也趴在地上祈求神明宽恕。”
“第二天,天再也没有亮起来,他们才松了一口气各回各家,从那以后,每年的献祭就成了固定的,他们会吟唱着愿望抬着祭品上山,期待着愿望能够实现,大多时候神明都会实现他们的愿望,他们什么都拥有了,所以今年的愿望就变成了希望得到永生。”
“对了,从那一次之后,村长再也没有去过那座庙,都是直接在固定的日子将祭品抬上山。”
棠阳说着拧了拧眉,似乎是在回想些什么。
“我好想隐约记得,那天白天,好像出现了一个人,他说他是护佑这方山川的神明,他叫阿萨,好像还说了一些别的什么,但是之后我的记忆就逐渐模糊了,那些村民也是,他们只记得阿萨这个名字,别的什么都不记得。”
棠渔无意识握紧了棠阳的手,棠阳垂眸,遮住了眼中的妒忌。
“哥哥,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那个时候我还很小,记忆也不是很清晰,抱歉。”
棠渔回过神,“已经很好了,你不用觉得抱歉,这些已经很有帮助了。”
方小天道:“这么说,是因为这次出事,所以村长才重新进入那座庙的?”
棠阳点点头:“对。”
姜澈摸了摸下巴,“那个庙里的东西很显然跟阿萨不是同一个,之前需要的时候村长去庙里,阿萨出来就向阿萨献祭了,那现在阿萨出事了,他又重新回去,临时抱佛脚,那个所谓的神脾气那么好吗?”
确实有说不通的地方。
方小天道:“那就是所图的更多,所以他可以原谅村长的慢待。”
“那他到底想要什么?”姜澈实在想不通。
方小天道:“祭品啊,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姜澈道:“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他要祭品到底想要干什么?继续向是之前那样和村民们相爱相杀?”
棠渔沉思了一会儿,道:“书上说,有邪物靠着吃人修炼,每吃一个人,它的力量就会更大一点,所以,它是在积攒力量吗?”
姜澈道:“如果这么说的话,那我们这些人就是它的储备粮,每吃一个人它的力量就会强大一点,那它多吃几个……”
嘶……
方小天凉凉开口:“那我们就完蛋辣,这简直泰酷辣。”
姜澈:“……”
这一点儿也不好笑朋友。
棠渔垂眸,思索着要不要将自己打算做的事情告诉他们,但是现在一切未定,提前说估计只会加深他们的压力,而且,游戏其实并没有太针对他们,针对他们也是因为他们和他组队。
“小鱼你在想什么?”
棠渔抿了下唇,“如果,我想做一件事……”
方小天看出了他的犹豫,道:“没有人能置身事外的棠渔。”
棠渔怔了怔,心中纠结的石头轰然落地。
对,没有人能在这个游戏中置身事外,不管是他还是方小天和姜澈,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其他的玩家,没有人能够完全的脱离这个准则。
“那就一起来吧。”
棠渔没有避着棠阳,道:“我需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
棠渔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附耳过来。
两人在棠阳不乐意的视线下凑到棠渔面前,听他说道:
“我需要你们帮我无限喂大那座庙里东西的野心,他喜欢权势享受权利带来的一切,那就不留余地的吹捧他,捧的他舍不得离开这个村子。”
“他只要舍不得离开。”
少年清澈的声音中毫不隐藏的带着狠意。
“那就别再想完完整整的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