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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不甘心

春夜 余酲 4271 2025-03-08 16:34:43

大约是惯性,梁辰不敢深想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他只当陈仅这样说是为了减轻他的心理负担——这样也好,至少没有白逞英雄。

站起来的时候腿麻,梁辰扶着桌子缓一会儿,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喝了个底朝天。

已是晚上十点,宴席应该结束了。

先开车把陈仅送回住处。到地方下车,梁辰帮忙把折叠自行车从后备箱拿出来,问旁边的陈仅:“拎回去还是骑回去?”

“骑吧。”陈仅说。

于是三下两下把自行车展开,交到陈仅手里的时候,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脸,梁辰不大自在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陈仅抬起的手顿了一下,大概考虑到是在外面,没有直接摸上去,转而指了指梁辰鬓角:“这里,沾了指甲油。”

梁辰顺着指引去摸,果然有一小簇头发被甲油糊在了一起,已经晾干了。

“没事,我回去洗头。”

这样说着,梁辰的视线沿着陈仅的手指展开搜查,当看到右手无名指甲盖上的一小块凹凸不平时,不由自主地干咽一口空气。

好像他的头发留在陈仅身上的印记。

昏黄的晚灯将覆在指甲上的颜色照成一种幽邃的绿,隐有光芒反射,并不晃眼,只会更吸引人的注意。

这个颜色果然很衬他。

梁辰对自己的选择很满意,目送陈仅骑车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尽头,返身回到驾驶座,回去的路上心情好到哼起歌来。

到家就哼不出来了。

在门口透过窗户瞧见客厅亮堂堂的,梁辰就心知不妙。进屋换上鞋,还没来得及往楼梯方向跑,就被坐在沙发上的梁建业叫住。

“回来了?过来坐。”

梁辰硬着头皮过去,在离梁建业最远的沙发落座。

梁建业看起来还算平静,似乎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提几个小时前宴席上那场闹剧,而是说了些工作上的事,末了夸他表现不错,部门的周经理和梁霄寒都给了很高的评价。

梁辰觉得梁霄寒夸奖他这事很魔幻,没忍住笑了一声。

梁建业看他一眼,脸上才有了些许愠色:“虽然工作上你的表现很好,但一码归一码,基本的社交礼仪都不顾了吗,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摔酒杯?”

总算回归正题,梁辰正色道:“那是手滑,不是故意的。”

梁建业哼一声:“那把陈仅带走也不是故意的?”

“我是看那个赵不……赵总喝那么多,怕出事才出的手。”梁辰把矛头往赵俊辉身上引,“万一他真在这儿干出什么丑事,传出去我们家也跟着丢人。”

梁建业不以为然:“陈仅的存在本来就够丢人了,为这事我们家被非议得还少吗?”

“那为什么要叫他来做事,不就是为了让他陪酒?”梁辰冲口而出,“既要挟恩图报,又嫌他的存在丢人,您不觉得矛盾吗?”

梁建业一霎瞪大眼睛,却又不知从何反驳,嘴巴开合半天,骂了一句:“混账!”

“胳膊肘尽往外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梁?”梁建业气不打一处来,“明天别上班了,给我挨个给客人打电话道歉!”

梁辰知道老爷子固执,根本说不通,随意地应下便起身上楼。

回到房间,梁辰把自己扔在床上,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分明回来的路上已经打好了腹稿,道个歉服个软,有的是办法避重就轻敷衍过去。可是一听到有人说陈仅的不是,他就心头火起,烦躁至极。

偏偏这份烦躁没有排遣的出口。梁辰知道,只从酒桌上把陈仅解救出来远远不够,想要避免此类事情再次发生,必须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那必然是一场堪称颠覆的动荡,是先前梁辰从未设想过,也从未打算参与的残酷战争。

翻身侧躺,抓到枕头蒙在脸上,轻微的窒息感让梁辰头脑发晕,困意上涌。

意识泯灭的前一秒,脑海中浮现的是陈仅望着他时清澈明亮的眼睛。

从没有哪一刻如此希望,如果时间能停在那一瞬间该有多好。

次日下午,陈仅接到孙助的通知,乘电梯上到顶楼。

梁霄寒早已等在办公室,招呼他坐下,递上一杯冰拿铁,笑问:“昨天晚上跑哪儿去了,消息都不回?”

陈仅接过杯子捧在手上:“回家去了。”

“梁辰送你回去的?”

“嗯。”

本以为梁霄寒会追根究底,问梁辰为什么会把他带走,问他们一起干什么去了之类,没想梁霄寒话锋一转,说起昨天开席前发生的事:“昨天是我不对,我太心急了,不该要求你搬过来,至少也该先询问你的意见。”

陈仅抿唇半晌,才说:“您没有错。”

施恩者和受益者之间没有平等可言,就算梁霄寒对他提要求也无可厚非,哪里用得着道歉。

梁霄寒却好像松了口气,接着道:“后来酒桌上,我气还没消,不然一定帮你多拦几杯酒,不会放任你被那个赵俊辉欺负。”

这话听着像在解释昨晚不为陈仅解围的原因,实则有话外之音——都是因为你不乖不听话,让我生气,我才不帮你拦酒,借机“惩罚”你。

陈仅与梁霄寒相识多年,自是领会到这层意思,察觉到无形中的威压。

不由得感到好笑,原来是他想多了,梁霄寒这样的上位者,怎么会觉得自己有错?

“我知道爷爷为什么让我上桌,也很清楚我在酒桌上扮演的角色,所以,”陈仅看向梁霄寒,“我没有受欺负,您不需要帮我拦酒,更不需要向我解释。”

梁霄寒愣了下,为陈仅过分理智的发言,和清明得似乎能将他看穿的眼神。

那种失去掌控的感觉卷土重来,他忽然意识到,陈仅已经很久没有对他笑了,连带有一丝温度的话语都欠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把陈仅一个人丢在花房的那一天,冲动之下试图强吻的那一天,还是后来,他回避与陈仅亲近的那一天?

可那些都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的。

要不是梁辰,要不是这家伙总是冒出来坏事,他和陈仅应该还和从前一样亲密。

等到他坐稳集团最高决策者的位置,就可以无所顾忌,什么都不怕了。

只不过要再等一等而已。

可这世界上的人和事都不会一成不变。

哪怕直到现在,他都记得四年前在公司楼下,对陈仅说出“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时的坚定心情。

梁霄寒垂眼,目光几分黯然。随后又好像想起什么,说:“昨晚,梁辰十一点多才回家。”

陈仅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把话题绕回去。

“从家里到你住处来回一小时足够。”梁霄寒看着陈仅,敛去了一贯的笑容,“我十点半到你住处,你还没回来。”

陈仅眼中流露疑惑,他既不懂梁霄寒为什么要去他住处,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些。

“我什么都知道。”梁霄寒接着道,“或许你也已经知道了,他喜欢你。”

从陈仅稍显错愕却并不惊讶的反应中,梁霄寒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

梁霄寒靠近陈仅,几乎贴在他耳边说:“不过你觉得,他会因为喜欢你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和整个家族对抗吗?”

掌心被冰拿铁冻得发疼,陈仅下意识咬住牙关。

耳畔的声音似恶魔低语:“小仅是没想过,还是不敢想呢?”

齐雪茹的感谢宴定在周五晚上,接到邀请的除了几个当时在场的同事,还有平日里对她多有照顾的部门经理,以及有在医院帮忙拦媒体的简言之和卓翎。

饭店定在市区某商场里。下班后陈仅和部门的同事先到,没多久简言之和卓翎也来了,庄晓梦要加班耽搁了半小时,最后到的是梁辰,进包厢前先把外套脱掉,抖落一地从工地带来的尘土。

从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梁辰在陈仅旁边停留片刻,到底还是坐到卓翎旁边的空位。

“洗干净没?”卓翎一脸嫌弃地娜开自己的餐具,“别把灰尘弄我碗里。”

顾及到卓翎另一边坐着家属,梁辰克制住了踹他一脚的冲动。

然后隔着半张桌子,状似不经意地瞟一眼正在摆弄筷子的陈仅。

连着几天没打照面,他还是有一种游离在人群之外的心不在焉。

梁辰偷偷观察半天,也无法确定他是在看筷子,而是在看涂成墨绿色的指甲。

用餐的过程平淡无奇,有年龄较大的部门经理在场,年轻人们都有点放不开,全靠顾盼和庄晓梦两个话痨叽叽喳喳地点评菜品,才不至于冷场。

尾声时部门经理借家里有事先行撤退,桌上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聊天内容也开始百无禁忌。

顾盼问齐雪茹有没有和前男友断干净,齐雪茹面有难色地说:“我已经跟他说了分手,可是他不同意,这些天一直在纠缠我,昨天还在我家楼下堵我。”

“好恐怖。”庄晓梦打了个哆嗦,“这种情况能不能报警啊?”

“他没有威胁我,也没有造成人身伤害,不算犯法……”

“那怎么办,要是我被这么个人渣盯上,晚上都要吓得睡不着。”

卓翎也加入讨论,支招道:“你家有没有那种身强力壮的男性亲戚,叫出来吓一吓他。”

齐雪茹摇头:“我是外地人,在N市没有亲戚。”

顾盼说:“朋友也行啊,身强力壮的男性朋友。”

“也没有……”

“谁说没有?”庄晓梦环视一圈,“光咱们这桌就有四个,还不够你用吗?”

莫名其妙被抓了壮丁,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陈仅就跟着大部队,稀里糊涂地从饭店转移到了KTV。

顾盼美其名曰“共商大计”,在KTV包厢里对在场四位男士进行了细致的点评。

“陈仅先pass掉,太瘦了不够有威慑力……允炆er,啊你知道我们私底下叫你允炆吗,不会生气吧?不生气就好,允炆er长得太帅,会让渣男误以为是花钱请来的演员……卓先生呢,看起来不像会跟人好好过日子的,先待定吧……简助理倒是不错,尤其是瞪眼时的下三白,还有这魁梧的身材,试问谁看了不害怕?”

庄晓梦笑出了眼泪,齐雪茹也被逗得捂嘴笑,剩余几个男的要么尴尬要么懵逼。

只有卓翎满不在乎地拿起桌上的啤酒,边喝边心急地吆喝:“选完了?我先替之之答应了,赶紧开唱吧!”

先来首调高的开嗓。

刚才喊得最凶的是卓翎,跑得最快的也是他,《青藏高原》才唱到亚拉索,他就和简言之一起失踪了。

三个女生一起唱了几首小甜歌,下一首萨克斯风细腻而婉转的声音响起时,梁辰眼皮突兀地一跳。

顾盼看一眼点歌台:“谁点的《暗里着迷》?”

无人应声。

索性打开原唱,各自拿起手机窝在沙发里休息。

粤语歌自带怀旧气息,加上沧桑的男声,自然滋生一种爱而不得的悲情氛围。

偏偏连歌词都那么贴切——

即使千多百个深夜 曾在梦境内

我有吻过你 这毕竟并没存在

……

其实每次见你我也着迷

无奈你我各有角色范围

就算在寂寞梦内超出好友关系

唯在暗里爱你暗里着迷

刚才进包厢时选座,梁辰再度犹豫,以至现在只能借着灯球旋转散落的块状彩光,偷看坐在角落里的陈仅。

像个躲在黑暗里贪婪的偷窥狂,一边暗自窃喜,一边担心被周遭的人发现端倪。

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他一做就是六年。

再乐此不疲,也有感到倦怠的时候。

拿起一罐啤酒走出包厢,关闭的门阻隔了门内的声音,梁辰有一种逃出升天般的轻松。

推开旁边的空包厢门,看见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梁辰迅速退出来的同时不忘把门带上,在心里暗骂卓翎你随时随地乱发什么情,还有简言之你看着挺正经一个人,怎么还跟他配合上了?

什么“之之”“翎翎”,肉麻得要命。

骂完背靠墙壁,仰起头,梁辰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就倦怠五分钟好了,他想,喝完这罐啤酒就回去。

刚扯开拉环,喝了两口,旁边的包厢门打开。

连五分钟都不能给吗?

梁辰郁闷极了,皱着眉偏头去看是谁不好好唱歌非要扎堆往外跑,这一看就愣住了,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是陈仅。

“……去洗手间?”梁辰问。

陈仅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来找你。”他说,“看你好像不开心。”

其实陈仅也在偷看梁辰,从饭店一直到KTV。

哪怕梁霄寒的那番话在他心里激起了波澜,他也想过是否要恪守距离,可当见到梁辰,那道刚架设起的警示线就瞬间消失,追出来也是不由自主,全凭本能指引。

连看到梁辰嘴角有液体溢出,滑落至脖颈,他的第一反应也是上前,抬手帮他抹去。

指尖刚抚上喉结,沾上温热的液体,手腕突然被一把攥住。

梁辰垂头,嗓音有一种难耐的颤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早就想问了,每一次被触碰,每一次收到反馈,他都既欢喜又担心。怕这是最后一次,更怕陈仅是抱着和他截然相反的清白坦荡的心理。

暗恋者宁愿得不到任何回应,也好过捧着一堆似是而非的片段患得患失,心情坐过山车似的时而冲上云霄,时而跌落谷底。

宁愿被一刀杀死,也好过承受与凌迟无异的漫长煎熬。

幸好陈仅不会说谎,连眼神都坦率到没有一丝杂质。

“知道的。”陈仅望着梁辰起伏的喉结,“它很好看,我想摸一摸。”

突然身旁的门扇再度打开,仓皇之下,梁辰搂着陈仅往拐角处躲去。

这回出来的是顾盼和庄晓梦,见走廊无人,两人大声地聊天,一个问陈仅跑哪儿去了,一个答大概是打电话给梁总报备去了吧,毕竟都这么晚了。

陈仅大气也不敢出,被松开的手无意识地去捂梁辰的嘴,唯恐他发出声音把人引过来。

梁辰却再度抓住他的手,颔首,启唇,将刚才触碰他喉结的指尖含进口中。

心脏失控般狂跳起来,陈仅知道这种反应既是因为害怕,也是因为刺激。

梁辰琥珀色的瞳孔在危险的环境下呈现出一种接近黑色的浓郁,像海面的漩涡,要把人吸进去。

他一定是喝醉了吧,陈仅用仅剩的一线意识想。

不然眼底怎么会泛起水色,咬住手指既是为了舔舐甜味,也有一种泄愤般的不甘心。

因为歌里在唱“共我道别吧,别让空虚使我越轨”。

因为明明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却总是会听到第三个人的名。

作者感言

余酲

余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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