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时越收到朋友消息的时候，人还在酒桌上应酬。
“纪二，那小樱桃今晚过来了，在陪人喝酒，你过不过来？”
他嘴里叼着烟，一边跟旁边人笑着说了几句话，一边随手回了一句，“一个小时过后去，替我看着点。”
朋友那边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回信息很快，大概是在调侃他，“你真上心了？”
屏幕亮起又熄灭，纪时越端着酒杯，并没回。
饭局结束时已经快十一点，他让助理安排好这些合作伙伴的去处，自己伸手招了辆出租车便去了酒吧。
他已经是常客，熟门熟路地站在不远处看了一圈，瞧见宋溪亭半趴在吧台处，手里握着杯子，整个人看起来晃晃荡荡像是不胜酒力将要睡去似的，瞧不清正脸，只能看到他原先挺直的腰线弯下去，白衬衫下瘦削的脊背便微微凸出来一些，纪时越喉结微微动了一下，眼中多了些别的东西，朝宋溪亭走过去。
他先是轻轻扣了两下吧台，宋溪亭却好像真睡着了，没什么反应，原本打理得好好的长发也垂下来一缕贴在脸颊处，纪时越看得心痒痒，伸手碰了一下，手指拈着宋溪亭的发尾替他将那缕头发别到了耳后，只是轻飘飘的触感反而愈发让人难耐，他动作顿了顿，瞥见宋溪亭泛红的耳垂，刚想捏两下，宋溪亭倒醒了。
他应该是真睡熟了，眼神中迷糊的神情还未来得及褪去，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地避开别人对他的亲密举动，直到视线上移发现眼前人是纪时越的时候才重新懒散地归回了原位，靠在吧台上拧着眉头略带不满地看着他。
纪时越很自然地在旁边坐下了，关切地问了一句，“困了怎么不回去？”
宋溪亭摇摇头，顺手将杯子端过来就要往嘴里送，纪时越拉了下他的手腕，原本只是想调戏他，却突然感觉到他皮肤似乎烫得厉害，再看一眼宋溪亭的脸，也红得有些不对劲。
于是手便在他额上贴了贴，果然是有些发烧了，宋溪亭整个人还很迟钝地没反应过来什么，便被人将杯子夺了过去，紧接着便是有些生气的质问，“发烧了怎么还喝酒？”
宋溪亭呆呆地看他，“啊”了一声。
接着回他道：“不是酒，是冰柠檬水……”
纪时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道：“你这样子那两个怎么放心让你出来的？”
宋溪亭低声辩解道：“就是有点感冒，没什么大事。”
纪时越像是不信他的话，将杯子端起来自己喝了一口，终于确信那里面装的确实不是酒一样，宋溪亭看着他在自己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口，脑袋有点发懵，无意识地理了理自己鬓角处的头发。
继而又想起这地方刚刚他也碰过，于是动作又滞缓下来，恍惚间脸色比刚才还要更红一点，半晌慢慢地手才从头发上滑落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纪时越。
纪时越扯着他的手腕想将他拽起来，一边因为他发烧还来酒吧而生气一边又心疼似的，动作看起来凶横实际力道却轻飘飘，生怕宋溪亭站不稳给摔了，等他自己反应过来心里刚刚这九曲十八弯的念头时，他终于发现自己似乎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动心了。
宋溪亭站不稳，踉踉跄跄地靠在他身上，他原本真的以为自己没什么，现在却头晕目眩，不知是酒吧里热气蒸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纪时越搂着他腰出去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反抗，就这么跟着出去了。
出了酒吧也就离了热闹的地方，一下子清净起来，那些乱糟糟的声音随着酒吧关上的门一起褪去，街道上只余一两盏路灯亮着，他们两个人的影子也一并被拉长，慢腾腾地往前移动。
纪时越半抱着他，道：“吃药了吗？我现在带你去医院看看？”
宋溪亭回道：“前两天吃了，我以为自己好了……所以才出来的。”
听他这么回话，纪时越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你到底怎么把自己照顾这么大的。”
宋溪亭又沉默下来，他伸手拽了下纪时越的衣服，示意他等一等，“能不能坐会儿？”
晚风一吹，即便烧还没退他也觉得自己好像清醒了点，纪时越看他一眼，依言坐在了马路牙子上，反正这个点街上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他也无所谓什么丢不丢人的。
他们并排坐着，宋溪亭腰挺得很直，眼睛看着空荡荡的不远处，思绪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纪时越随口道：“怎么，心情不好？”
“没有。”宋溪亭回了一句，轻轻地笑了下，他比纪时越矮一些，两个人并肩坐着的时候身高差亦很明显，宋溪亭抬眼看他，像是试探又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要做点什么似的，慢慢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纪时越身子一僵，微微侧头看向他，却只能看到宋溪亭已经闭上眼睛，只是靠着他的动作很是信赖，他没敢动，换作平时他大概已经痞里痞气地一把将人搂住了亲上去，但他现在只是安静地给他这样靠着，今晚有一些地方已经不一样了，他尚不知道这种变化从何而来又能维持多久，只是现在顺其自然地这样发生了。
如果纪时越再早一些看向他，或许能看到他眼中的依赖与眷恋，宋溪亭本就生得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波流转间简直缱绻缠绵到了极致，偏他们这段关系并无任何实质性可证的爱意与留恋，于是宋溪亭在靠向他时又带着不安与惊惶，他视线上移看向他，眼睛眨了一下，像蝴蝶振翅，然而翅膀已经残缺，但依旧挣扎着想被爱。
就当他是被昏沉的酒意与逐渐上升的体温冲昏了脑子罢，人动心也不过一瞬，世人无法免俗，他也不过渴得这一瞬。
像常人那样爱与被爱的一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