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裏陷入沉默。
只剩下水滴落下的声音。
迟星牧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自己都说了些什麽玩意。
好在埃尔维斯还在浴室裏，看不见自己脸上窘迫的表情。
忙补救道：“我这就重新再买一个。”
埃尔维斯：“我自己来吧，帮忙把光脑给我。”
“好。”
虽然对这位医生的人品有些不齿，但迟星牧不得不承认，他的医术相当了得。
“这只幼崽恐怕学不会飞行。”
他只是在小黄啾的翅膀上摸了几下，就看出问题的症结：“它的翅膀发育不全，虽然看起来没什麽问题，但负荷不起身体的重量，学了也是白学。”
被断定不能飞行的幼崽紧紧贴在迟星牧的手背上，缩成一颗圆鼓鼓的黄金团子。
迟星牧观察着沃斯汀医生的表情，问道：“有办法治疗吗？”
“有办法，还是两种。但我不建议你们尝试。”
小黄啾一骨碌爬起来，紧张地看着沃斯汀。迟星牧的神色微微放松，不管怎麽样，有办法治疗就好，他知道沃斯汀想说什麽，无非就是治疗的代价太大，不划算之类的云云。
果然，沃斯汀接着道：“第一个方案，是断骨重接。”
“帝国有句老话，断过的骨头更强壮，这句话放在兽人身上非常适用。这只幼崽的骨骼强度不够，如果能反複打断重接，就有机会痊愈。”
“帝国医学发达，断骨很快就能痊愈，只是过程会很痛苦。”
闻言，小黄啾浑身颤抖，光是听着就觉得翅膀抽痛。
迟星牧摸摸小家伙的背羽，安抚的意味非常明显：“要多少次？”
“它的骨头很脆弱……最少需要十九次……”
“不行。”
迟星牧毫不犹豫地否决这个方案，问道：“第二个方案呢？”
沃斯汀顿了一下，道：“第二个方案……需要一枚塑脉果，塑脉果是摩崖族的宝物，每年只有三枚産出，千金难求，上一次出世，是在帝星的拍卖会上，一颗就拍出了这个数。”
沃斯汀竖起一根食指，迟星牧猜测道：“一千万？”
“是一个亿。”
“而且，那次拍卖，是十几年前，摩崖族很少与外界接触，现在有钱都找不到了。”
沃斯汀的声音像是宣判了幼崽的死刑，让它瑟缩着把脑袋扎进胸膛。幼崽吸吸鼻子，心说不如就这样放弃吧，学不会就学不会吧，反正小花豹它们也不会飞，大不了它一辈子都不离开福利院，不与外人接触了。
沃斯汀好整以暇地看着迟星牧。
从医这麽多年，他见惯了满口慈爱的家长，在沉默中放弃幼崽的举动，人都是自私的，谁不想拥有一个健康可爱，又能干的幼崽呢？
像这只幼崽，家长需要花掉一亿星币，才能让它拥有正常幼崽天生就能具备的本能，被放弃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知道了。”
青年的声音非常平静，打断了沃斯汀的思考，淡然道：“谢谢医生，再帮我看看这只幼崽吧。”
迟星牧把小豹子放到沃斯汀面前，沃斯汀的表情第一次扭曲，追问道：“知道了是什麽意思？”
“就是我会努力赚这一亿星币的意思。”
迟星牧半擡下巴，脸色平静又坚决，手指微勾，把小黄啾的脑袋从绒羽中擡起：“宝宝，我说没说过，不许低头。”
“你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这是迟星牧第一次用这样严厉的态度对待这些幼崽。包括小黄啾在内，所有幼崽下意识擡头，怯怯地看着迟星牧。
诚然，幼崽们作出这样的姿态是非常惹人心疼的，但它们的家长却显得非常严厉，一字一句道：“我再说最后一次，身体残缺不是你们的错。”
“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们治疗。”迟星牧承诺道：“能买到果子，我们就买，如果我们攒够了钱，也找不到果子……”
他微微一顿，看向小黄啾：“我会亲手把你的翅膀折断十九次。”
“在此之前，只要我没有放弃，你就不许放弃你自己。”
幼崽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迟星牧，黑豆似的眼睛呆滞着，紧紧地盯着迟星牧。
它想从迟星牧的眼睛裏看见一些别的情绪，比如嫌恶和失望，但它看得眼睛都酸了，也没能从裏面看到除了坚定以外的任何情绪。
幼崽的眼泪蓄满眼眶，顺着颊羽流下。它一头扎进迟星牧的手心，哭得绒羽淩乱，小翅膀一颤一颤地抖。就算青年刚刚说过“折断翅膀十九次”这样的话，也不能影响他此刻在幼崽心裏的地位。
它知道，不管怎麽样，青年都不会放弃它。
迟星牧把小黄啾拢进手心，让它自己平複情绪，对已经呆滞的医生催促道：“医生，麻烦快一点，我还急着带幼崽们回去洗澡。”
“啊……哦。”沃斯汀难得表现出几分无措，情绪被沖击，大脑裏面一片茫然。
接下来几只幼崽表现的都很出人意料。
可能是从小黄啾身上明白了迟星牧的心意，让它们知道自己是有人爱的孩子，就算得到医生：“无法治疗”的谶言时，幼崽们都没有低下自己的头。
只有迟星牧知道自己身上的任务有多艰巨。
除了小黄啾外，几乎所有幼崽都不被医生看好。
因为异能量的影响，花豹幼崽的眼睛没有办法睁开，除非它能觉醒SS级以上的异能，自己沖破束缚自己的能量团，才有机会恢複光明。
但随即，沃斯汀很遗憾地告诉迟星牧，目前帝国上万亿的人口中，觉醒SS级异能的幼崽不超过十个。
也就是说，花豹幼崽治好眼睛的概率，只有千亿分之一。
对此，迟星牧表现的很平静，像是早有预料，他把小豹子抱进怀裏，揉了揉它花苞似的耳朵。
“宝宝听见了吗，以后不能继续贪玩了，好好锻炼，争取早点觉醒异能。”
在沃斯汀看疯子的目光下，花豹幼崽精神抖擞，两只前爪踩在迟星牧的胳膊上，嗷呜两声。
豹语：回去就开始努力！
沃斯汀：“……”你们是疯了吗？
他不信邪的为小人鱼做了许多测试，然后告诉迟星牧，小人鱼尾巴上的鳞片非常脆弱，鱼尾绵软无力，虽然普通的人鱼幼崽也会有这样的情况，但它们的尾巴有一个持续变强的过程。
但小人鱼没有。
也就是说，小人鱼不会因为长大而进步，更不会拥有强大的尾巴，它甚至一生都不能回到人鱼族所在的深海，因为它的尾巴根本无法承受水下的高压。
这回，你总该放弃了吧，一条不能回到深海的人鱼，还能有什麽价值。
沃斯汀扬起下巴，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向迟星牧。
怎料，迟星牧竟然抱着人鱼幼崽亲了一口，道：“看来宝贝你要做一条在陆地上生活的人鱼了，不能下水就不下水，海底又冷又腥，又不是什麽好地方，肉搏打不过还有异能，精神力强也是很厉害的。”
小人鱼搂住家长的脖子，脸上扬起笑容，快乐得好像自己有什麽了不起的能力似的，让沃斯汀再次陷入沉默。
至于剩下两只幼崽，不用沃斯汀说，迟星牧也知道是怎麽回事。
龙族的能量都彙聚在龙角上，能力越强，龙角的形状就越完美，小黑龙长到现在，头上连个小鼓包都没有，估计也是个小废物了。
至于小鹿崽……身为白鹿，却带着不详的黑斑，就算它的天赋再好，也只有被丢弃的命。
403办公室裏，沃斯汀神色複杂，看着被幼崽们簇拥着离开的青年。
连续五只幼崽，他已经用最夸张的语言说明了幼崽们的情况，他以为青年会歇斯底裏，放弃这些幼崽，可到了最后，他只在青年的脸上看见鼓励的神色。
难道他不知道，这些幼崽早就没有希望了吗？
早在两个小时之前，埃尔维斯独自下楼，遇见肯尼从房间裏出来。
埃尔维斯没计较他错漏百出的礼仪，只道了句：“小牧今天需要休息，没事不要打扰，今天宫裏还有早会，我先回去。”
留肯尼在原地目瞪口呆。
两件睡衣，还需要休息……陛下怎能如此禽兽，园长他还是个孩子！
抓住迟星牧的手腕，心疼地拍了两下，“园长辛苦了，陛下真……哎，你看你怎麽还自己下楼，你现在需要休息，毛平已经準备好了营养餐，我这就给你端过来。”
睡了一晚上神清气爽的迟星牧：“？？？”
他辛苦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